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娘郑重的看着他,沉默了两秒,沉声道:“陛下密令,若查到你与方家暗中有联系,杀无赦。”
陆博延的笑意僵在脸上,良久,他无所谓的说:“这么快。”
“你干什么了?我又仔细想了想,只那天晚上的事该不至于。方家那边我也一直在打掩护,陛下应该不会从我这里看出端倪。”
陆博延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确实不是你的疏忽。你觉得玄奇军是怎么败的?”
她恍然大悟,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与其问这个,我倒不如问问你怎么保住的方翼文。”
他苦笑了下:“按计划,我应该给周国一张半真半假的布防图,让双方两败俱伤。”
但事实却是玄奇军打败而归,周国不过损失几百人。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博延:“你将真图给他们了?”
陆博延无声的点了点头。
“你疯了?你忘了赵家是怎么死的了?”她一激动,牵动了膝盖上的伤口,不由得嘶了一声。
陆博延将她扶回去,垂着头道:“陛下都能靠着出卖将士排除异己,我为什么不行?我不想管战争会死多少人,也不想管战败会给郑国带来什么影响,我只想保住我想保住的人。”
她将手里的水果扔在一边,鼻子里出了一口气:“你怎么不干脆连方闫涛一起当作谈判条件?”
“你以为我不想吗?”陆博延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保不住的。他那个脾气,一旦战势不妙,注定与将士共存亡。但方翼文是他唯一的儿子,人不可能没一点私心。”
月姑娘看着他,又气又无奈的道:“你该早和我通个气,也不至于打的我这么措手不及。”
“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敢查你的事?”
“我怎么知道你没查?”
她转过脖子,面无表情的道:“怪我喽?”
陆博延咳了声,别过头:“怪我。”
“可有活口?”
陆博延低下头,她一见这个神情,便知是有了。
“没杀?”
“我的人必不会背叛我。”陆博延说道,“但和我做交易的那个将领,未必不会趁机生出什么乱子。”
“你该让你的人将他一起做掉。”
“没机会。”
“我若是他,比不会放过这个一石二鸟的机会。”月姑娘头疼道,“这么大的漏洞,你竟也照做不误?”
老半天沙哑着嗓子:“我可有的选?”
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腿不疼了,头又开始疼起来了。难怪陛下突然起了疑心,难怪他会突然提到方家。
她捏着鼻梁:“我想想法子拖上一拖。这两天我行动不便,你自己多加注意吧,让你的暗卫留心些。”
“你之前说,京城里,只要我想用的暗卫,都能听我调遣。”陆博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话,问道,“陛下身边的呢?”
月姑娘看了他好半晌,才淡漠的说:“别想了,他身边我插不进人。他虽用我,但他从不信我。”
陆博延一时默然,月姑娘见他没什么话说了,便道:“还有事吗,没事走人吧。”
陆博延叹了口气,起身说:“果然是长大了,连个话都不能聊了,说完了正经事便赶人。”
“小时候不也是一样?赶紧走吧,你什么时候走,我那侍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在外面待得久些无所谓,若是因此累出什么毛病,又要我破费。”
她不提还好,一说起那个侍从,陆博延好奇的问:“说起来,你好像去哪都带着他,是当初那个吃我醋的那个吗?”
窗外似乎飞过了几只乌鸦,月姑娘扶额道:“你记性还挺好。”
“我记得,他好像是叫阿三?没名字吗?”
“自己的事还乱成一团呢,就开始查我的人了?”
“难得看你身边有个来路不明的人。你查过他的底细吗?”
“你走不走?”月姑娘翻了个白眼。
“……走。”
窗外人影闪了闪,天边的云朵聚了又散,日落西山,直到各家各户都点起了灯火,阿三才提着油酥饼回来。
“这么晚,不是迷路了吧?”月姑娘开玩笑的问。
“没有,想着小姐和陆大人怕是有大事要商量,便多逛了会。”
“去哪逛了,这么久?”
“只在附近小逛了一下,便去随便找了个茶肆待着了。”阿三说道,“陆大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来,万一方将军起疑怎么办?”
“方将军能起什么疑心,到时候便说他是来看我笑话的就好了。”她吹了声口哨,将剩下的半包樱桃隔着屏风扔了过去,“尝尝,陆大人刚送来的。”
阿三茫然的接住,打开一看,只见这等不常见的果子上赫然写着一个“贵”字:“小姐,这等东西着实难得,还是您自己享用吧。”
“没事,改日再让他送一回。”
远处的某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蜚零从暗中现身:“大人可是觉得冷了?”
“还行吧。”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蜚零作势就要将窗户关上,他急忙喊道:“不用,关上了又觉闷的厉害。”
蜚零收回手,将架子上的大衣拿下来给他披上,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陆博延放下笔:“陛下有多久没来过密函了?”
“二十三日。”蜚零说道。
“是久了些。”他喃喃的说道。
“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陆博延再次拿起笔,像是心血来潮一样,说道,“替我买壶酒,去看看我父亲和方将军吧。”
蜚零愣了下,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坏了,再次确认道:“大人是说,让属下去?”
“嗯,我这几日抽不开身。替我,好好的和他们说声抱歉。”
秋风乍起,卷着落叶飘向远方。方翼文看着许怀信整理出来的账单,兴奋之余,又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以肯定的是陆家的账目确实有问题,但为什么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
算了,不管了。方翼文决定抛下这些有的没的,先将陆博延钉死。机不可失,期待已久的证据就在眼前,一切都等到尘埃落定再说。当着天下的面,他就不信陛下还能一味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