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严肃而又洪亮,充满了质问的语气。
蒋如月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老人驾着一辆车悬在他们的头顶上。只是这车子不仅不用马,还会飞行。车身上面鎏金纹蛟,四彩斑斓,从远处看去,犹如一盏灯笼,像是设计者故意为之,生怕别人看不见这辆车似的。车身后面挂着一面橙色的旗帜,上面纹着“莹昌巡察”四个大字。
也许换了别人,可能还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人。偏偏蒋如月就是这附近唯一一个知晓这人身份的人。
莹昌巡察使,那可都是朝廷里的大官,看着这人的马车,蒋如月估计他起码也是三品以上的要员。蒋如月小时候见过这些巡察使很多次,每次见到的人都不一样,朝廷里每次安排的人都不相同。这些巡察使上查朝廷封臣,下管黎明百姓,手里还管着一批“利刃”,那些让世人忌惮的“三叶捕快”都是他们的下属,除了那些重要的皇亲国戚,在莹昌境内的其他人他们都可以先斩后奏,权利可是大的很。
他的父亲蒋忠政是二品元光将军,每过几年都要和这些人打交道,巡察使去晓峰关,也不是纯粹的找茬,一般查阅过军务后便会自行离开。
蒋如月见到这人的阵仗之后,立刻微微欠身,向那空中之人简单地行了个书生礼,恭敬地说道:“见过巡察使大人,小生乃是天庆侯蒋忠政的之子蒋如月,家中排行第七,给您请安了。”
“哦?”飞车上的男人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打量了一下蒋如月,他抬手一挥,蒋如月腰上的玉佩便飞到了他的手中,那人将玉佩在手摩挲的一下,又丢还给蒋如月。
使用法器,外加隔空取物——蒋如月估计这巡察使最少也有开光境圆满的实力。
“你不认得我,我却认识你,没错……这青鲤环是蒋忠政他小儿子的,而且是我送的,那时候你还不会说话呢,我是你爷爷蒋鹤的老友李岩正,你可以叫我李爷爷……”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围观的那些人,很多识趣的已经跪下了一大片。
上官瑶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光是看到这人会使用那飞行的法器,便知晓这飞车上人的身份不简单,不敢轻举妄动。她虽然没见过巡察使,却对他们的传说一清二楚,莹昌从开国开始,他们这些黎明百姓就生存在这些巡察使的“恐怖统治”之下。
这些巡察使镇压过无数前朝旧部组织起来的起义军,杀过上千名官吏,受伤更是沾满了他们这些江湖人士的鲜血。
在莹昌的土地上,不知道有多少小门派被他们举手间就灭了满门。
这些巡察使,向来和他们江湖中人就不对路子。在巡察使看来,那些所谓的“门派”不过都是结党营私,不听从莹昌中央命令的门派,迟早都需要灭掉!圣上容许这些大大小小的门派的存在,不过是心怀仁慈,想让这天下的修行之人自由发展。有竞争才会有动力,有动力才会有发展,这江湖里有各种各样鱼才是那江湖,如果只剩一样东西,那便是一潭死水。
上官瑶瑶要已经毕恭毕敬地跪在了地上,按照莹昌律例,开光境以下的人,若没有特殊身份,见到这些官员都要行李,她现在可不想被这些“狗官”抓到话柄。
“小女子上官瑶瑶,书香门弟子,见过大人。”
她现在已经气得直咬牙,本以为这小贼到了官府那里便会原形毕露,没想到蒋如月来头那么大,而且,现在看来,这小贼上面竟然还有人!她真后悔刚才没一剑劈了蒋如月。
李岩正也没给上官瑶瑶好脸色,他直接看向了蒋如月。
“如月啊,你刚才说要报官,是所为何事啊?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上官瑶瑶看见这“狗官”问都没问她,立刻就急了。
“大人!这人合伙强盗劫走了我派重要的……”
“放肆!我说了让你讲话了吗!”
上官瑶瑶的话还没说完,李岩正一甩袖子,一道气浪直接袭向上官瑶瑶。
少女惨叫一声,直接被气浪推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蒋如月心道还好自己有这个天庆侯之子的身份,不然现在趴在地上吐血的就是他了。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得意的,这上官瑶瑶怎么说也是她的徒孙,而且天赋极佳,他真不忍心就这么把她害死了。
上官瑶瑶绝望地看着天空上的老者,心道这“天道不公”,怎么让这些奸贼得了天下!
她觉得自己今天是死定了,只要这小贼一句话,她就会当场殒命,连一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出乎预料的,蒋如月这时候却站了出来,他双手抱拳:“还请李爷爷手下留情!”
上官瑶瑶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这小贼,在为我求情?
她一脸的迷惑,瞪大了眼睛看着蒋如月,半晌倒是抖不出一个字来。
蒋如月没有停止说话,他继续说道:“这姑娘和我之间有些误会。小子我为了应圣上特赐的恩科,正在进京赶考的路上……”
蒋如月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从自己中雷昏厥,到跟强盗正面交锋,再到如何被误会。当然,纯粹的谎言是非常容易被拆穿的,所谓“真真假假假亦真”,他生怕暴露自己的秘密,万一被这李岩正听出什么端倪,可就不好办了,特意说出了七分实情。
最后他总结到:“多亏了李爷爷您及时赶到,不然我此番行程可能连京城都看不到,不仅愧对了家父的养育之恩,还要愧对圣上多年的栽培恩情!”
经过蒋如月一番添油加醋,把所有的责任全塞给了那伙黑衣人。在他的故事里,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纯粹的受害者,被强盗胁迫、陷害,还跟强盗以命相博,连腿脚都不幸负伤,最后还惨遭其他人误会,落得了一个两面不是人的下场。
“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烟雨丫鬟一直没说上话,这时候也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眼睛红红的,也许是蒋如月讲得太有声有色,连她都感动了。
经过蒋如月这般忽悠,让那李岩正频频点头。
“他说的你可有异议?”李岩向上官瑶瑶质问道。
上官瑶瑶目光闪烁,虽然她刚才还有些怀疑,但经过蒋如月一说,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没有……”她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难道真是错怪了人家?
“好了,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晓了。没想到,这天子脚下,竟然会出了此等大的事件,我一定会查个明白的……可在这渝州城内,不分青红皂白便逞凶伤人,忘恩负义,用兵器胁迫他人……大胆刁民,你可知罪?”李岩正懂了蒋如月的心思,见他给这女子开脱,便放缓了语气,不过他先前已经惩治了上官瑶瑶,自然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个罪名是必须要有的,但是可以换一个非常轻的。
上官瑶瑶哪里还敢顶嘴,只得小声答道:“小女子知罪……”
“既然如此,我便罚你给他做一个月的侍女,保护他的周全,若是他在这进京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会亲自上你们白云山找他石阳子问个明白,问问他这徒弟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李岩正把狠话都放了出来,显然他并不惧怕上官瑶瑶那个开光境的师父,一口一个“石阳子”叫着,颇有信心,让别人觉得他这是可以说到做到。
“民女明白……”
就在这时,渝州城南传来巨大的声响,像是哪个开光境高手自爆了丹田一样。
李岩正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他丢给蒋如月一块牌子,匆匆忙忙地说道:“我还有事要办,你要照顾好自己,这块牌子给你,若是有官府的人刁难,便给他看看……希望能在殿试上再一次见到你……”
说罢,他便驾着那法器向南飞去。
没过多久,渝州城的捕快来了,不知为什么。这些捕快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轻的只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重的连耳朵都被削掉了。
蒋如月还以为这群捕快是冲着自己来的,结果这群人根本不看自己!
捕快什么时候都变得这么瞎了?
蒋如月很快意识到,并不是捕快瞎,而是他们压根没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福来客栈屁大一个地方,就算闹上天去,也不过是一次匪祸。
在这群捕快身后,一群妖物正狂追不舍,刚才那一批捕快都是属于那种腿脚快的。腿脚慢的已经被落在了后面,深陷妖物的包围之中。蒋如月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就开始拉着烟雨往福来客栈跑。
因为已经不用继续数下去了。
黑压压的一大片,光是瞅一眼都让人毛骨悚然。
该死的,今个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什么都被自己摊上了?
只希望,那几个倒霉鬼能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
“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这种地方还不适合你寻死,我有数十种方法让你们书香门做不了名门正派,不想给你师父丢人的话,就跟我走。”蒋如月如此对上官瑶瑶道。
上官瑶瑶像是见了鬼一样盯着他。
怎么自己在想什么他都知道?
她刚刚的确有在此一死以谢师父养育之恩的想法,她宁可和妖物战斗到死,也不愿做蒋如月一个月的侍女。
少女的嘴角还溢着未干的鲜血,却已经情不自禁跟上了那个腿脚不太灵光的少年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