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杰“咦”了一声,拿起那条脚镣研究了一会儿。
“你小心点,别弄疼他!”慕容珊担心地嘱咐道,眼神中满是紧张。
慕容杰慢慢露出了笑容,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的迷你匕首和一片钥匙摸样的东西:“瞧我的。自从上次没能解开灸舞表哥的手铐后,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研究这个,放心吧。”
“你说什么?小舞……的手铐?”慕容珊盯着慕容杰。
慕容杰一愣,那次慕容莎被慕容豪所骗,给灸舞戴上手铐,弄伤了他,还差点抢走项链,后来,灸舞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告诉慕容珊,真是糟糕,差点就说漏嘴了。他赶紧含糊其辞地打马虎眼:“啊?没什么了,那是个意外。后来找到钥匙,就打开了。”
慕容珊满脸狐疑,却也没再追问,因为她更担心灸舞的现在,怕慕容杰开锁的动作会伤到他。她轻轻握住灸舞的脚踝,眼睛死死盯着慕容杰的动作。
慕容杰的手相当灵活,迷你匕首往锁眼里一插,拧动了几下,然后取出匕首,将那片钥匙一样的东西再插入锁孔,左右扭了几下,就听到“啪”的一声,锁便开了。
这一系列动作完美灵动,看得李妈目瞪口呆,连轻声喊了出来都不自知。
慕容杰朝李妈得意地一笑,又如此这般地将灸舞另一只脚上的锁也打开了。
慕容珊却无法把脚镣从灸舞的脚上取下来,锁链的钢圈被凝固的血黏在了已经发烂的皮肉上,强行取下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慕容杰和李妈都倒抽了一口气,心头也涌上一种强烈的难过。
慕容珊眼中又充满了泪水,她手也再次颤抖了起来,要怎么办,她一点都不知道。
慕容杰将那把迷你小刀过了过火,然后将它一点点插入了脚镣钢圈和灸舞脚踝之间的缝隙。血,慢慢染红匕首,又点点滴落,浸染了李妈伸过来的白色毛巾。
慕容珊根本看不下去,她手撑着头,整个人都在颤抖。即使挡住了脸,也可以看得出那种无声的痛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幸亏灸舞戴着脚镣的时间不长,而脚踝受伤的时间就更短,否则的话就真的只能进手术室了。尽管如此,脚镣被剥落后,灸舞的脚踝还是早已血肉模糊。
李妈忙拿过刚刚收拾好的医药箱,慕容珊也尽力控制着情绪,强忍着心疼,在慕容杰的帮助下给灸舞处理了伤口。
干完这一切,慕容珊呆坐在床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一般,她有些恍惚,连慕容杰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晓得。她哭一阵,恨一阵,心疼灸舞一阵,又担心小雨一阵,直到李妈端进来了晚餐。
晚餐是补血的药膳,是李妈编着理由向厨房要求的,好在女人要点补血的东西并不是很突兀,只是,她们也都要陪着灸舞一起吃了。
慕容杰的秘密基地,小雨已经醒了,他醒后二话不说就要出去找灸舞和柳佩,小远劝也劝不听,拦又拦不住,急得上窜下跳,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雨扶着墙,踉踉跄跄,走得并不快。他再一次推开小远想要来扶的手,他没法呆在这里,他一定要去找灸舞他们,谁也不能阻止他!
就在小雨快要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一阵响动,慕容杰便风尘仆仆地从地下钻了出来:“灸扬表哥,你要去哪里?”他来不及盖上地道口,急急地跑过去挡在了小雨的面前。
小雨和小远对慕容杰突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都吃惊不小,尤其是小远,他举着蜡烛,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都忘了要回答慕容杰。
“走开!”小雨的声音虚弱而不容置疑,这是慕容杰得到的唯一回答。
“你要去哪里?”
“走开!”
“啊,‘宋哥’要去找‘头儿’和小姐,我拦不住,我……”小远终于想到要解释点什么了。
“我知道灸舞表哥在哪里。”
小雨一愣,随后一把抓住了慕容杰:“在哪里?”
小远也紧盯着慕容杰。
“说啊!”小雨吼得撕心裂肺,而后一阵连咳带喘。
“哎呀,你放开我啦,很疼诶,要不要这样激动?”慕容杰带丝夸张地喊了出来。
小雨放开了慕容杰,靠在墙上,喘息着:“说!”
慕容杰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晓得该如何措辞:“灸舞表哥,他……在我三姑那里。”
“哪里?”小雨询问的眼神并没有变化,可见,他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我三姑那里。”慕容杰重复了这几个字,这回口齿要清晰得多。
小雨呆呆地看着慕容杰,他的头脑里乱糟糟的,似乎有些要抓住“三姑”这个概念了,又似乎并没有。
“我刚刚就从三姑那里来。在那里,我看到了灸舞表哥……”慕容杰简单地把尹佳如何救了灸舞,又怎样把他带入蓝海山庄的经过讲了一遍。
小雨脸色发白,慢慢滑坐到了地上,耳边全是“三姑”这个词。三姑,慕容杰的三姑,姨妈慕容依,舅舅慕容豪,上一代慕容家的老三,就是……她?她真的还活着?她还活着!现在就在这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灸舞在她那里,她会怎样待灸舞?是惊是喜是伤是痛还是……眼前闪过灸舞一次次噩梦时乱抓的手,还有灸舞脆弱时候害怕被抛弃的情景,也想起了慕容莎说过的话:“妈妈是灸舞不能触及的痛。”
“灸扬表哥……”慕容杰不敢确定小雨是否在听他的述说。
“他怎么样?”小雨头也没抬,闷声闷气地问。
“啊?你是说灸舞表哥,还是三姑?”
小雨没有回答。
慕容杰无奈地也坐了下来:“灸舞表哥不是很好,三姑在照顾他。三姑也不是很好,好吧,是非常不好,可以说濒临崩溃。她也很担心你,要不是没办法把灸舞表哥一个人留在蓝海山庄,她就跟着我来了。”
小雨还是没答话。
小远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他把蜡烛重新放到了地上。他并不是很懂他们表兄弟之间在说什么,但有一点是让他放心的,那就是灸舞好像是获救了,可是,小姐呢?他舔了舔嘴唇:“那,那,我们小姐呢?”
小雨也看向慕容杰,这个他也想知道。
慕容杰摇摇头:“我没看到柳佩姐。小佳也说当时只见到灸舞表哥,没有其他人了。我也往蓝海附近的山头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她。我爸爸那边还在为魔的事焦头烂额,也没听说抓到了她,我想,她应该也获救了吧。”
小远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他没法确定慕容杰的“应该”是多大的概率:“那个……我,我想,我想去找我们小姐,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不行!”慕容杰几乎是和小雨一起说道。
小远低下了头。
“我跟你一起去。”这才是小雨反对的意图。既然灸舞不再有危险,那寻找柳佩也是义不容辞的。
“不!那太危险了,外面现在乱得很,小远又带着一身魔性,哪一方都可能灭了你,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慕容杰又看向小雨,“还有你。你疯了才想这时候出去!外面到处都在抓你和灸舞表哥,你不要命了还差不多。而且,我已经答应三姑,留你在这里等两天,后天,她会带灸舞表哥到这里来和我们会合,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时空总盟回铁时空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柳佩姐,我会去找的,我去找总比你们去找合适。相信我,时空总盟,还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一起离开?她……舍得么?”即使有些艰难,小雨还是问了出来。短短两句话,包涵了小雨太多的情绪。有质疑也有怨恨,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慕容珊可以十几年弃灸舞和灸莱而不顾,明明活着,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连回去看一眼都没有?
慕容杰呆了呆,他听出了这句话中间的各种情绪,一时间也是各种情绪也都上来了:“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舍得么’?她要舍得什么?你们都以为她怎么了?”
小雨盯着地板,什么都没说,这种沉默带着一种让人很不愉快的抗拒。
小远自然更加无话可说,他连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
慕容杰烦躁地甩出一个药瓶:“这是三姑给你的,怕你发烧,怕你伤情严重,怕这怕那,更怕我家老头冲到蓝海山庄来,你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她不舍得什么?蓝海山庄还是时空总盟?”
药瓶咕隆咕隆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小雨的脚边,小雨却没有去捡,仍旧闷声什么也没说。
慕容杰更加烦躁地挠了挠头,他真的不理解小雨和灸舞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三姑呢?
“那个,你们,在说什么?”小远忍不住问道,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谁也不喜欢的。
慕容杰呆然地看着小远,忽然意识到他的确什么都没解释清楚,三姑被软禁的事,本来就不为外界所知道,小雨和灸舞会误会也许情有可原。可是,他就是很反感他们这种态度,那是他们的母亲诶,就那么没有信任感?要是换做他,如果能够知道妈妈还活着,哪怕真的是在另一个地方,很久不回来看他,他也要高兴坏的。不是只要活着就好吗?要是他妈妈还活着,哪怕一辈子都不理他,他也开心,才不会像他们一样想七想八呢。这样想着,慕容杰的眼圈也红了,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灸扬表哥。我是十岁才第一次见到三姑。那时候,我刚刚学会‘钻天入地’和‘飞天蜈蚣’,巫马炎也还没有现在这样大的名气,才刚刚从新闻系毕业吧。我们很偶然地认识了。我总和他比瞬间移动的速度,还在他面前秀‘钻天入地’和‘飞天蜈蚣’,吹牛说时空总盟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他不相信,说有一个地方我绝对去不了。我说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就把我带到了筱馨别院外。”
小雨依旧盯着地板,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倒是小远睁着好奇的眼睛坐在一旁,像在听一个有趣的故事。
慕容杰继续说道:“我被巫马炎那家伙激得不行,好吧,我承认,当时我也挺好奇的,筱馨别院外面看上去特别炫,那庄子要多气派有多气派,可是却派了很多保安,而且还有许多监控,看得我心里痒痒的。‘飞天蜈蚣’中有一招就是如何灵巧地避开各种监控,我学了后都没真正用过,要知道,家里的那些监控简直是太小儿科了,哪里能跟筱馨别院比?于是,我二话没说就冲了上去。那时候我功夫还没现在好,也是够呛,天知道有多少监控啊,密密麻麻的,最要命的就是那些保安,我虽然年纪小,也知道他们拿的那可是真枪实弹,这要被来一下可不是好玩的。就算打不死我,那也逃不掉我家老头的责罚,还不一样是死路一条。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这些监控的规律,监控依赖于机器,在灵活性上是有局限的,所以,只要找到了布阵的规律,即使再复杂的监控阵,‘飞天蜈蚣’里的招数都可以破解。”
“讲重点!”一直没开口的小雨突然冒出了三个字,这三个字却让慕容杰无比的郁闷。
本来,在小远无比羡慕崇拜的眼神中,慕容杰讲得眉飞色舞,一脸的得意,却冷不丁被小雨闷声闷气地打断了,要多扫兴有多扫兴。他扁扁嘴,换了一种语调:“好吧,重点就是,我进去了筱馨别院,在里面见到了三姑。她在偷偷练异能,突然看到我大惊失色,我怕她喊叫,便施了凝结术和静音术,原本以为她能挣脱的,要知道我那时候这两项都不是什么强项,可是,她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她的异能根本就少得可怜。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我常在照片里看到,问他们大人也问不出所以然的三姑!而她会在筱馨别院,只因为她被软禁了,被她亲哥哥给软禁了,而且还在软禁之初,就被废掉了异能!我不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要软禁三姑,我想去问他。可三姑不让,说什么我斗不过那老家伙,不要受到无谓的伤害什么什么的。她还说既然我有本事闯得进去,希望我能常去给她通风报信,她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不希望我就这样自己暴露了自己。反正她那天说了很多,也哄了我很久,到底把我说动了,不过最主要的是,我也觉得这样玩更刺激,而且,那时候我已经恨死我爸爸了,这样,更能对着他来。”
小雨眉头皱得很紧,拳头也不自觉地握起来了,他真的没想到,慕容豪居然会这样丧心病狂。
“我从筱馨别院出来后,对谁都没提过三姑的事,不管巫马炎想什么办法套话,我都没有告诉他。后来,我就常常混进去告诉三姑外面的事,而三姑更感兴趣的是铁时空的事。她要我帮着打听灸舞表哥还有灸莱,后来还有你们的事。唉,不告诉她她又伤心,还喜欢七想八想,告诉了她,她也伤心,少不了是要跟我爸爸吵架的。筱馨别院里的摆设都被她摔得差不多了,她也没少寻死觅活。可我们家老头那就是个冷血动物,筱馨别院更是看得一年比一年紧了。不过,我的本领也是一年比一年好啊,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了。”说着慕容杰又忍不住得意了起来。
“你们就没想过逃吗?”小雨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没想过?这些年我就一直在研究和挖掘从筱馨别院直接通往时空之门的地道,想着等三姑异能恢复了就带她逃跑。本来时机都差不多了,可三姑又说她不想这么快跑了。她要留在这里套些信息帮助你们,免得你们着了我爸爸的道。结果呢。都是巫马炎那家伙,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居然把筱馨别院的信息卖给了火焰哥哥。火焱哥哥为了救Jim,差点就端了筱馨别院。老头子这下慌了,急吼吼地就把三姑转移到了蓝海山庄。这下好了,我之前挖的那些地道都白挖了,逃跑的计划全打乱了!”
“为什么不早说?”小雨眼中寒气逼人。
慕容杰摇摇头:“三姑不让。说你们还斗不过我爸爸。要逃也是她一个人的事,不想你们卷进来,这太危险了。”
小雨陷入了沉默,他的心一阵阵揪着发痛。妈妈,多么陌生的称呼,可她却一直在默默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他们,而他们却毫无所知,甚至还怀有怨恨。一时间他竟不知道到底是感动多一点还是内疚多一点。同样不知道的,还有后天就要来临的见面,他又该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