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奔,连头都不敢回。也许现在看来局面并不算糟,但他自己却非常清楚,玛丽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无法再替他拦住莫里斯。
就着身后人战斗时发出的信仰之光,金惊喜地发现不远处就是一段陡峭的下坡路,父神保佑,他只要顺着坡道一滚,很快就能拉开安全距离,到时候往夜色里一钻,谁都别想抓到他。
希望就在前方,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没想到刚踏出半步,手脚猛地发软,一声惊叫尚来不及出口,自己整个人就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金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惊惧无措,他拼命驱使着肢体想要爬起来,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被诅咒般抽光了全身的力气,一切尝试都是徒劳,他,彻底动不了了。为什么?为什么!
不远处的罪魁祸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技能成功了。“破布娃娃”的两条技能发动条件:衣衫不整,身有伤痕。虽然玛丽之前扒拉斗篷的动作成功让金衣衫不整了,但雷哲还真没把握,玛丽那一记过肩摔是否在金身上留下了伤痕。
一直注意着金的莫里斯很快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异状,他一愣,不禁回头看向那个被自己拴在树上的家伙。
好机会!玛丽准确抓住了莫里斯走神的机会,钉锤携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莫里斯。
“闪开!”雷哲惊恐的尖叫声响彻树林。
太迟了,即使实力强如莫里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也没法及时将这一击挡下。他只能顺着钉锤的方向勉强扭转一□体。骨骼碎裂的剧痛于肩膀处爆发,莫里斯却像毫无所觉一般,配合着这一击猛然蹬地,借着钉锤上的力道向后飞去。“嘭”背脊砸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莫里斯跌坐在地,血腥味从喉咙深处涌出,又被他咬牙咽了回去。
距离虽被暂时拉开,但这点距离也只能为莫里斯争取一分钟不到而已。右手完全使不上力了,莫里斯将链枷换到左手,强忍着疼痛迅速爬起,万幸,脊椎没断,左手尚好,应该能在被玛丽杀死之前将信号放出去……
玛丽一步步走向莫里斯,钉锤上的信仰之力越来越盛。
“我过来了!”
雷哲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瞬间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玛丽脚步一顿,愕然发现自家儿子正向着自己狂奔而来。明明之前雷哲都没插手,现在又突然跑过来是想干嘛?
终于解开链枷束缚的雷哲表示,其实他也不知道“你不要过来,等我奔跑过去……”这个神技能到底想让自己干嘛。所以这家伙只能一脸苦逼地看着玛丽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玛丽话还来不及出口就被雷哲猛扑上来,一把抱住。
雷哲抱着玛丽长舒一口气,技能效果总算解除了!
“快放开,要是让莫里斯逃脱,我们都得死!”玛丽按着雷哲的肩膀想要将人推开,没想到这小子却揪着自己的衣服死活不撒手。
雷哲不想莫里斯去死,同样不希望玛丽出事,雷哲箍紧玛丽,心中早已做好决定。他接下来会先用“破布娃娃”技能将莫里斯放翻,然后再向玛丽建议举家叛逃,如果玛丽还是坚持要杀掉莫里斯的话,那他就只好再对玛丽来一发“破布娃娃”,苦逼地拖着金和玛丽两个大活人跑路了。
反正要做个好人去哪里都行,帮助混沌教或是帮助光明教廷对他这个异世人而言没有任何区别。玛丽有实力垫底,无论去哪里应该都能活得不错。只是莫里斯……
算了,反正他都要穿回去的,多个朋友或是少个朋友,对他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雷哲再不犹豫:“诺亚……”
就在这时,四周陡然一暗,雷哲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玛丽钉锤上的信仰之力突然熄灭了。
咦?雷哲正想问问什么情况,玛丽双脚一软就往后倒去。雷哲吓了一跳,赶紧用力将人揽住。
“母亲?”雷哲微弱的询问声在玛丽耳边响起,但她张了张嘴,却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不详的青色缓缓蔓上面颊,玛丽的神色从意外到恍然,最终,她往金的方向看去,愤怒与失望凝结为她闭眼前的最后一个表情。
这到底,怎么回事?
雷哲僵硬地抱着玛丽,一动不敢动,他怕只要一抬手,就会得到一个可怖至极的结论。
“嘭”
莫里斯终于放出了他手中的求救信号,裁判所的标志照亮了头顶的夜空。
“为什么?”莫里斯虚弱地倚着大树,看向雷哲的目光格外复杂:“为什么你选择的是帮我,而不是你母亲……”
雷哲根本无心理会莫里斯的问题,颤抖的手指凑上玛丽的鼻端,对未知答案的恐惧让他几乎咬破嘴唇——
万幸,呼吸平稳,只是昏迷而已。
金竟敢给玛丽下毒!
不到一秒,雷哲就得出了结论。他眯起眼,第一次对这个原身的仇家生出了真切的恨意。这个费洛雷斯幼子的卑劣行径默片般在他脑中一一呈现。
先是潜入书房偷盗情报,等玛丽进了书房,就以母爱为筹码成功骗得玛丽跟着他离开城堡。也许是怕偷情报的事被发现,或是谎言被戳破,金又暗中给玛丽下了药。要不是天骑士的体质足够彪悍,也许玛丽在中毒的第一刻,就直接毒发倒下了。
怀中的躯体瘦弱又冰冷,怒意灼烧着雷哲的每一条神经,他小心翼翼地将玛丽放到地上,然后三两步奔到金的身旁,一把揪住了他。
兜帽因为雷哲粗暴的动作而滑落,雷哲第一次直面这个叫金的宿敌:居然……怎么会?
瞬间,雷哲明白了为什么玛丽会完全注意不到情报的丢失,会那么容易就被金骗到……
金色的卷发,俊朗的脸庞,金的脸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网游中的圣骑士。遗憾的是,一道巨大的旧疤盘踞在金的半边脸上,那张理应完美的右脸就像是被什么生生撕裂过,缺失的皮肉让脸颊深深凹陷了下去,露出褐色的皱皮,极为可怖,也极为可怜。
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在看到孩子被伤成这样后,还能保持着平日的冷静,去观察情报是否有少,去好奇斗篷下藏着什么,又或是去质疑这孩子是否是在骗自己。顶着这样一张脸,大概只要金哭着说一句要玛丽替他报仇,玛丽就能什么都不问,拎着钉锤跟他走。
“对你所看到的还满意么,我亲爱的哥哥?”金笑着问,被刻意扯起的唇角让带伤的半边脸更加狰狞。
虽然被毁容什么的确实很悲惨,但,不管金这伤是异教徒害的,还是原身害的,都和他雷大少没关系。他在乎的只有——
“解药?”
雷哲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低哑的嗓音像把钝刀,直直比上金的咽喉。
金笑了笑,似乎非常乐见雷哲此刻愤怒又惊惶的蠢样,唇角那越加讥诮的弧度充分说明了他一点都不准备配合的事实。
雷哲没有和他废话,直接搜身。
夜色让远处的身影看起来模糊不清,风声将远处的声音搅合得破碎难辨,实在猜不到雷哲正在做什么,莫里斯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对他们用的,是什么技能?”
已经翻遍了金全身,却连一个药瓶都没找到的雷哲手上一顿——
难道……莫里斯以为玛丽的昏倒也是他动的手?
要向莫里斯解释清楚么?亦或是将错就错……无数的可能性在脑中翻滚涌动,在所有的倚靠都已断裂崩毁的现在,雷哲不得不忍受着无措与恐慌,独自为自己抉择出一条更为安全的出路。
根据之前追逐所花的时间来看,救援队伍大概会在半个小之内抵达。相比于用技能困住莫里斯,然后拖着中毒的玛丽在众人的追捕下叛逃。也许,留在尼德兰才是最佳选择。至少,这里有足够的医疗资源,就算没有现成的解药,神甫们应该也能用他们的手段将玛丽救醒。
但,既然要将玛丽留在尼德兰,他就必须保证玛丽依旧是那个忠于国家的尼德兰子爵!
……
两分钟后,雷哲拖着金来到了莫里斯的面前,当着莫里斯的面,一剑捅穿了他的腹部。
金身躯猛地一震,扬起颈脖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然而堵在他嘴上的布团,让他的惨叫都化为了憋屈的闷哼。
雷哲抽出染血的骑士剑,将人一把丢到地上。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浸透了金腹部的衣衫与身下的土地。
雷哲轻轻笑着,嗓音阴冷如地狱深处的冥火:“我听说,如果人的肝脏被刺破,他会在极致的痛苦中挣扎整整十五分钟以上才会真正死亡,慢慢享受这场盛宴吧,我亲爱的弟弟……”
金躺在地上,怨毒地仰望着雷哲,他愿用整个灵魂为代价,只为诅咒眼前这混蛋不得好死。
似乎被金的眼神惹恼了,雷哲飞起一脚,将人直接踹到了远处。
“你……”莫里斯捏紧手中的链枷,定定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个雷哲·费洛雷斯,陌生得让他心惊。
雷哲却是苦笑一声,冲着莫里斯,单膝跪了下去:“金谋害兄长,至今依旧流窜在外,不知所踪。今晚书房情报被窃,子爵大人顺着密道一路追击,结果不幸被异教徒埋伏,身中剧毒。幸而裁决长大人您及时赶到,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搏杀后,终于将人全部击退,抢回被盗情报,挽回了所有损失。”
作者有话要说:终究还是没能将日更坚持下来,甚憾。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