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老宅。
曹颖把车停在大门之外。
站在庄园门口,曹颖看了很久。
这里曾是她儿时的乐园,此时却感觉很冷清,透着一种冷森和漠然。
“小姐,二爷已经在等你了。”
曹颖这才回过头,看着眼前的福伯。
福伯似乎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曹颖记得小的时候,福伯就是这样,看起来像五十多岁的人,现在看,依然还不足六十,他像是永远都不会变化,包括他的衣着打扮,一套老式的长袍,一双手永远都套在袖管中,眼睛仍旧那么有神,时不时的闪烁出一道精光。
“有个问题,我想请问福伯。”
“小姐?”福伯一愣,看着曹颖,半响之后,他笑了笑,说:“小姐想问什么?”
曹颖说:“福伯来这里至少有三十年了吧?”
“不止三十年了。”
“爷爷身体不好,很早就退了下来,那时候你就跟着他了,我记得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想想也的确不止三十年了,可这么多年,你的青春都耗在这庄园中,你觉得值吗?”曹颖问道。
福伯眼神明亮,说道:“小姐既然要问,我也就坦诚相告吧,我是孤儿,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在那场举国疯狂的大运动中,我的父母都稀里糊涂就死了,而我也快死了,若没有老太爷,我早就转世投胎,说不这孩子都如你这般大了,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要知恩图报,否则,如何为人?认准了一个人,就跟随一生,了无遗撼。”
曹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曹家,这就是大家族惯用的伎俩,福伯,你很幸运,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你这般幸运。”
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福伯微微一笑,没有多问,只回答道:“我最幸运的,还是当年能活下来。”
“你害怕死亡吗?”曹颖突然问。
“怕。”福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像是激起了心底的痛处,闭上眼睛,过了半响,他才重新睁开眼,说道:“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饿,而且每一天,都会害怕会被一群人突然冲进家来,然后带你去经受永远止境的冤屈和折磨,没有丝毫的希望,怕,我真的很怕,这么多年过去,每每想起,依然忍不住心悸。”
曹颖盯着福伯,突然生出浓浓的同情,真诚的道:“福伯,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谢谢小姐,我会努力活得更久。”福伯叹了一口气。
曹颖走进了山庄。
不远处,凉亭里,一位瘦削的中年人正坐在那里,他低着头,正在看假山下的池塘,水里有几尾金鱼在嬉戏。
“二叔。”
曹颖走进凉亭,很恭敬的叫了一声,然后,她的眼圈就红了。
中年人转过头来,他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而他的真实年龄绝对远不止于此,他的肤色很健康,眼神中有睿智的光芒光烁而过。
他就是曹建功。
曹老太爷有三子。
长子曹建国,次子曹建功,三子曹建军。
曹建国经商,曹建军从军,而曹建功则是从政,已经官至部级,虽然是个僻冷门的部门,却依然是名副其实的部级。
有些部门,平时很闲,似乎没什么大的作用,但却能在关键时候,扼住许多人的要害。
而曹建功所在的部门便是如此。
而到了他这个层次,论的是级别,清冷的部门自有它的好处,何况这种位置,每过几年就会有变化。
在官场爬得越高,代表的是权利,是人脉。
曹建功的名字,对于许多人来说,很陌生,甚至很多人都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三兄弟中,他也是最低调的一个。
说起曹家,世人都知道曹建国,或者曹建军,却唯独容易忘记他的存在。
可事实上,在上流社会,又有谁敢真正的轻视他。
当年徐再道何等风光,但他就曾经让徐再道吃过一次哑巴亏。
好在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何再道本人,一直也被蒙在骨里。
“丫头,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曹建功摸了摸曹颖的脑袋。
曹颖这一代人,也就数她最讨曹建功的喜欢。
从小到大,曹颖都颇受二叔的照顾,更是在许多人生决择的时候,曹建功也会隐晦的给她指路。所以在曹建功的面前,曹颖最放得开,也最柔软,最能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
人活着,很多时候都在演戏。
不管你愿意,或者不愿意,都得演。
曹颖也不例外。
唯独在二叔面前,她不做作。
曹颖的眼泪便哗啦啦流出来,呜咽不止。
曹建功没有劝说,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直到她哭够了,这才说道:“说吧,究竟怎么了?”
“二叔,你不经常回来自然不知道,如今的曹家,已经不是曾经的曹家了,我很点讨厌这个家,甚至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心里竟有陌生和恐惧的感觉,好像这庄园,死气沉沉,冷森森让人胆寒。”
曹颖的话,说得有点重。
但她没有丝毫的隐瞒,她把自己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
曹建功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叹了一口气:“你终于长大了。”
曹颖抬头,委屈的说:“二叔。”
“你长大了,这本是好事,但有时候真正长大了,看得清了,也很残酷。”曹建功感慨道:“其实有时候,我很期待你能快点成长,有时候,我又害怕你成长,因为成长,总是要付出这样或那样的代价,比如快乐,比如亲情。”
曹颖撇嘴道:“可人都是要成长的,就算我不想长大,也没办法,很多时候,我不能真的装着什么也没看见。”
“可是你是曹家的一员,要怪,只能怪你生错了人家。”
“二叔。”
曹颖脸色微变:“你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吗?”
“干了什么?”
“他们杀了李静,你知道的,李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小时候一块儿玩耍,就数她和我合得来。”曹颖有些伤心的说。
曹建功问:“就是那个整天不说话的那个小丫头?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
“我也不知道。”曹颖说:“但是她死了,我很难过。”
“所以你就找你爸爸出面查?”
“二叔,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曹颖叹道。
曹建功苦笑道:“其实,这种事情,不用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