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众人正在言笑晏晏,恭维宝玉孝顺,贾母有福气,四世同堂,儿孙贤孝。
忽听一声煞风景惨叫声,俱是一惊,仔细看时,却是花珍珠正以五府投地之姿,在地上摆开一个‘大’字,而宝玉一片至孝而成寿礼,那尊胎白瓷的观音像,则碎成一地渣滓!
寿诞之日,寿礼竟然打破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贾母原本心有挂碍,顿时面色铁青!右手紧紧攥着凤头拐杖,手背上面青筋暴绽!再三忍耐,方才没有怒吼打死!
众人呆傻片刻,齐齐瞪着始作俑者--花珍珠!
花珍珠慢慢转头脑袋,似乎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闯下怎么祸事。稍愣片刻,她爬起身子跪行道贾母面前哭泣:“老祖宗,不是我不小心,我脚下踩着东西才滑到了,必是丫头们懒惰,递上东西没清理干净,真的不赖我啊,老祖宗您明鉴啊。”
今日生辰一切都是凤姐布置,此刻竟然听见有人质疑她的能力。心头只拱火。
但是,凤姐从小在宅门长大,知道此刻不是追究时候,忙着笑着打岔:“哎哟,这是好事啊,吉兆啊,岁岁平安,多好意境啊。老祖宗,您得了今日吉兆,可要百岁千岁哟!”
尤氏嘴巴不巧,听凤姐说的次数多了,学舌捧哏还是会的,笑着帮腔:“是啊,老祖宗,您看您这头顶浑圆,确似那老寿星呢!”
贾母一般对孙子辈儿十分迁就,今日却是并不领情,冷哼道:“珍哥媳妇看错了,我这额头上没有寿头包,倒有一个坑呢!”
贾母这摆明了余怒未消呢!
尤氏干笑答不上话了。
凤姐却手里团扇连扇直扇的凑近贾母:“真的啊,我怎么见过呢?”
旋即一惊一咋:“哎哟,我说老祖宗怎么这样有福气呢,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贾母斜眼凤姐,倒要看她如何圆:“你又知道?”
凤姐笑吟吟道:“珍大嫂子原没看错,您这原来有个堆满福气福包,正是这福气堆得太多了,才把这里压成坑儿了。哎哟,我幼年可听我老祖提过,说是那彭祖就是额头上面一个坑儿,所以能活八百八呢!”
凤姐说话间就靠到贾母身上去了:“依我说,您这坑儿比那彭祖还要深些呢,您啊,最起码要活一千岁呢!”
贾母说有坑不过气话,只为珍珠的话她听进去了。自己寿诞,地上竟然有杂物,必定洒扫不尽心。
看来自己在凤姐这个当家人眼里,不过尔尔!
这一看,凤姐平日花言巧语只怕都是敷衍!
这才故意找茬。
却不料凤姐妙语连珠,把话说成这样。
无论凤姐这话shifouduzh,这片孝心贾母领了,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拉了凤姐坐在身边,把她俏脸一掐:“你这张嘴哟,生生把我说成妖精了,找打呢!”
旋即对着花珍珠一挥手:“好啦,鹦哥,你带着珍珠下去吧,看看她哪里可受伤了,好生擦药,女孩子落下疤痕就不美了。”
一手拉着宝玉,一手挽住凤姐:“走罗,咱们娘儿们吃酒去!”
凤姐一边笑盈盈道:“老祖宗,您今日可要好好喝几盅,可别有只领宝兄弟的,不睬我与二爷。”暗地里使眼色给平儿,让她处理花珍珠的事情。
宝玉被贾母带走了,媚人晴雯作为宝玉贴身丫头也跟着离开了。
李莫愁临走之前搀一下花珍珠,故作讶异:“哎哟,珍珠姐姐,你耳环上头珍珠掉了也?粉色珍珠可稀罕了,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东西,如今就剩下一只了。”
媚人也回过神来:“最可惜了是宝二爷一番心意,如今碎了!”
花珍珠闻言,面色煞白!
平儿跟花珍珠交情非同一般,很了解花珍珠的志愿,就是能够做个姨娘,长长久久居住在锦绣窝里。
如今得罪了老太太又得罪了小主子贾宝玉,只怕心愿难偿。
平儿搀扶花珍珠坐下,丰儿领着一般丫头婆子一寸一寸的搜查,因为这室内布置是她们经手,一旦查不出来缘故,今日摔碎观音的责任就要她们承担了,二奶奶可不是什么慈善人儿。
忽然,小丫头欣儿一声惊呼:“找到了,找到了,是一粒粉色珍珠!”
安姐儿冷笑:“珍珠姐姐,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花珍珠闻言‘嗖’的一声抓住欣儿抢夺珍珠:“你胡说,怎么会是珍珠?这珍珠应当是我摔倒之时掉下的,肯定还有别的。”
丰儿因为跟着平儿手下跟花珍珠有些交情,闻言顿时冷了脸:“珍珠姐姐说话可要仔细了,别说这里布置好了二奶奶亲自查验过,就是我们刚才一寸一寸铺地毯一般搜查,并未发现任何异物。”
花珍珠想着今后要被老太太厌弃,即便不被撵出府去,也要被调离荣禧堂,那么,王夫人只怕不会在眷顾自己,就是相看宝玉一眼也难,更别想什么长长久久留在宝玉身边留在荣国府了。
她失心疯一般喊叫:“是你们,定是你们,你们把脏东西藏起来,想要诬赖我,我有太太做主,你们休想推脱责任!”
平儿纵然私心偏向花珍珠,此刻也冷了心,一般吩咐婆子将暴躁花珍珠控制起来,一边沉声言道:“谁的责任我们说了不算,还是交给二奶奶定夺吧。”
言罢,平儿不再理会花珍珠,指挥小丫头们道:“速速将翻过地方复原。”
这就功夫,凤姐折身回来了,跟随而来还有被媚人鸳鸯支使来监督花珍珠晴雯鹦哥。再有王夫人跟前周瑞家里,还有老太太房里金有才家里,她是鸳鸯的婶子,绣橘娘。虽然跟林之孝家里一般有口无嘴,却因为性情温厚,很得贾母信任。
凤姐这时候回返,又带来这些人,是不想背着黑锅过夜。
荣禧堂乃是繁杂之地,实在不易纷争,凤姐将一干人带到了二门与三门之间议事厅。
凤姐在花厅坐定,问道:“欣儿,你在那块儿找卓珍珠?”
欣儿指着道:“回二奶奶,婢子是在门口富贵牡丹屏风下头找到的。”
花珍珠被反剪了双手,因她失心疯一般吵嚷,婆子在她嘴里塞着丝帕子。
此刻,凤姐问案,见她捆着,因一努嘴:“让她说。”
花珍珠一得了自由,就连跑带滚爬到凤姐跟前拼命喊冤叫屈:“二奶奶救命啊,婢子不是故意的,都是她们啊,是她们冤枉我啊。”
凤姐冷笑:“是谁冤枉你,你报上名来,我准你与她质对!”
凤姐冷冽声音让花珍珠一愣,眼睛从平儿奉儿欣儿晴儿等身上一路滑过,她猛然惊醒,这些都是二奶奶的人,自己攀诬她们,岂能得好?
最后,她眼睛落在平儿脸上,忽然爬过去跪在平儿跟前磕头:“平儿姐姐,你一贯处事公平,你知道我的,今日的事情真的不赖我,我也不知道珍珠是如何掉了,像是我跌倒时候滑脱了......”
平儿定定的看着花珍珠,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想攀别人,想让别人替她受罪!
平儿心里拔凉:“以前珍珠我是了解,如今......”
李莫愁贯走江湖,很多事情看足迹便能知道对头敌人逃逸方向,故而笑着招呼鹦哥:“我们替二奶奶分忧,把现场复原,复原。”
鹦哥帮着李莫愁将凤姐接见男丁的屏风搬去厅门中间,李莫愁演示花珍珠跌落方向,脚下踩着珍珠,珍珠应该飞向哪里。
李莫愁身上有功夫,双手撑地,脚下一蹬,那颗珍珠果然一如李莫愁算计,滴溜溜在屏风脚下弹跳。
众人都没看那珠子,一起看着李莫愁跌在地上学那花珍珠,趴成大字儿。
平儿鹦哥奉儿以及欣儿几个小丫头,一个个直眉瞪眼,要知道晴儿一贯最灵性,身上衣衫,头上发丝儿,容不得半点瑕疵,平日衣衫上但凡一星半点油星,她都不能容忍,非得换过衣衫才能平静。
如今却五服投地趴在地上?
凤姐在上瞧见抿嘴直乐,挥手招呼平儿丰儿:“两个小蹄子,只顾瞪眼作什么,还不赶紧把晴雯搀扶起来,人家了事为了你们洗清嫌疑呢!”
平儿丰儿忍俊不住,双双上前搀扶:“多谢晴雯姑娘。”
李莫愁却自顾弹跳而起,拍拍手:“些许小事,谢个什么?”又拍拍自己绣花鞋儿:“只是这双鞋子腌臜了!”
平儿丰儿忙着许愿:“这有什么,我们一人送你一双。”
李莫愁虽然针线不错,眼下却只想日日练功,懒得捻针,努着嘴巴,一双美眸也斜着几个小丫头。
凤姐在上瞧得清楚,只觉得晴雯率性有趣儿,因笑骂道:“静儿,宁儿,欣儿,安姐儿,不是你们晴雯姐姐会辩冤,打碎了宝二爷东西,每个人至少赏赐二十板子。愣头愣脑,还不谢过你们晴雯姐姐?”
静儿几个忙着一拥而上围着李莫愁叽叽喳喳:“只要姐姐不嫌弃我们针线粗苯,我们几个从今往后,每年孝敬姐姐四季全套鞋袜。”
李莫愁这才展颜:“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啊!”
几个丫头点头如啄米:“应当应分呢,晴雯姐姐这话说得外道了!”
鹦哥看着李莫愁得了便宜又卖乖,只是抿嘴笑。
不防头地上花袭人忽然暴起冲向李莫愁:“我知道了,是你,是你害我!”
李莫愁根本不屑于辩解,定死了花珍珠是打碎佛像元凶,她该做的已经完成了,剩下就该凤姐王夫人贾母三人蹦跶了。
如果这样子,花珍珠还能起死回生,跟了贾宝玉,只能说王夫人太凶残,花珍珠跟宝二爷是月老注定了。李莫愁如今看鹦哥很顺眼,她想骗取玉佩还得有鹦哥帮腔呢,因一拉鹦哥,二人行礼告退:“我们要回去给主子复命,就不耽搁琏二奶奶了。”
李莫愁二人回到贾母大花厅,酒宴已经扯下,台上正有两个小旦蹦蹦跳跳唱着吉祥歌。
媚人盯着李莫愁,紧张期望交织。
李莫愁故意用周边人听得见声音言道:“跌倒原因找到了,花珍珠踩着了耳坠上头珍珠!”
胜也珍珠,败也珍珠!
媚人堵在心口石板一松,大喜的日子不敢落泪,心扉泪痕滑过:“姐姐,晴雯做到了,她替你报了仇了,你泉下瞑目吧,不要再牵挂了,各自投个好胎,再不要投身做奴才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发文成功,有时候不能成功,不知道这个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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