这一个寒假,对兹究来说分外的冷,并不是因为这刺骨的气温,而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兹究有时候会一个
人去公园坐坐,一个人坐在湖边那个长凳上。公园的树,基本已经褪去了黄色的枯叶,只剩一根根干枯的树
干。赤裸的树干像一只只垂死的手,无助地伸向天空,仿佛在向苍天祈求生机。公园的湖面,已经结上一层
不厚的冰,兹究坐在长凳上,坐在自己经常坐的左边,他看着右边,看着嘉玲以前做过的地方。渐渐地,兹
究看见了嘉玲的身影,看见了以前的她,嘉玲穿着一件纯白的羽绒服,她戴着羽绒衣上的帽子,帽子上有一
圈绒绒的毛,羽绒帽里就是嘉玲那张纯美的脸,嘉玲在对着自己甜甜的笑,那个微笑,让兹究在这刺骨的寒
冬里,也能感受到春天才有的暖意。兹究伸出手,想摸摸嘉玲的脸,可是他手刚伸过去,嘉玲的倩影便化为
乌有,只能感受到一阵割人的风。兹究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一只手挡住风,一只手点燃。兹
究深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还没有飘出多远,就被一阵风给吹散了。兹究好想,思念也能如烟一样,只
要被风一吹,就不知去向何方。
爱情是灯,友情是影子,当灯灭了,你会发现你的周围都是影子。朋友,是在最后给你力量的人。lov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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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辉有时候会来找兹究。母亲对宇辉的喜欢,就如同谢父谢母对兹究的喜欢一样。只要宇辉来,母亲就会
尽力烧一桌最好的菜。宇辉知道兹究家不富裕,他经常对母亲说:“阿姨,你可别去买什么鱼啊肉啊,吃得特
腻!我就喜欢吃你家自己种的菜,纯天然,无污染,吃起来特香!”宇辉在兹究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他会
经常和母亲讲一些笑话,母亲每次都笑得合不拢嘴。看着母亲开心的样子,兹究心里是又开心又愧疚,自己
这个做儿子的,一直以来都只是让母亲担心,却很少让她这么开心过。宇辉来兹究家的时候,很少带东西,
可是只要他带了东西,绝对是用心的。有一次,他给母亲带来一双手套:“阿姨,你看你手都冻伤了,下次你
去卖菜的时候,可千万一定要带着这手套!”又有一次,他给母亲带来一个大篮子:“阿姨,你看这篮子比较
大,可以装更多的菜,而且你看下面还有轮子,到平坦干净的路面,你就可以拖着走,不用再用手扛着了。”
虽然宇辉的礼物不贵,但是每次能让母亲特别感动,母亲能从礼物中感受到宇辉那份真挚的心。兹究和母亲
一样感动,有时候他甚至会有一种荒谬的想法,如果宇辉是女孩,自己一定会娶她。做兄弟能做到和女人一
样重要,才算是真兄弟。
开始几天,兹究还是会去工地里打工。只不过,没工作多久,工程就不得不暂时停下了。新年将至,农民
工大哥得返乡了。如同往常一样,今年工地里,还是得留下一点人看守,而王大哥就是其中之一。偌大的工
地只有寥寥几人,显得一片死寂。再加上日渐寒冷的气温以及日渐深切的思乡之情,让工地里压抑着一种哀
伤的情绪。兹究会经常去看王大哥他们,有时候他会捎上一些吃的,和王大哥他们一起在宿舍里喝点小酒。
一张方桌上,围了四五个人,桌子上的火锅还冒着热气,一瓶白酒已经空了,另一瓶也少了一半。王大哥红
着脸,脑子却是清醒的,他拍了拍兹究的肩膀:“刺秋,恩莫怪俺们,恩还是学生,莫再喝咯。”兹究的脸也
是红彤彤的,一杯多白酒下肚,全身都感觉暖暖的:“嗯,好的,最后这一点,我再敬各位大哥一下。”四个
农民工大哥和兹究一起把杯里的酒饮完。王苦牛从怀里摸出来一封信,递给兹究:“刺秋,这是俺家娃给俺写
的一封信,俺母(没)文化,母念过须(书),恩帮俺看看?”兹究接过信,从里面拿出信纸,然后看着王苦
牛:“王大哥,我念了?”王苦牛搓着双手,有点,他还是笑着对兹究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读下去。“前几天妈妈干活把腰闪了,
这几天只能卧在床上,不过爸爸您放心,村里的医生说只要躺十几天就可以康复。我已经放假了,正好可以
代替妈妈干活。喂鸡,喂猪,施肥,烧饭,现在这些活对我来说都很简单。奶奶的身体还是很不好,我每天
都会准时去给奶奶送饭,帮她洗衣服,然后陪她聊聊天。爸爸,您寄回家的钱,我已经给奶奶买药了,吃了
药,奶奶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妈妈经常抓着我的手,说您在外打工不容易,叮嘱我要好好学习。爸爸,您
放心吧。儿子已经长大了,儿子已经可以帮你分担一点压力了,只是,只是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都好想
你。。。”兹究念到这,鼻子酸酸的,这是一份怎样懂事的孝心啊,这又是一份怎样真挚的敬爱!一直沉默的
王苦牛,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在面对生活的艰苦,在面对工作的艰辛,
在面对城里人鄙夷的目光的时候,都能勇敢地挺过去,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面对这一张薄薄的家信,确
是再也忍不住眼泪,他眼泪里包含着对家庭的愧疚,也包含着对儿子懂事的欣慰。几位大哥都没有劝王大哥
,只是任他痛苦,谁都知道,没有什么能比痛苦更能发泄心中的情绪了,平常都是一起打工的兄弟,都是一
起漂泊在外的游子,王大哥的心情,他们当然能懂。兹究发现信纸上有三圈泛黄的水纹,显然王大哥的儿子
写至此处,也流下了对父亲的思念之泪。兹究用手摸了摸水纹,他仿佛看见,昏黄的烛光下,虫蚀的木桌前
,一个衣着破旧却很干净的男孩,正在写着信,眼泪无声地从他脸颊滑过,滴落在信纸上,小男孩连忙用长
着老茧的手抹去,他不敢哭出声音,因为妈妈已经睡熟,烛光正一闪一闪地照在母亲脸上,照出一道道沟壑
。王大哥哭了两三分钟,才控制一下情绪,一个大哥连忙递给他一张纸,王大哥接过来擦了擦眼泪,深深地
叹了口气:“俺对不住俺娘,对不住俺媳妇,对不住俺家娃!”又一个大哥劝道:”苦牛,莫这样说咯,恩在外
打更(工),也不是为了家咯。“王大哥又深叹一口气,然后又笑了起来:”刺秋,还有木(没)?“兹究点了
点头,然后继续念了下去:”爸爸,您放心,儿子一定会用功念书,儿子也会听妈妈的话,然后照顾好奶奶,
您不用为家里担心。儿子一定会考上一所好大学,然后找到一份好工作,让咱家变得越来越好!儿子一定会
在城里买一栋房子,让爸爸也能住进自己盖的房子里。爸爸,蜡烛快要干了,我就先写到这里了。祝爸爸身
体健康,万事如意,新年快乐!永远爱您的儿子,王苦勤。王大哥,我念完了。“王苦牛憨笑着点点头:”好
,好!“看着王大哥红红的眼圈,兹究感叹到,王大哥他们盖的房子,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住不起的,他们在
外拼命打工,就是希望让子女能上得起学,能比自己有出息!王大哥在外再苦再累也不放弃,是因为他的儿
子很争气!王大哥他们还算是好运的,因为老板人确实不错。有些老板故意拖欠农民工工资,兹究终于明白
一些民工大哥,为什么会为讨薪而拼的头破血流,因为那钱,是一个家的希望啊!
晚上,兹究躺在床上,他又失眠了。他辗转反侧,爸爸,你在哪里,现在过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