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毫无征兆的,突然倒了下去。直到他完全扑倒在地,柳佩才看清楚,他背上插着一把藏青长刀,只是看不出插得有多深,也确定不了,到底有没有要了黑脸人的命。柳佩呆呆地看向不远处。
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小远。这孩子好像是吓坏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呆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反应。
“小远……”柳佩的声音很轻,似乎也有什么没反应过来。
小远一步步走向柳佩,他流着泪,怔怔地对柳佩,或者更像是对自己说:“怎么办?我杀人了……怎么办?我杀人了……”终于,他瘫坐在柳佩的面前。
柳佩紧紧扶住小远的手:“不,小远,你看着我,看着我。你是为了救我,为了救我才出手的。所以,所以,就算你真的杀了他,也不是你的错!”
小远怔怔地看着柳佩:“所以,不是我的错?”
“对,不是你的错。这个人他是我们的敌人,你不杀他,他就要把我们杀了。小远,你没做错什么。”柳佩极力解释着,现在可不是犯糊涂的时候啊。黑脸人很有可能只是受了伤而已,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的,一旦他醒过来,那他们就谁也别想走了。
“可是,可是……”小远好像还转不过弯来。
“没有可是,小远,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柳佩决定先转移掉小远的注意力。
“我……我也不知道,我拿着这把刀就出来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呆着……然后,我就转到了花园里,花园里不是有两口那样的井吗?一口被头儿,不是,是灸舞盟主毁了,不是还有一口吗?我很好奇,不晓得会通到哪里。我就下了井,像灸舞头儿一样搬开了几块砖头,然后就进来了……这里面好黑,我忘了带手电,所以,有些害怕,就用打火机,可我怕没气了,所以走得很快的,就到了这里,我看到,看到,这个锅盖脸,把宋哥,把宋哥,推到河里去了,我吓坏了,我吓坏了,怎么办,怎么办,锅盖脸还要抓你,我就把刀扔出去了,我……我就杀人了……”小远还是没办法把这样复杂的情况说得很清晰,但柳佩却也明白了个大概。
“怎么办,怎么办,宋哥他,宋哥他……”小远带着哭腔看着波涛汹涌的河水。
“不会有事的!”柳佩赶紧说,“一定不会有事的。小远,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要是这个锅盖醒了,我们就跑不了了。”
“你是说……他没死?”小远忽然升起一丝希望,神情却还是怔怔的。
“我也不知道。他这样强的异能,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柳佩一看到小远这副状态外的神情,就有些着急,她用力摇晃着小远,“小远,现在只有我们俩了,你得帮我,你得坚强起来。我们都得坚强起来!我们赶快回去,通知白道的人来搜救小雨,就是这个宋舒。还有灸舞,灸舞跟着我爸爸去了铜时空,也随时可能会有危险。小远,你振作一点,你明白我说的吗?”现在真的既不是犯迷糊的时候更不是伤心的时候,小雨和灸舞都需要人救援,尤其小雨,如果错过了搜救的黄金时期,恐怕就……柳佩不敢往下想了,她着急地拍打着小远。
小远总算回过神来:“所以,现在只能靠我们两个了?”
“是的,你得背我,我们离开这里,顺着水势我们就能出去。只要出去了,我就知道怎么走的。”柳佩强迫自己思路清晰起来。
“好!”小远忽然豪气干云起来,他这一辈子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过,忽然觉得自己全身满是力量,他一定可以带小姐出去的!
小雨一直都在水中挣扎,不管多痛多累,他都在努力,努力不让自己沉下去,他只有一个信念,他得活下来,他不能死,他刚刚找到自己的家人,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灸舞需要他,灸亣镸荖家也需要他,他不能就这样丢下灸舞。他想起灸莱跟他讲过灸舞靠着意志力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事,为了灸莱,当年小小的灸舞能做到,今天,为了灸舞,他也能做到的。这水算不了什么,他一定会获救的。这样的意念不断鞭策着小雨,支撑着他不倒下,不放弃。
但是水流太急了,根本不给小雨喘息的机会,一直把他冲到了悬崖边上,紧接着又以瀑布的形式将他送下了山崖。幸亏山崖下水位不低,小雨落下时也只是激起了一大片水花,并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但他也已经够呛了,身上到处都是被沙石、暗礁以及其它水中不明物擦到、撞到的伤口,再加上之前在山上留下的那些伤,在水里泡着更加疼痛难忍。而水流还在推着他往前面去,他的力气只够挣扎着不沉下去,要想游到岸上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样是很危险的,小雨的体力已经在节节衰退,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饥饿不断在熬炼着他,如果再没有人来救援,不管他的意志力有多强大,都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就在绝望悄然在小雨心里升起的时候,一根被水冲来的木头撞了小雨一下。小雨眼睛一亮,奋力扑向了那根木头,牢牢地趴在了上面。借着月光,小雨可以看出,这是一段被伐木工人砍倒还没经过加工的木头,还呈现着树干的样子,这真是一棵大树啊,只怕要两个人才能抱得住哦。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不放弃就总会有柳暗花明的,小雨非常庆幸自己能熬到了现在,要是过早地被绝望打倒了,那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根大木头?他努力爬上了木头,趴在上面,紧紧抱着树,像是趴在一条独木船上一样,任凭水把他和木头向下游冲去……
柳佩和小远很快就到了路的尽头,一堵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远放下柳佩,这里转转那里转转都没发现要怎么出去。本来也是,天外魔君在这里设这个机关就不可能是让人可以轻易逃掉的。
柳佩急得都要哭了,灸舞,灸舞为什么不在?他要在的话,一定知道哪里有机关的,一定会的。
小远一脸的沮丧,他就是没用,就是没用!
柳佩甩了甩头,她不能慌,千万不能慌!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小雨和灸舞都需要她,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看到小远的打火机照亮的那条急速流走的小河。
这河水没有停!它流到了外面!!
柳佩咬了咬牙:“小远……”
小远赶忙走了过来:“小姐……”
柳佩盯着湍急的河水冷静地说道:“小远,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们走水路!”
小远吓了一跳:“什……什么?”他下意识地望向柳佩受了伤的腿。
柳佩没有理小远的眼光,快速地说:“听着,小远,这很危险,但是我们不能够再在这里困下去了。灸舞和小雨都等不了的。我有很不好的感觉,小远,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灸舞一定也没能够顺利脱身。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是……”
“听着,”柳佩不给小远插话的机会,“小远,下了水,我们就谁也顾不上谁了。万一发生了什么,你也要坚强,只要能够出去,一定要去通知白道,要带他们来搜小雨,要让他们去铜时空接应灸舞!”
“小姐,可是你受了伤……你不比宋哥好啊……”
柳佩凄然地一笑:“也许,他们要搜救的不止小雨一个……”
小远摇着头打断了柳佩的话:“我不会不管你的,小姐,不管怎么样,我们两都会出去的!小姐,你说要坚强的,怎么可以先说这样不坚强的话呢……小姐,我也有异能的!”
柳佩点点头:“好,我们都不说丧气的话,我相信你!走吧!”
小远重重地点点头:“等一下。”他从腰间取出一段绳子,看到柳佩惊讶的眼神,他解释道,“我师父总让我带着的,说是说不定就有用,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绳子,他也没说明白就死了。”
“你要干什么?”
“小姐,得罪了。”小远突然用凝结术凝住了柳佩,然后扛起柳佩,不容分说就把柳佩跟自己绑在了一起,他动作难得地利索有力,很快,柳佩就被牢牢绑在了他身上。这才松开了柳佩的凝结术。
“你干什么?小远,放下我!你疯了……”柳佩被解开凝结术后,一个劲儿地拍打着小远,因为,她的手是自由的。
“小姐,我不会让你被水冲走的。你要帮我划水哦。”小远说完,眼一闭,心一横,就跳下了水。
河水很快就把小远和柳佩冲了出去。
水流比小远和柳佩想象的都要急。小远的异能一直没熄才能勉强不让两个人沉下去。
柳佩也咬着牙关,忍着浑身的剧痛,奋力划着水,这是需要很大的毅力的,但她努力不让自己卸下劲来,现在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她要瘫了,还不拖累了小远?她总想把小远和自己引到岸上去。可小远的气力不够,又慌慌张张的,有时候反而帮了柳佩的倒忙。柳佩却连指挥小远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她也只好认命地一顿乱划了。
但比起小雨来,他们终归是两个人,虽然体重也重很多,而且的确很不方便,但小远没受伤,又一直在借助异能,所以,情况要好多了。而且,小远也渐渐和柳佩有了一点默契。到最后,小远拖着已经接近瘫软的柳佩居然也一点点靠近岸边了。
灸舞于浑身撕裂般的疼痛中慢慢醒了过来,好痛啊。他动了动,却很快就发现手根本动不了。不,不是手,是全身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