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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都给我滚”。砰的一声脆响,瓷碗砸在地上,恶狠狠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两个端着托盘的女仆从屋内跑出来,身后的门“咣当”一声紧闭。
两个女仆无措的站在门口,脸色煞白。
钰少爷又将药碗给摔了,她们该怎么向夫人交代?
钰少爷已经病了三个月,夫人每天都会将药送来,但每次都被钰少爷给摔在地上,每次也只能在钰少爷半夜睡着的时候给他强制灌进去,换来的便是钰少爷更加疯狂的报复,他已经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这次又没幸免,叹了口气,两人任命的蹲下身将碎瓷捡起来。
不知道夫人和钰少爷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造成如今两人仇恨的模样,是否跟心儿小姐这些天来的失踪有关呢?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但谁也没胆子说出来,好奇心害死猫,尤其是在这种大家族里,一不留神、有可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两人赶忙回头,看到来人,心底颤了颤,恭声喊道:“夫人,少爷又将……”。
沙玥摆摆手,阻止她们说下去,抚了抚鬓边的碎发,轻柔的说道:“你们下去吧”。
待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沙玥推开卧室门,迎面就是一本书砸过来,沙玥闪身躲过,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高跟鞋从那本书上踩过,“啪嗒嗒”的声音冷凝又聒噪。
“我不是说了都别来打扰我吗”?在看清来人之后清澈的眸中忽升一抹愤怒和怨恨。
女人环胸悠然的靠在门邦上,嘴角带着嘲弄:“我只是来看看你把自己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那现在你满意了吗”?南宫钰冷笑道,而那笑意未达眼底。
“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沙玥目光环视一圈,乱糟糟的跟个猪窝似的,最后落在少年身上,脸色苍白的过分,一身脏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看起来邋遢又狼狈。
“很满意,如果你乖乖的听话喝药,我会更满意”。
南宫钰嗤然一笑,眸底的冰冷嘲讽刀子般射向沙玥:“如果我不乖乖听话呢?你是不是就会像杀了姐姐那样,杀了我”?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对谁的低喃,而那眸底瞬间涌起的狂风暴雨昭告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想起这些年来,沙玥对他若即若离状似宠溺实则漠然的态度,一颗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他猛然想起五岁那年,有次他贪玩从滑滑梯上滚下来,磕掉了一颗牙,疼的哇哇大哭起来,记忆里,沙玥就站在几步开外,冷冷的看着他,看他哭够了自己爬起来,扭头便走。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以为妈妈嫌他玩闹生气了。
还有十岁那年、他被南宫序和南宫云几人合伙推进湖里,当时几乎丢掉了半条命,当他迷迷糊糊中抓着沙玥的手直呼冷的时候,模糊的视线中,是女人美丽而冰冷的眼神。
十五年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他突然就笑了,看向门口十五年如一日不曾有丝毫苍老的女人,像个傻子似的大笑起来。
“你这个可怕的女人,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和姐姐,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们,当初你就该掐死我们啊……”。
这么些年,他就像个傀儡,被沙玥操纵着、控制了所有生活,如果不是他偷偷跑出去碰到了姐姐,他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在沙玥的计划中单调的生活下去。
所以,姐姐成为了她报复的工具,不要说什么为了救他的鬼话,那只能让他更加鄙视厌恶她。
沙玥温柔而笑,依旧得体而优雅,面对自己亲生儿子愤怒的指责不曾有丝毫动怒,脸上的表情完美无瑕。
“是啊,那丫头生下来就该掐死她的,是我一时心软,人啊,千万不能心软,否则到头来,还是自己吃苦头……”,摇摇头,一脸戚戚然。
“啊……”,南宫钰一声大吼,一双眼睛猩红似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告诉我啊”。
为什么他敬爱的妈妈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陌生的令他心惊。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女人轻柔的声音有些模糊,有些迟疑。
连她自己……也有些厌恶自己了。
……
玉洹山周围有数不清的群山,沿着诸子峰下的宽河寻去,那范围太大了,更何况是深山密林,即使派遣最顶尖的人才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有结果,因此三个月的时间过去,没有丝毫进展。
这次冷易亲自带人进山寻找,这里没有卫星信号,无法定位,只能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找,同时派遣直升机在空中搜查,但除了一望无际、连绵不绝的青峰,无一发现。
“队长,这样盲目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也许心儿小姐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呢”?诸子峰可是玉洹山的最高峰,海拔足有千米,人从上边摔下来不摔成肉泥才怪,虽然下边是条河,但下落的重力与河水瞬间的挤压也会将人摔成肉饼。
为什么自家少爷还是不放弃?难道这就是真爱的伟大?文曹这样想到。
他是个大老粗,无法理解爱情这种东西。
冷易目不斜视的冷斥道:“哪儿那么多废话,少爷的命令贯彻到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文曹还要再说什么,林子煦赶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道:“队长现在心情不佳,你就不要凑上去找死了”。
他们天雷军的唯一掌权人便是傅衍玑,傅衍玑的话就是圣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心儿小姐还是少爷的未婚妻,他们天雷军比外人更清楚少爷对心儿小姐的感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种说法未免太过悲凉了些,少爷是决计不会这样说的。
“队长”,前方几道身影迅速走来,山林里逐渐逼近。
“那条河贯穿了整座山脉,我们已将范围缩小,以我们的人手,日夜兼程最多半个月便会将整座山翻遍”。
如果那样还找不到心儿小姐,就别抱生还的可能了。
冷易眼眸一眯,冷冷的挥手:“加快进程”。
……
“你吃点饭吧”,木桑将饭菜放在床头的矮凳上,看向床上躺着的少年说道。
那是一份稀粥和一小碟咸菜、一个发黄的馒头,这么些年下来,他食欲很淡,这些足够支撑。
但那少年显然不同,吃惯了外边的山珍海味哪还咽下这种粗茶淡饭,但他从没嫌弃过,三个月下来,整个人简直瘦了一大圈。
木桑琢磨着是不是该给他弄点东西补补,这样子站出去,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少年闻声松开怀中的女孩,给她小心的盖好被子,这才直起身来,拿起发黄的馒头咬了一口,就着稀粥吃了起来,即使是吃着这种简陋的东西看起来都十足优雅,那拿着馒头的手指白皙而修长,衬得那发黄的馒头都好看了几分。
木桑想着,拥有这样好看手指和优雅吃相的人,之前一定生活在豪宅里,仆佣成群。
在他愣神的时候,那少年已经吃完了,端起空碗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去,木桑赶紧接过来,笑着说道:“你休息吧,这给我收拾就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这两人只看面相就不是坏人,人生遭此大难又恰巧被他给遇上,只能说一切都是缘分。
接过碗时,手指不小心碰到少年的指,木桑忍不住一颤,冷……太冷了!
木桑抬眸看去,那少年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也正好望来,犹如两颗黑宝石,亮泽晶莹。
下颌青茬滋生,看起来有些落拓,却不损那风雅隽秀的神姿,勾唇淡淡一笑。
“谢谢”。
木桑霎时间愣住了,他知道这少年根本不哑,三个月不说话源于他内心潜意识的封闭,他不少次听到这少年对那女孩温柔的低语,他惊愣是因为这少年笑容里的惊艳。
他不知道他的笑容杀伤力有多么大吗?
“厄……不客气”,木桑为自己刚才竟然看一个男人看晕了而感到羞耻,接过碗扭头就走,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他似的。
江如飞眯起眸子看向窗外,阳光灿烂的耀花人的眼,空气里有着山林间独有的树木清香,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和床上少女清浅而微弱的呼吸声。
慢慢的走到床前,手指一寸寸的拂过少女的脸庞,从眉毛到鼻子再到嘴唇,目光眷恋而深情。
即使永远的沉睡,也好过醒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木桑又端着一碗稀粥走了进来,“该喂漂亮姐姐了”。
“她叫心儿”。那少年突然说道,他的声音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温柔似水含情、闻来十里春风扑面。
晶莹剔透的手指拂过少女的眉眼,阳光下投注在那白皙的肌肤上一道暗影,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角笑意晕染。
“是不是很好听”?不等身后人的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可是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她爱着的人都在欺骗她,伤害她,他们都想把她的心挖出来,再狠狠践踏,她从小颠沛流离,吃了很多苦,却还是不长记性,别人的一点关怀她就感动了,真是个傻丫头,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真心对你好”。
他的声音轻柔的好似梦呓,木桑却在这三言两语的话中明白了些什么,他将粥递给江如飞,然后看向病床上躺着的少女。
江如飞舀了一小勺吹温了才递到她嘴边,温柔的说道:“心儿,我们乖乖的把粥喝了再继续睡好不好”?
一手轻柔的掰着她的下巴,一勺粥全部进了她的嘴里,江如飞微笑起来,“心儿真乖”。
刚开始的时候不论喂她什么都会吐,后来好了点,最起码水她不会吐出来了,再后来能喝一点粥了,虽然依旧意识全无,整个人呈植物人状态,但好在能维持人体所需的基本微量元素。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江如飞将碗放下,拿起毛巾给她擦了擦嘴,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怕毛巾上的软毛划破她娇嫩的肌肤。
木桑想了想还是问道:“有人在追杀你们吗”?
江如飞漆黑的眸底幽暗的光泽一闪而逝,可惜他背对着木桑,木桑根本看不到。
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木桑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说道:“可是没有发现你俩的尸体他们会不会查到这里来”?如果他要追杀一个人,见不到尸体绝不会死心,同理,他俩的仇敌没见到尸体,肯定不会罢手,这里虽然隐秘,但也不是找不到,必须以防万一。
江如飞忽然想起傅衍玑,凭那人对心儿的感情,会轻易放弃吗?
不……他摇摇头,傅衍玑那样的人,在他的字典里,从没有放弃二字。
可是……江如飞垂眸看向乔心沉睡的容颜,只有傅衍玑找到了他们,心儿才能接受更好的治疗……
不……江如飞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他不想心儿再回到那个吃人的环境中去,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相信。
连心儿的亲生母亲都可以对她举起屠刀,毫不留情的一刀刺下去。
傅衍玑……他又怎么信得过?
难道就乖乖的呆在这里等着傅衍玑找上门来吗?到那时,他将会彻底的被心儿排斥在心门之外。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七日后,木桑从山上采药归来,一脸凝重的踏进了屋子,江如飞果然坐在床前握着乔心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到脚步声并没有回头。
“果然有人在搜山”。木桑看着江如飞的背影沉声说道。
那背影僵了僵,依旧沉默。
“最多再有五日,便能找到这里”。木桑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这里地处偏僻,如果是一般人给他一年时间也找不进来,但如果是专业的搜救人员的话,他这个地方迟早会找过来。
江如飞将乔心的手放回被子里。
“阿飞哥,你难道就坐以待毙吗”?木桑有些急切的问道。
这两人已经够苦的了,被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抓住,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
“除了坐以待毙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江如飞平静的说道。
木桑目光一亮,往前一步“你们可以逃到国外去,世界那么大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处,总比待在这里被他们找到要强”。
江如飞自嘲一笑,“真是个天真的孩子”。
凭傅衍玑的手段,只要他和心儿踏出这座山,第一时间就会被傅衍玑找到,到那时,就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江如飞灵光一闪,朝木桑问道:“与这里接壤最近的国家是哪里”?
木桑想了想说道:“是国的云海省,往南翻过两座山,山脚下就是云海省的一个小山村”,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对周围自是熟悉的很。
“国”,江如飞喃喃自语,忽而微笑起来,看向沉睡的乔心,温柔的说道:“心儿,我带你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入夜,木桑给父亲留了个字条,只说自己去稍远的山里采药去了,让他不要担心,并没有过多的提及什么,又将屋里屋外有关于两人的所有东西全部销毁,一些染血的纱布衣服什么的被木桑扔到锅底一把火烧了,谨防那些找来的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木桑带路,江如飞背着乔心开始了他们的逃亡生涯。
木桑对于山路那是闭着眼睛也能走下来的,而江如飞长时间缺乏锻炼,右腿又不方便,又背着个大活人,虽然乔心瘦的只剩皮包骨了,但那重量也还是有的,江如飞一路走的倒是气喘吁吁,木桑想要搭把手,两人轮换着背,但被江如飞一口拒绝,宁愿自己吃苦受累,衣服都被汗沁湿也绝不假手他人。
木桑倒对江如飞十分佩服,也被他对乔心的深情而感动,那少女虽然身世悲惨,但有这样的男人爱着,也算圆满了。
天光微亮时,两人才走了七公里左右,这要在平地上,最多两个小时的时间,但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却走了一整夜。
休息时,江如飞小心翼翼的将乔心放在地上,让她背靠着树干,用毯子将她裹好,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在乔心身边坐下,重重的喘了口气,抬袖擦着额头上淋漓的汗水。
木桑拿出干粮递给江如飞,江如飞放在地上,捡了片干净的树叶沾了水一滴滴的滴到乔心嘴里,干涸的唇畔湿润了些之后,才将有些发干的馒头掰下来一小点送到乔心嘴边,看她咽了下去之后,脸上露出一丝清澈的微笑。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投射而来,落在少年温软如玉的侧脸上,那丝微笑带着些恍惚的晶莹和纯澈。
木桑忽然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心底酸涩肿胀的很。
世间原来还有这样的男人,即使她永远也不会醒来,他依旧会用那样温柔认真的神态对待她,仿佛那少女没有沉入永久的黑暗中去,她只是累了,小小的休憩一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会抱着他的胳膊娇笑的撒娇,拥有最纯真的笑容和最美丽的眼睛。
可是现实往往最残酷无情。
他只有一腔温柔、痴心不改。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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