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烦时,戴弗斯带着赫尼波利斯回返了,一看到帐内的菲比达斯,还没等他说话,戴弗斯就先开口了:“我认识你,斯巴达的菲比达斯!十年前,你作为斯巴达使者来到图里伊元老院,诬陷本王藏匿波斯远征军的士兵,还扬言‘斯巴达会给戴奥尼亚一个惨痛的教训’,你说的那番话,我至今还记在心里。”
菲比达斯没想到戴弗斯一进来就跟他提起当年的事,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按照他以往的脾性,一定会梗着脖子说道:“没错,我是说过那些话!之后与克罗托内发生战争的事实也证明戴奥尼亚确实是藏匿了那些雇佣兵!”
但是世易时移,斯巴达如今的困境、锡拉库扎如今的处境都迫使他要慎重的选择语句,他并非不懂政治,只是以往斯巴达的强大无需他考虑太多,但是戴奥尼亚如今在西地中海大希腊的地位,以及戴弗斯在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强大,让菲比达斯竟然心生了一丝畏惧,这位一向强硬的斯巴达人竟有些生硬的说道:“……那……那不过是一场误会……”
“误会?!不!我不这么认为!”戴弗斯凝视着他,锐利的双眼似乎要穿透他的心底:“正是因为你对戴奥尼亚心怀怨恨,你才会接受斯巴达的命令,到锡拉库扎担任军事顾问,跟随狄奥尼修斯入侵大希腊,在拉马托河会战中指挥锡拉库扎的右翼击败了克罗托内人,又在克罗托内的会战中再次指挥右翼,企图击败我戴奥尼亚的军队……斯巴达人菲比达斯啊,你的双手沾满了大希腊人的鲜血!”
菲比达斯听到这里,暗自心惊,他没想到戴弗斯对他这段时间在大希腊的举动了解得一清二楚,不过对于戴弗斯的这番指控,他倒不必像之前那样违心的作出回答:“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狄奥尼修斯畏惧你们戴奥尼亚的军队,希望斯巴达能够派遣军官去帮助他,斯巴达作为同盟,当然不能拒绝。因为我曾经去过西西里几次,跟狄奥尼修斯还比较熟悉,所以长老议事会才会派我前来帮助狄奥尼修斯……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
“你的职责?!就是帮锡拉库扎人,屠杀我们大希腊人?!这就是斯巴达对待我们大希腊的态度?!”戴弗斯冷笑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怒气:“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们战士的盾矛不长眼睛!”
“能够战死在战场上,是每一位斯巴达人的荣耀!”菲比达斯倒不惧戴弗斯的威胁,但在戴奥尼亚人已经逆转战局的情况下,他必须要顾及到戴奥尼亚对斯巴达的观感,因此他为斯巴达辩解道:“戴弗斯大人,你应该知道斯巴达与锡拉库扎签订盟约的时候,并没有想到锡拉库扎有一天会向大希腊宣战,由于盟约的存在,斯巴达不得不提供帮助,但斯巴达是真心希望西西里与大希腊之间能够实现和平!因此这一次我代表斯巴达来到这里,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狄奥尼修斯的提议,结束这一场已经死伤无数人的战争!”
“以杀戮为生的斯巴达人居然如此关爱大希腊人的生死,真是令我感动。”戴弗斯嘲讽道。
他听出了这位斯巴达人话中所隐藏的威胁,语气坚决的说道:“几天前,你们斯巴达已经派遣过一名使者客里索普斯来图里伊,企图让戴奥尼亚向锡拉库扎投降,我就已经明确表示,‘戴奥尼亚决不会在敌人的威逼下进行任何谈判,只要有一个敌人还在我们的土地上,我们戴奥尼亚人就要和他死战到底!’那时候克罗托内会战还未发生。今天,我们戴奥尼亚已经在这场战争中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和谈可以,但是锡拉库扎入侵大希腊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必须得到惩罚!狄奥尼修斯要想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就能轻轻松松的逃回西西里,那是不可能的!”
菲比达斯迎上戴弗斯炯炯的目光,感觉到他那绝不妥协的意志,心中倒没有多少挫败感,这不过是验证了他出发前的想法而已,他这次到戴奥尼亚营地来,促使双方和谈,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我想狄奥尼修斯对此已有了准备。”菲比达斯淡淡的回了一句话,然后话锋一转:“戴弗斯大人……你怎么看待现在正在科林斯发生的战争?”
戴弗斯一楞,旋即明白斯巴达人的用意:“你指的是你们斯巴达与科林斯、底比斯、阿哥斯、雅典……之间发生的战争?”戴弗斯不以为然的嗤笑道:“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跟戴奥尼亚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去了解的必要。”
“戴奥尼亚与雅典可是签订了友好协议,而且你们与科林斯也常有贸易往来。”菲比达斯注视着戴弗斯,直截了当的指出来。
“友好协议又不是军事同盟协议,任何城邦只要愿意与戴奥尼亚友好的贸易往来,我们都愿意与他们签订这样的协议,即使是斯巴达也不例外。”戴弗斯一副自然轻松的模样,说道:“希腊本土没有肥沃的土地,没有丰富的矿产,有什么值得戴奥尼亚人远离温暖的家乡,去参加那一场不属于我们的战争,戴奥尼亚人的根在大希腊!我们联盟内还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解决、处理,只要不来招惹我们,我们没有心思去参加你们希腊本土人乱七八糟的战争!”
菲比达斯有些不礼貌的一眨不眨的看着戴弗斯的脸,他感觉戴弗斯说这番话是出自内心的,因此他说道:“这么说,戴奥尼亚也愿意与斯巴达签订友好协议?”
“斯巴达现在是戴奥尼亚的敌人、锡拉库扎的盟友!”戴弗斯冷冷的说了一句。
菲比达斯不再说话。
看着卫兵将菲比达斯“护送”出大帐,赫尼波利斯忍不住说道:“陛下,这个斯巴达人难道想要让斯巴达与我们结盟?!”
戴弗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戴奥尼亚在这场战争中所展现出来的力量超过了斯巴达人的预料,他们害怕戴奥尼亚会参与到在科林斯进行的那一场战争之中,对斯巴达不利。”
“那么我们会这么做吗?!”赫尼波利斯兴奋的问道,显然能让斯巴达人头疼,让他感到开心。
“你说呢?”戴弗斯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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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绪巴里平原薄雾弥漫,初春的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塔兰托海战的胜利让戴奥尼亚民众们看到了战争胜利的希望,而戴弗斯亲自率军出征也增强了他们的信心,让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终于有了生气。
被封锁了几个月的港口重新开放,外邦的商船陆续的到来,港口的劳工终于有了事做,最早进入码头的货船多数都满载谷物和其他食物,聪明的商人当然知道此时的戴奥尼亚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而图里伊的老渔民们(年轻人都到舰队中充任水手了)早早的驾船出海,捕捞渔货,以满足民众生活之急需,同时为自家赚取丰厚的利润。
各个村庄里的民众也在村长和农务官员的催促下开始补种快熟作物,以避免错过今年的收成。
虽然青壮年公民、自由民由于战争而几乎被抽调一空,导致劳力缺乏,但是大量的俘虏填补了这一空白。无论是克里米萨的沼泽平原、图里伊的绪巴里平原还是阿门多拉腊的山地中不时可以看到赤裸的俘虏们半饿着肚子,在监工们的皮鞭和盾矛的威慑下,费力地翻耕着土地,即使是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冰凉的雨水已经让俘虏们哆嗦着身子,可能会让他们生病,戴奥尼亚人也没有怜悯和让他们歇息的心思。既然侵略了戴奥尼亚,那么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是很多戴奥尼亚人共同的看法。
在通向图里伊港口的大道上满是行人,不光有图里伊人、阿门多拉腊人,还有比西尼亚人、卡斯特隆人,他们赶着驮车,挑着货担,争先恐后的赶往港口市场,去抢购粮食。
这时,一骑飞驰而来,骑手一身鲜艳的红色格外醒目,不等他高喊:“让路!”
行人们都自觉的退到了大道旁,因为他们知道,有这样打扮的只会是来自战场的信使,他们都身揣着紧急军情,任何人都不能阻拦,否则就是违法。
战马喷着白气,四蹄翻飞,大道上的积水被溅起,弄湿了行人的衣服,他们也没有怨言,反而忍不住问道:“我们把锡拉库扎人打退了吗?!”
他们只是关切的随口询问,并不认为信使会将军情告诉他们。但是信使却高举起右手,兴奋的高喊:“胜利啦!我们胜利啦!戴弗斯陛下率领军队在克罗托内大胜锡拉库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