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不怒自威,气势高升,如天上月,望来人道:“你是何人?”
“蛇山修士严赦。”来人身着蓝衫,左手托着个宝塔,蛇行鼠步,异常谨慎,沉声应道。
凌恒心中推算,已知晓蛇山严赦的来历与来意。
蛇山与龟山相对,均是武汉三镇风水气脉之来源,龟山山人鲁冠金丹被刺而身死道消,严赦与鲁冠乃是过命的交情,并非修武论道如此肤浅,尚存在不为人知的关系。所谓一损俱损,无论是从交情还是不寻常的关系,严赦都有争回脸面、斩杀凌恒的复仇之必要。
“原是蛇山山人,你想与我比什么?”凌恒意识到严赦的不简单,碍于场中数千人在场,还是出于风度以“山人”相称。
“你拳术无敌,剑术无匹,我不与你交锋。”严赦左掌托起宝塔,道:“我与你比阵法,你敢战否?”
他这声“你敢战否”说得异常刺耳,浑厚的嗓音中传出强烈的气息,杀人的死气,瞬间传遍整个广场。
阵法者,阵中之法,法中之阵,阵法之中,多是封印各种虎伥、妖魔、邪灵甚至是修为高强的神灵等,再利用行兵布阵之法,结合各种方位、天地元素进行排列,修士一旦进入其中,立时被隔绝时空、禁锢生命、断绝生机,唯有破掉阵法才能逃脱。
凌恒当日初融《湘夫人图》时便见识过阵法的厉害,此时仍是历历在目,心想,严赦要与我比阵法,实际上就是复仇,就是比生死,我到底该不该应他,况且我不会任何阵法。
心中琢磨,迟疑不定,不待沟通娥皇女英两位姐姐,严赦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你若不敢和我斗阵法,就当着众位道友的面承认。”
严赦并没有提及鲁冠之死,也不敢造次的说出凌恒如若不敢比阵法,就将潇湘大宗主的位置让给他当,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他挺身而出,自报是蛇山修士,场中众人已然知道他复仇的本意,到了此刻无需多此一举,再者,整个潇湘道界只有浪奔儿蜜一尊万古巨头,而此人正是凌恒的小姨,只消有浪奔儿蜜的存在,场中百余名金丹修士谁也当不成大宗主。
此刻的严赦已被仇恨覆盖住心灵,只想怎样让凌恒答应和自己斗阵法,至于什么大宗主,没有心思也没有资格去当,所以才以激将之法向凌恒说出这句话。
凌恒明知对方激自己应战,却没有不应战的理由,而且,严赦手中的宝塔肯定是一件足以伤人性命的法宝,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如此笃定,非斗阵法不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要斗,那便斗!
凌恒是初生的牛犊,是天上才升的月亮,任你是老虎还是太阳,又岂会惧你?
“我凌恒便领教你的阵法,来吧!”
严赦一听凌恒应战,窃喜自己激将得成,心想,任你凌恒拳术凶猛,剑术高强,便是你身体坚硬,金刚不坏,只消入了我阵法之中,非得禁锢融化了你,以报鲁冠之仇。
……
严赦左手宝塔在法咒念出时突然飞向天空,顷刻间到达凌恒头顶四五丈的高处,宝塔底座金光泛滥,将凌恒整个身体全部笼罩。
“此塔名唤‘四象宝塔’,共有三层,你既已应战,便试试我这四象法阵。”
严赦话一说完,没等凌恒回话,整座宝塔瞬间扩大,足足增长成方圆一丈,三四丈之高,猛然朝凌恒当头罩下。
宝塔如山似岳,轰轰数声压在地面,震得地面颤动,尘土飞扬。
场中众人已然呆住,不远处的浪奔儿蜜本想出手阻止,已然不及,神容惨淡间,只见凌恒不避不闪,已然身在宝塔之下。
浪奔儿蜜一惊,她可是知晓宝塔的威力,这“四象宝塔”和自己的“凤瑶琴”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能驱使恶鬼幽灵,此塔来自幽冥,共分三层,乃一恶鬼所铸,材料为四方之石,方位取四象之道,以自身怨气催入塔中,可驱使塔中群鬼妖魔,传言第三层更有四头大象镇守其中,那四头大象都是结丹的妖怪。
其他人对这四象宝塔,多数都有耳闻,传言它是一件极其厉害的道器,就塔中四象阵来说,千余年来,无人能破,此刻众人不得不担虑凌恒是否还有命在。
……
身在宝塔底部的凌恒,身体尚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毕竟是《湘夫人图》这件极品道器的器身,何况严赦的宝塔底座并不是实心的,而是空心,只有这般才能将人罩入其中,否则,直接就把人压死了,当然,塔底虽是空心,却被一道道神奇的法术所封印住,里边的恶鬼妖怪根本就出不来。
入目之下,四周空空荡荡,却是一片金光,未见蜡烛点灯,也没有夜明之物,只在墙壁东首处有一座似楼梯非楼梯的台阶,凌恒心想肯定是通向宝塔第一层的路。
内心带着丝丝惊恐,上下起伏,空荡中阵阵阴森之气渗入身体中,只觉全身发冷,并不是被冷水浇过身体一般的寒冷,而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精神中的虚凉,虽是修士,也已融通《湘夫人图》,也不免泛起一阵心悸。
好在体内有娥皇女英两位姐姐的存在,这才稍微镇静下来,赶忙沟通娥皇女英,以神识将种种遭遇全部告诉她们。
当凌恒告诉两人此刻正在四象宝塔的塔底时,娥皇女英皆是震撼不已,好象对这座宝塔甚是忌惮,凌恒突然感觉到无比的压力,如果这座宝塔连娥皇女英两人都束手无策的话,自己又该如何破阵。
只听娥皇说道:“凌恒,这座宝塔乃上古恶魔所铸,塔中不乏修为异常高明的妖怪,要想破这三层阵法,短时间内确实困难。”
“我与姐姐全胜之时,一起出手尚能压制群妖,如今我俩只是元神,并不足以抵挡,你怎能入此塔中。”女英叹息一声,似责备凌恒大意。
凌恒已然慌乱,心中没了主意,问道:“两位姐姐尚不能对付,这可如何是好?”
娥皇道:“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宝塔的主人现在尚是金丹修为,并不见得能够操控整座宝塔,只是就算如此,你才神通二重开明境,宝塔主人比你足足高了五个等级,何况我和妹妹刚才助你杀那鲁冠修士,已经消耗不少法力,现在要想对付它,除非你也能达到金丹的修为。”
“金丹修为哪能如此迅速,没有几百年修行,根本不可能达到。”女英有些焦急地道:“如果我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难道……”
女英没有再说下去,凌恒却能想到结果,如果真不能对付宝塔,那么就得困在塔中,直到自己修为达到金丹境界之后,才能破塔而出,可是,如此一来,岂不得等上几百年,而且,以自己现在对道术神通的理解来看,几百年内都未必能够达到金丹境界。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劫难吗?”凌恒没有任何思绪和心情,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想当然地将眼下一切认为是“劫难”。
“是‘劫难’,不止是你的,也是我们俩姐妹的。”娥皇沉重地道。
凌恒已经茫然了,适才是何等风光,拳败清元子,剑杀鲁山人,尽管这一切都是娥皇女英所为,但是,也间接地由他执行,而外人不知情的看来,凌恒无疑是无敌的象征,这也导致他对丹田内娥皇女英的信任与崇拜的绝对,认为娥皇女英就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到了此刻,娥皇女英也并非想象中的绝对无敌,想到这里,凌恒已全身没有了力气,无尽的失望,随之而来的是恐惧、惆怅、落寞……
“外边尚有数千修士在等着我接任大宗主。”
“我如果出不去了,将会如何?”
“我父仇未报,母亲去了哪里根本不知道。”
“我就要去乾坤武院学武,我要出去。”
“还有小姐姐,三年后的约定,不知她是否会想我?”
“不知道小姨是否也会想起我,既然娥皇、女英姐姐都没法救我,小姨你能救我吗?”
一道道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此刻的凌恒就象一个委屈的孩子,一个哭泣而伤悲的孩子,等着他人来救命、帮助自己逃出升天的孩子……
焦急终于转为平静,意识到眼前的境况,同时也意识到只有当自己拥有绝对的力量之后,才能有绝对的安全,才是真正的强大,否则就是一个永远被别人保护的傀儡,一个永远都无法成长、无法强大的孩子。
“如果有外援帮助的话,不仅可以出塔,甚至能够得到这件法宝为你所用。”娥皇突然打断凌恒的意识,带来了一线希望。
“外援?”凌恒不解,道:“外边数千修士里,能够真心帮助我的只有小姨和湘资沅澧五人,以实力来说,能够稳稳压住金丹修士的只有小姨。”
“你说云梦湖主浪奔儿蜜在外边。”娥皇道:“如果能够让她知道我们的情况,和我们里应外合,这样就好办了。”
女英却道:“只是如何才能让浪奔儿蜜知道我们的情况?”
娥皇顿了顿,向凌恒道:“你身上可有浪奔儿蜜的贴身之物?”
凌恒并不知道娥皇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想了想,道:“她是我小姨,怎能有贴身之物,这有何作用?”
“可惜了,如果有的话,姐姐能以神念沟通浪奔儿蜜,再依计行事,如此便可出塔。”女英叹息地道。
凌恒顿时明白,可是自己身上并没有小姨的贴身之物,沉思间不禁以手支起额头,只想略解疲惫之态,突然眼前一亮,心中大喜,不禁喊道:“有了。”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