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大步走过去,将躲在周子俊身后的宁盼毫不温柔地一把拉出,向车子走去。宁盼跟不上他的脚步,碍于他的怒火,也不敢叫他走慢点,好几步险些摔倒。
“小叔叔!”周子俊欲言又止,喊了一声。
周淮听到之后脚步一顿,回过头寒着脸道:“以后盼盼的事情你少管,否则后果自负。”
周子俊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淮带走宁盼。
车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一种地步了。宁盼从车后视镜中,看到站在后面的周子俊越离越远。她倔强地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尽管周淮身上风雨欲来的低气压实在让人害怕。
宁盼不明白了,明明是他改自己志愿,有错在先,自己只是和子俊哥哥一起散散心,有什么错?他凭什么像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那么生气?
冷静下来之后,周淮也后悔发了那么大火。但他是真的着急,那种感觉,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心脏。他一秒钟都不想思考,只希望快点把宁盼找出来。她一个小姑娘,任性起来想不开怎么办?或者是在外面游荡,手无缚鸡之力,天色暗下后被人欺负了什么办?
这样满腹愁思、想东想西、担惊受怕的一下午,周淮之前从未体验过。
当他翻遍了整个城市,看到宁盼躲在周子俊身后,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清晰地看见了宁盼眼里的疏离和恐惧,大概在小丫头心中,周子俊那个毛头小子,远比自己靠得住吧。
他不允许这样!
是他将宁盼从宁家接出,是他帮宁盼摆脱周家,是他给了宁盼安宁稳定的生活。周淮习惯了在宁盼的生命中扮演天神一样的角色,每次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将她带离困境,给她希望。慢慢地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宁盼唯一的依靠。
宁盼只能是他掌心的小姑娘,容不得他人肖想与染指。
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深刻地存在于周淮的骨子里,他自己也许并未发现,但已经暴露在他对宁盼的行为中了。一开始他对宁盼感兴趣,像猎人对可爱的猎物一样。他设了圈套,自己却先掉下去,不可自拔。
宁盼坚决觉得自己没有错,在这件事情之后几乎没有搭理过周淮。
起床,刷牙洗脸,换衣服,专心致志地啃着三明治,完全无视坐在对面的周淮。白天他要去公司工作,宁盼就蹲在家里磨时间。
两人谁也不肯先低头,家中被紧张的状态笼罩着。
“宁盼,你到底想怎么样?”周淮拦住洗完澡准备回房的宁盼,问道。
宁盼道:“舅舅,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现在我不想怎样,只想睡觉,拜托让开。”
“你!”周淮被噎得没话说,小丫头越长越大,也越来越不守控制。
宁盼挑了挑眉,“还有,舅舅,我现在只穿着一件睡衣,你这样盯着我看不合适吧?”
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周淮无奈,只能放她进房了。
直到开学前两天,王嫂看不下了,“盼盼小姐要住校吧?有些日用品可以挑一挑了呢,还有衣服也要多买几套,唉,也不知道学校食堂怎么样,小姐会不会吃不惯……”她唠叨着这些琐碎小事,试图缓和周先生和小姐之间的紧张关系。
“日用品我会叫李远准备好放在车后备箱里,后天老王送你学校。”周淮低头看报纸,一副不经意的样子说。
宁盼不咸不淡地应一声,“哦。”
这阵子周淮听到宁盼说的最多的字,就是“哦”了。宁盼一副无所谓、你爱咋地就咋地的模样,周淮拿她没办法。也许让她去住校,两人分开一段日子会比较好。
入学的日子很快来到,宁盼住的是四人寝室。她到得比较晚,其它三个床铺都被挑走了。宁盼也不挑剔,自己一个人收拾好东西。
三个室友都在自玩自的,过了好长时间才有人说第一句话,“你们好,我是邵筱雨,是嘉兴人。”话题一开,其他两人才活跃起来。
邵筱雨是寝室里最漂亮的,一头波浪大卷,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根本不像大一学生。另外两个都是普通的小女生,看向邵筱雨时,多多少少流露出一些羡慕的成分。
一段时间的生活之后,几人熟络起来。大多数时间,四个人相处地挺融洽的。但邵筱雨有晚归的习惯,每天都是大半夜才回来,然后卸妆,洗澡再上床。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深夜发出那么大声音会影响别人,另外两个室友虽有些抱怨,但也没好意思当面说。
宁盼语气温和地跟她提了一句,“筱雨,我们三个睡得都比较早,你以后能不能早点回来,不然声音那么大,我们都睡不好。”
“你们自己睡眠质量凭什么怪到我头上!”邵筱雨刚和男朋友吵架,暴躁地回了一句。
好言好语得到这样的回复,任是宁盼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有点恼怒了,“你天天大半夜回来影响室友休息,你还有理了?”
邵筱雨理亏,也看出宁盼不是任人揉捏的包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之后另外两个室友去跟辅导员抱怨了。但她依旧我行我素,一点都没有改变。
在不知第几次深夜被吵醒后,宁盼揉揉眼睛,睁眼看着天花板,连续的睡眠不足引发了头疼。心里做了决定,要么换寝室,要么搬出去住,反正不能再跟邵筱雨住一起了。
次日,正当宁盼思索着怎么办之时,手机响了,周淮打来的。
两人都在赌气,一个多月没有联系过。这次周淮打来,不知有什么事情。
“如果学校住不惯的话,就搬出来,下午老王来接你。”周淮低沉的嗓音传过来。
宁盼瞬间有些恼怒,自己都上大学了,他还盯着不放。必定还有人监视着自己,才能被他知道一举一动。但衡量了一下两件事孰轻孰重,她觉得跟天天睡不好更痛苦,便答应了周淮的提议。
老王下午到寝室来帮她将东西搬出去,然后开车到了离学校很近的一栋房子。
周淮买了三楼的一间单身公寓给她,再考虑到女孩子独住的安全问题,换了扇更高级的防盗门,窗口也装上防盗窗,再加上二十四小时的监护,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宁盼和老王到的时候,周淮已经在小公寓里了。
宁盼直接无视掉他,放自己的东西。帮着收拾完之后,老王先退出,去车内等着。
周淮再也不能忍受宁盼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他,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接近于低声下气地说:“盼盼,我错了,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舅舅再也不管你了,好不好?”
“那把监视我的人都撤了。”宁盼趁机提出条件。一个独立自由的人,天天被人盯着,肯定是不好受的。
周淮的脸黑了黑,不知宁盼如何得知他派人监视她的事情,“这个不行,其他条件你再提出。”
“不行就算了。”宁盼懒得跟他再啰嗦,挣脱他的手,转身走开,坐到沙发上看书。无声地下了逐客令,等着周淮自己离开。
周淮考虑了良久,才决定让步,“撤了也行。把我的号码设为快捷拨出,确保有什么特殊情况能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别自己硬撑着。”
“好。”宁盼爽快地答应,见他还看着自己,才慢慢绽开一个笑容,“那我就原谅舅舅你改了志愿的事情,以后你要尊重我的意见。舅舅,我饿了,出去吃饭吧!”
周淮松了一口气,两人不愉快的这一页就算揭过。
这样子真虚伪。
宁盼在心里唾弃着自己。她为了脱离周淮,这样与他虚与委蛇,让他放松对自己的掌控。
她多多少少是明白周淮对自己的心意的。那天晚上他的一句“盼盼,我爱你”,不是情人之间浓情蜜意的告白,而是昭告着舅舅对外甥女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感情!尽管宁盼曾经尊敬、依赖他,甚至崇拜他,但她从未产生爱慕之心。或者说,有那么一点点的少女情怀,都被早早扼杀在心中。
因为两人之间隔着的,是不可切断的血缘关系啊!
宁盼能看出周淮也在拼命地压抑着对她的爱意,他装作是长辈对小辈的关怀,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伤害她,一定不是舅舅的本意。所以她对周淮,恨不起来,就像她对宁中诚一样。
但事情已经发生,你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更不能要求时光倒退,只能更勇敢地去面对现实,往前走。决绝地离开周淮,也许是防止两人陷得更深的唯一办法。
周淮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当着宁盼的面,打电话给助理,叫他撤了所有盯着小姐的人。
和宁盼的关系恢复之后,周淮赶回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周家现在处于最关键的时期,周磊的地位岌岌可危,只要周淮发动最后一击,就能将他拉下当家人的位置。
周淮和他的智囊团等待了多年的时机,终于快要来临。
几年前,周家家族企业花费巨额大笔资金进军科技软件应用产业,这是当下相当有前途的产业,也是周氏家族企业转型的重要目标。为了转型,周磊几乎压进周氏的全部身家,大笔资金投入到研发中,终于要在今年年中推出第一款新型产品。
而周淮,要做的,就是在周氏产品进入市场之前,将他的个人公司研发的类似产品先一步推出,占领市场。这样一来,周磊的全部心血,全都付之东流。
局面对周淮而言是非常有利的,他掌握了周氏企业的种种动态,而周磊对他暗中成立的个人公司,则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