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一种人,你宁肯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都不会遇上。
刘倩一直百思不解,为什么她会遇上曹醚这种货色,在跟曹醚断绝关系后很久,无意中看到一句话,才恍然大悟。
那句感人至深的金玉良言差不多就是:——哪个女人年轻时不曾遇到过几个人渣?
终于,那个困惑她很久的问题有了答案。
眼前金光闪烁啊,呼出一口浊气。
在那个千古谜题得到解释之后,刘倩一直以为曹醚已经死了,回到他的人渣星或者地狱去了。
曾有过几次她想,有一日曹醚出现在她跟前的时候,那一定只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诈——尸!
然后在今天,上天开了个不怀好意的玩笑。
光天化日之下,曹醚活生生地在刘倩面前诈尸了。
“快,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兮……”
“赶紧调用豌豆射手,寒冰射手,双击三击射手防御——不,还是直接使用樱桃炸弹吧!一劳永逸,您明智的选择……”
无数个嘈杂混乱声音从脑中嗡嗡响过。
但是,毫无疑问地,假如现在有人给刘倩手中塞进一挺机枪,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开始扫射面前这坨东西,把它从人形渣扫射成实物渣。
刘倩管这种行为叫做正当防卫。
谢长安走了两步,听不到身后有脚步声。
他一抖狗绳,这是一个下意识地习惯,——类似于抖动马缰绳,奇怪的是凯凯居然神奇地站住了。
——大概它前世是一匹马。
怪不得他这么酷爱一路狂奔。
一人一狗双双回头。
谢长安看到路边停着的那辆铁壳车,以及车里那人若隐若现的一张侧脸。
他也看到了距离车子两步之遥的刘倩,她直直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根被人戳进地上的木桩。
表情是那样的……
难以形容。
平时她不笑的时候,神情里总会带一丝淡淡悒郁,然而这一刻,却已经不是一丝悒郁。
就像是那所有的悒郁交织成了无限忧伤,忧伤加倍,变成了骇然的绝望。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他看来。
谢长安皱了皱眉,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回来。
刘倩身不由己地看着车里的人,她曾想过有朝一日遇上曹醚后该是什么样的。
她会毫不在意地……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或者她会无视他的目光留下轻蔑一笑,证明他早已经无关紧要。
可是现在……
她所感觉到的是:为什么他还没死,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普通的衣衫,因刚才被凯凯拉着跑,头发凌乱……会看起来很可笑和狼狈吧。
为什么会偏偏是这个时候?她每天上班可都会好好地化妆打扮的啊,为什么偏……
眼前忽然多了一个障碍物,就好像是挡在僵尸前面的高大障碍物。
刘倩发现僵尸曹醚从眼前消失了,这种感觉……还没有来得及回味,就听一个略带冷淡低沉的声音说:“为何不走了?”
刘倩发誓,她从没听过这么动听的天籁!
身体的机能忽然全部迅速回复,刘倩伸手,斜插~入谢长安的肋下,顺势将他的腰搂住:“亲爱的……我累了……”
没羞没臊地把身子贴在他身上,刘倩抬头,向着谢长安眨眼。
谢长安身子绷紧,本能地欲往后仰,然而看到刘倩的眼神,却又停下:“累了?那我们回去吧。”
“好啊好啊。”
刘倩迅速答应,声音里甜蜜度加倍,另一只手也搂上来,把谢长安的腰环住,整个人像是吊在了他身上。
谢长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车:“此人是谁?”
刘倩懒懒地说:“不知道,不认识……问路的吧?”
两个人的声音传回去,车窗边的男子,双眉皱起,双眼一眯,眼中的阴鸷之色更重了,盯着刘倩跟谢长安两人身影远去,良久,才重又发动了车子。
谢长安留意到那辆黑色的车子从他们旁边的街上驶过。
此刻刘倩还跟没有骨头似地吊在他的身上,但骨碌碌乱转的眼睛却泄露了她心里所想。
谢长安想提醒她已经不必“演戏”了,然而那娇软的身子蹭着他……除了有些有伤风化之外,倒是不觉得难受,甚至还……
车水马龙的街头,不时经过的路人,形形□□地眼神。
他不熟悉的高楼大厦,头顶的天空却还是见惯的……一种略带阴霾的蓝。
他前面有一只昂首阔步当自己是马儿的狗,身边还腻着这样一个人。
她的发丝在胸前起伏,他嗅到那淡淡的香气,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甜意。
这种种的场景,所见所感,虽然陌生,可是……
——他喜欢。
在谢长安保持沉默十五分钟后,刘倩终于忍不住,上半身趴在他胸腹之间,以一种试图用身体横绕他腰的姿势,从他肋下探头往后看。
自然是看不到那辆破车的了。
刘倩瞪大眼睛,开始开展违反科学地唯心论:“难道我真是活见鬼了?”
谢长安淡淡地:“如果你说的是那辆铁壳车,他一刻钟之前已经走了……”走得无影无踪,这点他是肯定的。
刘倩目瞪口呆:“你……早知道?”
谢长安站得直直地,于是形成一个用眼尾斜睨刘倩的姿势,理直气壮地反问:“如何?”
刘倩咽了口唾沫:“没……不如何……我只是遗憾,为什么我不是活见鬼。”
“何意?”
“因为他本来该早就死了的!”
“为何?”
“魔鬼就该留在地狱,光天化日出现那是闹鬼或者诈尸。”
“魔鬼,便是鬼怪?”
“可以这么说。”
“嗤……”
他居然不屑一顾似地笑了笑。
刘倩转头看谢长安:“笑什么?”
谢长安依旧用眼尾斜睨她:“那人明明并非鬼怪,虽说生得丑陋了些,气质也极令人厌恶……”
“是啊是啊,你也发现了。”刘倩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喜形于色。
谢长安却又冷冷地继续说:“但是那分明是一个人,就算相貌丑陋气质不佳也是一个人,你若是对他心怀厌憎或者畏惧……”
刘倩冷笑:“只是厌憎就好了,畏惧个屁。”
谢长安怀疑自己听到了一句不雅的脏话,这应该出自军中那些不羁粗鲁的男儿口中才对,而他认得的那些名门贵女或者贵妇们,是从来不会这么说的……他甚至怀疑她们连“屁”是何物都不知,当然,就算是知道也会娇羞地装作不知。
谢长安还是哼道:“总之以你方才那种反应,在气势上已经算是输了。”
“闭嘴!”刘倩忍无可忍,“你知道什么啊!我看到毒蛇,蟑螂……都会浑身发毛,那是因为物种不同,所以产生本能地反应,输什么输?”
谢长安把她的话消化了会儿,仍旧执着地说道:“但那分明是一个人,非毒蛇,张……郎?”
刘倩磨牙,顾不上对他进行科普知识指导了,慷慨陈词:“伟大的诗人臧克家老先生曾告诉我们: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却还活着!——对我来说,刚才这个货就该是前者!所以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虽然在你看来是个人,可是对我来说,却是个死人,或者是个鬼!对付这种东西我当然会本能地讨厌,只想大叫一声‘恶灵退散’!对了……回头我得买点辟邪的东西以防万一啊……”
谢长安听她说了这长长地话:“对我来说,只需要一种法子。”
刘倩转头,看这位一本正经的仁兄:“哦哦,请问您有什么伟大建议?”
谢长安轻蔑一笑,以一种纵千万人吾往矣而且还所向披靡的口吻说道:“那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就刚才在车内那种货色,目测来两个他干掉一双,来六对儿他能干掉一打。
——就是这么邪魅狂霸,不谢。
刘倩呆站了片刻,前面凯凯也呆站着不动,过了会儿,刘倩抬起双手,高举过头,向着谢长安做膜拜状:“多谢大将军指导……吾辈领会矣……谢长安大将军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身为一个编辑她是多么有优势啊,既可以把现代诗信手拈来,又能流利背诵文学名著里的经典台词……
谢长安大将军显然不知道那几句台词是赞颂谁的,略讶异刘倩的“出口成章”,然后很满意地一挥手:“平身,免礼……”
凯凯翻着白眼,看着这一对耍宝的男女,心想:“幼稚而愚蠢的人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