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太子只是娶良娣,但因为是第一个,还是迎娶墨丞相的女儿,婚礼自然显得格外隆重。
吉时到时,所有人都望向殿门处,墨歌身着红色的喜服在宫女的扶持下端庄的进了厅堂,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体态端庄,没有半点原来的样子,身上的红不是大红色的,因为她只是良娣。
涟漪看不见盖头下墨歌的脸,但她看得清赤喾的难过,赤喾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易水寒也陪着他喝,两个人几乎喝了几十壶酒,却一个都没有醉。
墨皇后满意的看着缓缓走近的墨歌,然后转头看着太子赤潋,赤潋温柔的从宫女手中接过墨歌的手,墨歌的手是冰冷的,身体是麻木的。
赤潋不知怎的转头看向赤喾,赤喾却一直低着头喝着酒,赤潋又转头看向涟漪,涟漪则是用祝福的眼光看着他。
握着墨歌冰冷僵硬的手,赤潋开始质疑他这样做究竟是不是对的,为了成全自己的私欲,为了让赤喾娶阿涟,也为了顺从母后的意图……
婚礼很顺利,墨歌被送进了新房,太子赤潋在外面回敬客人,大殿里灯火明亮,酒香迷人,红烛下的场面温馨,画面感人。
皇后眉眼带笑陪着女眷们谈话,皇上则是和猃狁的客人海阔天空的谈着,不时传来他们爽朗的笑声。
安乐侯梁子尘单手撑住下巴,微笑的环顾在场的所有人,当涟漪飘忽的视线和梁子尘看戏一般的视线相遇时,他给涟漪一个奇怪的微笑。
涟漪的心轻轻颤抖,她不能明白梁子尘那笑的含义,更不想知道是什么含义。
涟漪别过头,看向容璧那边,容家只有容璧一人来了,他和墨丞相坐在一起,两人却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品着茶,沉思着。
涟漪撑头,胡思乱想,容家的人很多,不像墨家只剩几人,如今怎么只来了容璧一人。她仔细想想便明白了,容家自然是不许别的子弟来丢了容家的面子……容璧是这一辈的佼佼者,还是太子的伴读,自然他一人代表容家就够了。
各式各样的笑声涌入涟漪耳里,她看向皇上那边,猃狁派来的使者的是一部的首领,叫陛犴,眼珠是不同于常人的琥珀色,眼角微微向上勾起,是个长相偏女气的男子,但是谁也不敢放肆,因为他身上无时无刻不释放出杀气,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听说陈国的涟漪公主容貌倾国倾城,而且舞姿动人,能否给我们蛮荒人见识见识,开开眼界?”陛犴貌似无意的谈起,大家都窃窃私语,这涟漪公主马上要嫁人了,如何能随便跳给外人看。
皇上眯了眯眼睛,还未说话,陛犴便说:“难不成皇上看不起我们蛮荒小国,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他坐在下首,眼珠微微向上翻,嘴角勾起,看着微眯双眼的皇上,时间都静止了。
陛犴用力捏紧掌中的酒杯,那酒杯被捏的变形,酒杯喑哑的呜咽。
皇上的视线从陛犴的脸上滑下,落在他捏变形的酒杯上,然后又看向涟漪。
涟漪握紧手,低头想,这人简直是无理取闹,但偏偏奈他不何!皇上若是不答应,他只怕要闹的这场婚宴不愉快,让天下人看笑话。
皇上笑了笑,然后说:“也好,就当是涟漪为太子大婚助兴!以后她可就只能跳给她的丈夫看了,朕都看不了咯。”说完,问涟漪:“阿涟,你可愿意为太子婚宴助兴?”
涟漪羞红了脸,起身矜持道:“请父皇稍等,容涟漪准备一番。”
她退后,缓缓移出大殿,对身后紧跟的含英说:“帮我把豫章王叫出来。”
她又吩咐宫女准备舞衣和道具,等事情吩咐完之后,赤喾才出现,涟漪仰头看胡子拉杂颓废不堪的赤喾,笑的甜甜的说:“阿喾,我跳舞的时候会用箫吹上段曲子,下段曲子,你帮我吹,好不好?”
赤喾低头默默看着涟漪,这个美丽的少女将要成为他的妻子,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欢喜。
现在,就连阿涟都可以掌控他的命运。
“对不起,阿涟,我的箫吹得并不好。”赤喾摇头,别开头,不看涟漪。
涟漪满脸不信,双手紧握玉箫放在胸前,皱眉说:“你骗我!你十岁便名动京城,文武双全,怎么可能不会箫?”
赤喾摇摇头,依旧不看涟漪说:“我听一遍如何记得住?”
涟漪直接把箫塞入赤喾手中,转身便走,她知道,赤喾在骗她。
大殿里烛光下的涟漪,美丽的炫目,精致的容颜熠熠生辉,所有人的目光都流连在她身上,她身着广袖留仙裙,手中拿着箫,尽态极妍。涟漪欠身对皇上说:“女儿这舞是新编的,叫《滴水成珠》,贻笑大方了。”
《滴水成珠》,是涟漪在天界所做的,而修竹第一次见她,弹的不知名的曲子,便是《滴水成珠》。
她吹起曲子,手便不能舞动,只能靠身体和舞步来展现舞姿,难度极大。
涟漪纤足轻点,衣决飘飘,身体优雅旋转着,她骤然折腰,纤腰慢拧,身姿曼妙,忽然几个宫女一挥手,绸带飞出,涟漪也随之舞于其上。
涟漪这舞是把凌波舞,折腰舞还有惊鸿舞融合在一起了。
忽然涟漪把箫丢掉,甩袖折腰,舞动的速度变快,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即使没有音乐,人们也没有觉得有半点不妥,都沉醉在她的舞姿中不能自拔。
涟漪却非常着急,赤喾果真没有给她伴奏,为什么呢?……或许,赤喾是真的记不住……
又一个折腰,箫声响起,契合的完美无缺,涟漪绽开了笑容,听着《滴水成珠》,那曲子悠扬婉转,饱含深情,如泣如述,阿喾,是阿喾吹的吗?
她缓下舞步,看向赤喾,赤喾却怔怔的看着猃狁人那边,并没有吹奏,涟漪吃了一惊,是谁听过一遍之后便能吹出如此伤感的感觉?
她翘袖弯膝,然后甩出袖子,转头看向猃狁那边,一个熟悉的身姿映入她眼中,气质超然,仙人之姿,是修竹。
修竹正闭着眼睛仿佛沉浸在自己建造的悲凉世界里,曲子哀怨婉转,注入了太多的感情,有人已经开始落泪,不再关注她的舞蹈,而是寻找吹奏这哀怨曲子的人。
涟漪停下舞步,转身看着修竹,他……他竟然能够吹的如此之好。
“好好好。”皇上拍手叫好,暗示宫女让涟漪退下,涟漪不知修竹这样光明正大的现身是何意,见皇上让她退下便也退下了。
见涟漪退下,皇上含笑对修竹说:“舞的好,曲更好,没想到猃狁竟然卧虎藏龙,能够有吹出如此仙乐之人。”
陛犴回过神来,皱眉看着修竹,此人并不是他带来的,但是皇上既然这么说了,便不好解释了。
“是涟漪公主的曲子编的好。”陛犴微笑致意,那样美丽的女子,倾国倾城也是值得的。
皇上探究的问修竹:“公子并不似猃狁人,为何留在猃狁呢?”天人之姿,不过如此。
修竹淡淡道:“我不是猃狁人,我为涟漪公主而来。”
“哦?”皇上又眯眯眼,此人长的太过好看,和阿涟不相上下,一看便不是一般人,不知他到底有何目的,只能以静制动,“是吗?阿涟三月下旬便要结婚了,你可以参加阿涟的婚宴。”
修竹微笑示意,仪态极好的说:“谢皇上。”那种优雅风度让宫殿中的女子心头一颤。
容璧悠闲的喝着山茶,观察殿内所有人看修竹的表情,陛犴是愤怒的,皇上和墨丞相是面带微笑看不出什么的,太子赤潋是皱眉的,梁子尘则是表情古怪,说不清。
所有人都注视着修竹,而修竹却是淡淡的擦拭着他手中的竹箫,任由他们肆意打量。
这个和涟漪熟稔的男子,来历不明,所有人都想知道他是谁,容璧转头再看向修竹时,却发现修竹已经不见。
“真的是神仙吧。”容璧轻轻喃道。
梁子尘表情嘲弄,他转头望向容璧,用只有他一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猜错了。”
宴会继续下去,大家都是言笑晏晏的,除了赤喾易水寒,还有面无表情的墨丞相。
墨丞相一直静静的坐在一旁观察着赤喾,赤喾一直在喝酒,并没有什么异样。
想到近日之事,墨白微微皱眉,皇上的动作打乱了他的许多计划,让皇后赐婚墨歌和太子……赤喾或许也在怨墨家……但是最终还是会走上正确的方向的,赤喾还会帮他们一个大忙……只是……
忽地,墨白转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容璧,这样突然的举动,容璧没有吓一跳,反而是淡定的端起酒杯示意墨白也喝一杯。
墨白微微颔首,端起面前的酒细细抿尝。
容璧,这个容家最引以为傲的小辈,是棘手的障碍物,要毁掉。
容家,这个夺了他们墨家荣耀的家族,是必须要毁掉的。
宴会里酒香迷人,时间已经很晚,皇上和皇后都走了,墨丞相紧接着也走了。
大家渐渐放开,容璧偶尔还会打趣赤潋一番,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大殿里的客人也都走尽。
梁子尘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才对着赤潋说了一句恭喜之类的客气话,他的态度竟然十分客气,倒让赤潋吃了一惊。
赤潋没有多想,送走梁子尘之后便来到新房门前,新房内灯火通明,照亮里面端庄坐在床畔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