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兔子被亲的措手不及,待她反应过来时,伸爪,只是软绵绵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大脑里早已变成一片空白,什么杀人放火,什么老君阴谋,都通通抛掷脑后,甚至在青涩的回应他。难道是真的动心了?恍恍惚惚的,她也没有多想。
右手勾住他的脖子,苏玥正欲狠狠地咬上一口,以惩罚他那只胡乱游走的贼手。忽而想起两个时辰前看到的乌鸦食用死人尸骨那一幕,如惊醒般,七手八脚的从罗睺怀里挣脱出来,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极是难看。
“你怎么了?”罗睺皱着眉,被他亲吻,有这样难受么?顿时有种被嫌弃的错觉。
“我突然想起了乌鸦和死人。”无力地挥了挥手,苏玥坐在榻上,说到不合时宜没有谁能比她表现的更好了:“当然了,你既不像乌鸦,也不是死人,请原谅我的思维奔逸……”
苏玥心虚地垂下脑袋,不敢去看铃铛君阴晴不定的脸色。其实刚才亲吻的感觉,还挺不错?摸了摸下巴,她迟疑着,要不要说呢?
可幸铃铛君大魔王不记小兔子过,坐在她身旁,只是沉着脸问:“什么乌鸦和死人?你还没告诉我,不好好的在广寒宫里待着,怎么到东海这边儿来了?”
“老君让我来找药材么。”见问,苏兔子只好一五一十地招了,包括跟踪了那些不详的乌鸦们。不经意地瞥了瞥罗睺的侧脸,她咽了下口水。
“找药材?呵,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罗睺冷笑道,从他的几句话里,苏玥才明白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仙魔界还真爆发了几场大大小小的战争。东海之滨早已沦入了魔道的‘邪恶’统治之中,难怪她刚刚出现,就被好几批魔头追杀。
“想明白了?”
“明白,但似乎又不明白。”苏玥怔怔道:“难不成,他真的想让我死?不,这方法太过于拙劣,也许还有其他的企图……”抬眸,她目光灼灼地望着罗睺。
“忘了告诉你,我可恶的堂哥,长耳定光差一点儿发现了你的身份,后来我打发他去将应龙救了出来。应龙在你这里,能让我问他一件事儿么?”
三分钟后,苏玥从应龙的口中得知,当初企图捉拿他的截教长耳定光被打伤,念及他间接救出自己,应龙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这些年,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大兔子偶尔上月宫,也没有提过定光。
“兔子,”打发走应龙,罗睺望着沉思不语的苏玥,柔声道:“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你是否在怀疑那长耳定光向三清告密,这次太清将你派来,也许便是一场试探。兔子……”他欲言又止。
苏玥没有留意到他瞬间的迟疑,只是接着他的话摇头苦笑:“所以说,若是我死了,可以证明我跟你们完全没关系?若是我活着出来,才是最大的不幸。可道理说不通的是,就算我认识一两个魔,可谁能保证我一定活着出来呢?还有青莲梗茎……”越说,越是想不通其中的缘故。
“这个还你。”
“什么?”
冰凉的擀面杖被塞到手中的时候,多年不见,但苏玥还是察觉到了与以往的不同。也许是跟铃铛君相处久了,就连先天青莲梗茎,都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她闷闷地推了回去:“给我做什么?等着被抢么……”
铃铛君轻快地调笑道:“不,是你哪天被太清整入六道轮回了,可以用它救救自个儿的命……”
“混蛋!你才需要用它重生呢!”
苏兔子愤怒地拿擀面杖敲他,才两下,又缩回手。气氛倒是不如先前沉闷僵硬了,她认真地思考,既然老君将自己流放到这里,是否,她已经被暗中跟踪了呢?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他扬起眉,笑容坏坏的:“青莲梗茎跟我在一起时日久了,早已沾染上魔气……傻兔子,你除了会拿它炼药,还会比这更暴殄天物么?”贴近苏玥的耳边,罗睺轻声道了几句话。
据他说,擀面杖虽然可以救死扶伤,但是作为青莲的梗茎,最基础的功能还有一点,便是强行吸取天地间的灵气。仙魔妖道,亦是逃不过。
“这个,我当年在八景宫的时候曾经想到过……”苏玥争辩道:“吸取了灵气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化为己用?”
“你傻呀?”罗睺点了点她的脑门:“试想,稍微有些道行的,若是在战斗的时候被吸去了身上的功力修为,会怎么样?”
“痛不欲生,了此残生?”
果然,擀面杖完全阐释了一句话,武器既可以救人,又能杀人。将擀面杖藏到了袖子里,苏玥安心多了,更何况经过铃铛君之手,旁人再也不能窥测到它的存在。这让兔子想起了武侠里的吸星*,顿感头上主角光芒万丈。
“你要去哪里?”正傻笑着,铃铛君冷不丁站起身来。
“送你回广寒宫。”他淡淡道。
“为什么?”苏玥下意识道,明明先前还表现出一幅难舍难分的样子,现在就要将自己送走了?她有些心急:“我不想再过被软禁的日子了,到处都是监控……嘤嘤……”泪珠子应景的落了两滴。
假意哭着,罗睺的手缓缓地抚上她的肩头,最后拉住了苏玥的手:“回去吧。”他的声音很平和,听不出一丝波澜起伏:“不要沾染上仙魔之战的是非,好好在广寒宫里待着,不会有什么事。”
“你是让我逍遥不问红尘?”
“对。”
“但你为什么不能逍遥不问红尘!”苏玥猛然起身,抬头望着他,激烈地问:“好端端,你仙魔两道,开什么战?到处都在流血,到处都是战场,死人……我不明白,你这样要求我,自己做到了么?”
“我做不到。但是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说完这句话,罗睺便不容她置喙,直接将苏玥抱在了怀里,转眼间出现在云上。群星闪烁,他们离月宫越来越近。
她突然开口道:“我告诉过你,道门将是这个世界的赢家,在未来,我从来没听说过罗睺这个名字,所谓魔道,不过是文人笔下的反派而已。”
“嗯,我记得。”铃铛君只是漫不经心地笑,黑眸深邃,却全无一丝笑意:“我从不信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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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玉兔元君。”
嫦娥素娥,还有吴刚月桂都在宫前等着她,苏玥随意扫了几眼,便淡淡的点头道:“辛苦你们了。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回元君,没有,只是玄都*师曾来此,问元君在否。”素娥道。
玄都早已出师,只是他身为人教唯一的嫡传弟子,并没有出去自立门户,对外声称不会招收人教第二代弟子。苏玥一笑,问:“他说了是什么事情没?”
“法师只是送来了一个帖子,望元君过目。”
接过帖子,苏玥打开一瞧,竟然是邀请她去参加玄都同太真的婚宴。惊喜过后,不免踌躇,她该如何去面对老君?按照铃铛君的意思,便是让她好好地在月宫窝着,什么事儿也不出去。难道,真要当一只窝囊的兔子?
苏玥表示,她是一只勇敢无畏的兔子……可是老君?不得不承认在月宫里是最好的选择,就算三清道祖真的知道了什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正摸着下巴思索,余光瞄到了衣袂飘飞的嫦娥。
有她在,等于是无形中的后顾之患,全无安全感。苏兔子眼珠子一转,再次抬眸已是盈盈笑道:“嫦娥,你在广寒宫,已经很久了吧?”
嫦娥见问到自己,连忙上前拜道:“是,元君。”
“想必你也明白,我苏玥不过是被软禁在这里,碰上了几百年,才能出去,一点儿前途都没有。”她叹道:“不想耽误了你,我有一个好去处,推荐你去天帝那里,可好?”
“元君,这……”
“不用推辞了,我心意已决。小月桂,你在天宫认识的人也不少,这就带嫦娥去吧,就说是我广寒宫引荐的仙子。”料定嫦娥不过是假意推辞,苏玥假仁假义吩咐了一番,便转身离去。
素娥急忙道:“元君,您这是?”
“下界,去给玄都师兄送贺礼。”苏玥懒洋洋道,头也不回:“看管好咱广寒宫,回头,我给你们带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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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安邑。
苏玥做寻常女子的装扮,蹂躏着一朵花儿,在城里随意逛荡着。还是人族最会享乐,仙人虽然寿命无疆,到底是无聊了些。嫦娥飞天没有多久,但是在人间已是多年。后羿被纯狐联合寒促出卖,后寒促登上了王位,统治天下四十年之久。听夏人说,三年前少康复国,寒促被亲信出卖,最后身首异处。
这一段历史,苏玥之前并不得知,毕竟夏商周三朝的记载少儿又少。她在大街上蹦蹦跳跳的转悠着,忽然一拐,转进了某个黑暗的小巷。苏玥加快了脚步,最后停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柴门前。
直接推开门,又布施了一个法阵,她这才甜甜地笑道:“老家伙,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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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是小兔子来了,欢迎欢迎——这次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风巫带着雷电和蔼可亲地迎了上来,岁月染白了他们鬓边的黑发。苏玥伸出空空的两只手,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礼物当然有,不过是在门外……别急着看,那可是我师父太上老君的新坐骑,青牛妖!”
“我们有牛肉吃了?”
“没错儿。”
拍了拍爪子,苏玥心满意足地告辞了,任他们百般挽留,只是答应下次带酒来给他们下菜。太上老君当然派个心腹来跟踪她了,只是选择的间谍……脑子有点笨。
凭借土遁,只消几秒钟的功夫,苏玥再次出现在安邑城的一处府邸前,从外观上来看颇有几分土豪范儿。她也不走正门,拉住路边的一个小哥问:“这里是谁家?看起来怪气派的。”
“你是外地人吧?”小哥热心道:“这里是诞先生的府邸,说起他老人家,在我们这里可真是德高望重!家里虽然不是最富裕的,但热心肠,从来没改过……啊,对了,他老人家还会修仙之术呢,听说都一二百岁了,看起来还是三四十左右!”
苏玥忍不住笑了,看来找对了地方,只是没想到,大兔子也会做好人?她也有三分自豪道:“呀,那谢谢你了。”
她念了个决儿,一眨眼,就出现在正堂的中央,将众人吓了一跳。
“啊啊,有妖怪啊……”
“救命!”
拎着红裙子,苏玥施施然转了个身,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正假装正经的大兔子。后者先是一愣,随后喜笑颜开地扑了上来,还忙着澄清这件事:“什么妖怪,这是我在仙山里修行的女儿,要叫仙子!”
众人疑惑地向他们望去,诞在这里本就是德高望重,再看他们的面貌有三分相似,心中已是信了。连忙上前道贺,口中赞叹不停:“原来诞先生的女儿是仙子啊,我们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神仙呢……”
还有年轻人好奇地问她:“仙子,你们平时都是在天上飞,不吃不喝吗?”
热热闹闹的问候了几句,众人极有眼色告辞离去,大兔子含笑再看了她几眼,这才悠悠道:“仙子,要吃点什么?”
苏玥一笑,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烧鸡,桃子酒,清蒸鱼……好多好多,都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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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百年来,人族兴盛,大兔子也将家从西山搬到了大夏的国都。苏玥虽然被软禁在广寒宫,但是大兔子时常来看她,只知道新家的所在,但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显然老爹在安邑过得不错,也许是改邪归正了?
花厅里,侍女们如流水般呈上美酒佳肴,苏兔子大快朵颐,时不时回答老爹的问题。
“你问定光?确实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也没见过他的踪迹。”大兔子放下酒盏,摇头道:“他招惹到你了?你突然问到他,莫非是……”
“没什么。”苏玥赶紧道:“只是好久没见定光哥了,嗯,有点思念他。”
大兔子瞥了她一眼,淡淡笑道:“哦,是这样啊。说到他,那岱涂子呢?你在广寒宫里呆了那么久,也没见他来看你。”他的语气有些严厉,又有些责备。
“额……”这该怎么回答?
完全没想到老爹还记得岱涂子,苏玥心慌了一把,随即淡定下来,脸上还带着笑:“我前几天还看到他了呢,嗯,主要是几百年前吵了一次架,然后就没见……这不前两天凑巧碰上了,还一块聊了会儿天。”
“他欺负你了?我去找他!”大兔子兀然起身。
“别,不是这样!他才没有欺负我。”差点将酒盏打翻在地上,苏玥慌里慌张的起身,先前的故作淡定一扫全无:“老爹你恐怕想多了!真没什么……”
“我当然知道没什么。”大兔子慢条慢理道,伸手一指,苏玥面前的酒壶立刻倾斜,给她倒满了一盏酒:“那么我们现在来探讨一下,你们之间的……进展?”
苏玥:俗话说姜就是老的辣,讹兽更是老的精明……
最终,她挺直了腰板,从实招了:“没错儿,我对他的那种感觉,是喜欢。”一直以来藏在内心不肯承认的感情,在这句话出口之后,似乎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自从来到洪荒,苏玥想的最多的是活命,而不是找个人嫁了。她以外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再不知不觉中被卷入,就连感情,也在心中慢慢萌发成长。
“那岱涂子……”大兔子关切地问。
“若我在此刻答不,恐怕他知道了,一定会伤着心,脸上还挂着微笑么?”明白老爹是在问自己他的心意,苏玥微红着脸道:“您的女儿还会单相思么?我曾经是极不靠谱的,而现在,我既然承认了,就敢于负责任。哪怕前路太多阻碍,我也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良久,大兔子才回过神来,望着苏玥,更像是在透过她看早逝的夫人:“好女儿。但愿,不要再重蹈我和吼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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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日,苏玥拎着桂花酒去拜访三巫,毫不意外地得知他们没有把青牛给吃了,但也狠狠地吓了那妖一场。青牛精早就回去了,苏玥便跟大兔子商议着,要把他接到月宫住。
大兔子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是道门,还是……”
苏兔子垂着头:“您想多了,不过是从小道消息那里得知,嗯,仙界和魔道开战了,我这不是担心您的安全么……广寒宫才是最安全的,打仗怎么会到那里?”
“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你好,我才更好。”大兔子摆了摆手:“你老爹我是何许神兽?岂会惧怕这区区小战。更何况,藏身于市井,游乐于人间,虽然不同于当年山野间的逍遥自在,倒也安定无忧。”
他心意已决,苏玥一向知道,老爹是不爱广寒宫的清冷。她无奈,想了想又道:“那您是否可以向我发誓,绝不管人间的政事?比如改朝换代,人间战争。”
“我问这些做什么?”大兔子奇怪道。
“您别管了!先发个誓,用我的安危保证,你绝不会插手人世纷争!”苏玥直直地看着他,内心莫名地惶恐,有种交代遗言的错觉。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还有千年后的封神大劫……死亡的无名小卒不计其数。
“好,我发誓。”大兔子在她的逼迫下,最终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我,诞,用我、用我女儿的安危发誓……绝不会牵扯到人间的任何纷争中,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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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广寒宫,小月桂还没回来,其他的人都在。送走了嫦娥总算安了安心,先不说月宫的归属权,这个嫦娥似乎跟贤良淑德沾不上什么边儿。还没休息一会儿,素娥来报,有截教弟子来探望她。
截教?苏玥最先想到了长耳定光,这可是个新鲜事。迎了出去才发现,竟然是多年不见的多宝道人,愣了愣:“多宝师兄好,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多宝道人迅速地环视四周,素娥及吴刚都不在,又施展了法阵,这才低声道:“苏玥师妹,好久不见。为兄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小心长耳定光,小心大师伯。”
“他们?”苏玥心下一惊,唯恐是诈,只能强作惊讶道:“定光哥和我师父怎么啦?我干嘛要小心?”
“你个呆兔子,听说前几日你被大师伯派去采药,能活着回来真是庆幸!”多宝板着脸责备她,语速飞快道:“东海之滨是魔道的聚集地,就算你跟他们没什么,现在在大师伯的心里,你也跟他们扯不清关系!你傻呀,你一个记名弟子,大师伯能对你多么真心?昨日我还见长耳定光鬼鬼祟祟从外面回来,好不容易从他嘴里套出话来,才知他是从八景宫回来的!”
苏兔子半信半疑,再摇头,她心中最是不解:“多宝师兄,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他苦笑着,用力地握住了苏玥的手:“我们见面不多,我一直没来得及说……其实我、我——”
“呀,孔宣哥哥,大鹏,你们来啦!”抓紧时间甩开多宝道人的手,苏玥舒了口气,可巧在这个尴尬的时候孔宣和大鹏来了。她快走了两步,又回眸一笑:“多宝师兄,谢谢你啦,麻烦帮我把这几罐子酒带给玄都师兄可好?就当是新婚贺礼了。”
他微微叹气:“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战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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