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了许久,到得一处庙观,匾额上书“玉皇庙”,庙前纷纷杂杂站着十几个人,见到慕华容及众弟子,纷纷迎上前来,一名弟子在前施礼道:“慕师伯大驾光临,弟子未曾远迎,失礼之至,还请慕师伯见谅。”慕华容笑道:“钱师侄不必多礼,你们泰山派忙里忙外,倒是辛苦得紧呐。”这人正是泰山派门下第二弟子钱三元,他说道:“也没什么,慕师伯请这边坐。”说着在前领路,带着慕华容及众弟子到东首的座位前,说道:“慕师伯请稍坐片刻,师父稍后就到。”
慕华容俯身正欲坐下,“嗖”的一声,座下太师椅斜刺里向旁飞出,他言念一转,知道有人做了手脚,急忙脚底开弓,扎了个大马步,随即腾身而起,向旁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光鲜的青年踉踉跄跄地将椅子推出,模样甚是狼狈。那青年大惊失色,慌道:“慕师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慕师伯…恕罪。”嵩山弟子荣三贵喝道:“宋宝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踢师父的坐椅。”这个青年正是泰山派门下宋宝山,他同钱三元一起恭迎嵩山派诸人,不料在慕华容刚要坐下时,绊着身旁的桌腿,身体向左斜倒,他急忙展开轻功,向旁跃出,谁知脚下却勾到了慕华容的坐椅,踉跄站稳,见荣三贵疾言厉色,惶道:“不不不,荣师兄,我不小心绊倒,不是故意的。”荣三贵哼了一声:“谁知道你们泰山派是何居心,大会未开,先暗中下手。”宋宝山神色凝重:“泰山派光明磊落,岂会做出这等事?适才全是我的疏忽,与泰山派无关,宋宝山知道罪过不小,如何处置,听凭发落,宋宝山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泰山派弟子!”
荣三贵嘿嘿笑道:“你想不想当泰山弟子,与我何干?”宋宝山道:“荣师兄要待如何?”荣三贵笑道:“听凭发落不敢当,闻说东岳剑法雄浑沉猛,咱们剑底见真章。”活未说完,刷地抽出佩剑,一招递出,是“连天浮云剑”的剑法。“连天浮云剑”得名于嵩山连天峰,连天峰峰势独高,若与天接,可谓“天连嵩岭岭连天,晓抹青云晚带烟,且说匡庐高万丈,与天连也未相连”。当年嵩山派一位长老于连天峰上闭关修练,独立峰顶,四处云雾漫漫,欲迷人眼,于是剑兴大发,一挥而创下了这套剑法。“连天浮云剑”共十九式,荣三贵一剑使出,是剑法中的第一招“连天望岳”,意即连天峰虽然鹤立群,仍不忘身处中岳,瞻仰群峰。这一招没有杀着,是比剑前的礼招,宋宝山知会其意,一招“岱宗翘首”,以礼还礼。
荣三贵道:“好,小心了!”剑锋一转,一招“云锁雾封”,剑刃疾抖,从上中下三路向宋宝山攻来。宋宝山但见剑光朦胧,寒气袭人,直欲将自己罩在其中,宋宝山一斜身,绕开无形剑气,白光一闪,长剑一挺,直向荣三贵身侧抢来。荣三贵叫道:“好一招‘峰回路转’!”把剑缩回,去迎宋宝山来剑,剑刃掠处,又递出一招,宋宝山挥剑去格。
宋宝山、荣三贵一个剑势沉猛,一个剑法飘忽,在庙前空地上斗了起来,嵩山弟子凝神观看,慕华容坐在一旁,并不制止。泰山派一名弟子见状,疾步走入庙中,正撞上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锦袍,浓眉大眼,自有七分威严,他身后跟着一行七人,均是青一色的服饰。那弟子大喜,忙道:“师父,不好啦!”这名中年男子正是泰山派当代掌门人郭耀泰,他身后跟随的七人是座下最为得意的弟子:大弟子赵翰青,三弟子孙立辉,四弟子李云通,五弟子周召重,六弟子吴秋水,七弟子郑志诚,八弟子王雪晴,这七人深得郭耀泰亲传,武功已颇有造诣,二弟子钱三为人较厚道,这时正在庙外接待宾客,八名弟子在武林中小有名气,人称“泰山八斗”。
郭耀泰问道:“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那弟子喘了几口气,急道:“宋师兄和嵩山派的荣师兄打起来了!”郭耀泰眉头一蹙,说道:“翰青,立辉,咱们会一会你们慕师伯。”赵翰青身高六尺有余,虎目生威,比起师父别有一派威势,他应声道:“是。”随着师父走出庙来。孙立辉、李云通等七人也跟着走出。
玉皇庙外,荣三贵与宋宝山斗得正紧。只见荣三贵剑舌疾吐,一招招向宋宝山攻来,宋宝山连连后退,显然有些招架不住。荣三贵更不稍缓,一剑刺出,直指宋宝山胸口,宋宝山见来势凌厉,向后滑出两步。尚未站定,荣三贵又已三招向他攻来,宋宝后山只得再次举步向跨出,却感身后撞着一物,原来已靠着了一张桌子,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转身向旁跨出,咯喇喇一阵大响,一张梨木桌子登时被劈得粉碎。荣三贵长剑由刺转削,划向宋宝山左臂,宋宝山举剑去格,随即暗叫:“不好!”荣三贵剑招未使全,横剑一掠,已抵住宋宝山咽喉,原来刚才那招只是一记虚招。
荣三贵笑道:“宋师弟,得罪了。”慕华容说道:“三贵,不可伤了你宋师弟。”荣三贵应了声是,回剑入鞘。
郭耀泰哈哈笑道:“‘连天浮云剑’威力不凡。”转向宋宝山,沉声道:“宝山,你顽性不改,又去招惹你慕师伯了!”宋宝山低下头,吞吞吐吐地道:“弟子…知道错了。”郭耀泰哼了一声:“从今天起,你闭门思过一个月。”宋宝山喉头动了一下,低声道:“是。”
六弟子吴秋水走上前来,不满地道:“师父,宋师弟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如此责罚他?”郭耀泰哼道:“怎么,你也想陪宝山闭门思过?”吴秋水嘟起小嘴,宋宝山说道:“师姐不必担心,我心甘情愿。”吴秋水气得一跺脚,走过去一把拧住荣三贵,气道:“都是你!都是你!害得宋师弟受此重罚。”
荣三贵给一个大姑娘家拧住衣裳,甚感不快,理直气壮地道:“你倒去问问他,刚才是怎么推走我师父坐椅的。”
吴秋水说道:“宋师弟虽然有点顽皮,却决计不会稍敢有丝毫冒犯慕师伯之处。”
荣三贵嘿笑道:“你承认他冒犯了我师父,那再好也不过。”
吴秋水向宋宝山道:“宋师弟,真有此事?”宋宝山说道:“我当时被绊倒,真的不是故意的。”
荣三贵哼了一声:“大家有目共睹,你还想抵赖么?”吴秋水还想说些什么,郭耀泰喝道:“秋水,退下!”吴秋水憋了一肚子气,悻悻地退到一旁。
郭耀泰脸色转和,拱手施礼道:“慕师兄远来是客,郭某未曾出迎,弟子又这般无礼,实是歉疚得紧。”
慕华容说道:“郭掌门说哪里话,钱师侄礼待有加,我是羡慕得很啊。”
郭耀泰笑道:“哪里哪里,三元年纪尚轻,恐会缺了礼数。山中无珍味,只好将就着喝些清茶了。”两人寒喧一番,分宾主坐下。几名弟子端上香茗,茶中隐隐带有花香,奇香扑鼻而来。揭开盖子,但见茶叶条索紧结,蜷曲似螺,边沿上有一层均匀的细白绒毛,是上好的洞庭“吓熬人香”。
慕华容一边品茗,一边四下打量。庙外空地上东、西、北三面整齐摆放多副桌椅,嵩你派坐在东首的位置,泰山派居北独坐,其余三派人士尚未到来。居中设一个大擂台,用碗口粗的松木做围栏,擂台四周张红结彩。为防下雨及供与会诸人歇脚,空地上已临时搭起了几个大木棚。
东方渐白,朝阳初升,激射出万道金芒,彩霞簇簇,熬是壮观。
山道上话声嘈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泰山派明中说什么光明正大,暗地里却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另一人道:“今年他们主持比武大会,哼!难道就想一手遮天,暗中加害我衡山派不成?”“哼,还比什么剑论什么道,我看他们就是成心将其他各派灭了,今日不讨回公道,咱们就血洗玉皇顶!”一旁十余人轰然应道:“对,对!非得给师兄弟们报仇雪恨不可!”话声渐近,二十多名汉子向这边走来,为首的两人穿一件灰布衫,都作道士打扮,左边一人面形略瘦,留一撇髭须,右首一人则方脸阔耳,面皮白净。这一干人似有怒气,边走边大声嚷嚷。
郭耀泰早已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作揖道:“玄机、玄青两位师兄驾临寒山,郭某不胜之喜,请请请。”一摆手,作势恭迎。瘦脸道士哼的一声,铁青着脸,侧过一旁。郭耀泰见状愕然,回想刚才衡山派诸人的话语,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向右首道士问道:“玄青师兄,这……这是怎么回事?”右首道士道号就叫玄青子,左边瘦削脸形的那人是玄青子的同门师弟、衡山派掌门人玄机子。玄青子欲言又止,衡山弟子诸百乾最沉不住气:“郭掌门,少先这里惺惺作态,谁暗地里做了什么亏心事,谁心里清楚!”
郭耀泰一头雾水,五岳剑派近年来交游甚好,论辈分自己原是诸百乾的师叔,可诸百乾一上来便郭掌门郭掌门地叫,又说什么惺惺作态,似乎自己在掩藏甚么不光彩之事一般,他说道:“诸师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诸百乾怒道:“亏你还自居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却没有胆子承认,嘿嘿,我们今天这就撕破你伪善的嘴脸!”
郭耀泰修养再好,听得也不禁油然生怒:“你倒说说,我郭耀泰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玄机子叹了口气,说道:“郭掌门,衡山、泰山两派向来交好,我本不想为了此事而坏了两派的交情,但作为一派掌门人,弟子们愤恨四起,我若不管,如何对得起门下列位弟子?我且问你,你们泰山派为何在南天门设下埋伏,重创我派六名弟子,其中两人竟……竟被害死!”说到悲痛处,话语有些哽咽。
郭耀泰听得吓出一身冷汗,惊道:“什……什么?真有此事?”
玄机子摇摇头,说道:“郭掌门向来敢做敢当,可是现在,唉……”
郭耀泰郑重地道:“玄机师兄,我郭耀泰自问还有点良心,对你们衡山一派也是既敬且佩,我若有做出半分对不起衡山派之事,教我郭耀泰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玄机子见他说得坦然,似乎信了少许,说道:“此话当真?”
郭耀泰道:“如今有嵩山派众人在旁,郭某便多说一句谎话,岂不是往自己脸上抹黑?”
诸百乾叫道:“师父,别听他花言巧语地狡辩!”玄机子一摆手,示意他别说话,说道:“郭掌门,贫道有诸多不明之处,还请指教。”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将开来,里面赫然包着五六枚钢镖,钢镖上血迹淋漓,仿佛刚从伤者身上拔下来。
郭耀泰惊道:“‘傲雪梅花镖’?”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傲雪梅花镖”是泰山派的独门暗器,各客各派中虽多有以飞镖作为暗器的,但做工不同,形状、样式、大小也五花八门,郭耀泰是何等样人物?一看之下便即认出那确然是本派的“傲雪梅花镖”无疑。
玄机子道:“郭掌门,你可看仔细了,这是贵派的‘傲雪梅花镖’?”
郭耀泰说道:“不错,这的确是本派的独门飞镖,本派戎备不严,竟被奸人偷了傲雪梅花镖去为非作歹,郭某一定全力追查,严惩不殆!”
玄机子说道:“好!”转身道:“大海、伯涛,你们过来。”人群中两人应了声:“是。”走到玄机子和郭耀泰跟前。玄机子向郭耀泰道:“郭掌门,这又如何解释?”
郭耀泰满腹疑云,童大海、姜伯涛解下衣裳,郭耀泰这一次又看得不由惊讶不已,但见童大海手上“尺泽”、“支正”、“会宗”、身上“中庭”诸穴被人用剑刺伤,而姜伯涛“阳谷”、“华盖”、“液门”、“三阳络”等穴道也有类似的剑伤。郭耀泰怔道:“‘少阳十三剑’?是谁!到底是谁用我泰山剑法行凶作恶?”
诸百乾说道:“郭掌门,‘傲雪梅花镖可以偷得,难道泰山剑法也被别人偷了去么?”郭耀泰默然,脸色难看已极。
玄机子道:“我衡山派两名弟子死于此剑法和梅花镖之下,受伤的四人中另外两人伤势和他们一样,郭掌门不必一一验看了吧?”
郭耀泰心灰意冷,脑中一片混乱,他极力镇住心绪,脑筋快速飞转,却始终想不出本派弟子之中,有谁会居心不轨,又有谁能够在玄机子、玄青子两大高手的眼皮底下连创衡山派六名弟子,他向大弟子赵翰青道:“翰青,此事一定要严查,凶手如若是本派弟子,擒住了交由玄机师伯处置,若是别派奸细,务必要竭尽全力,为衡山派的师兄弟们报仇!”赵翰青应道:“是!”
诸百乾怒道:“你倒说得轻巧,随便几句话就想搪塞了事么?”
郭耀泰眉头一皱:“这件事棘手得很,须待日后细细追查。”
诸百乾哼道:“我不管这许多,今天你们若不交出凶手,我诸百乾第一个跟你们没完!”话声未歇,长剑已然出鞘,疾步向郭耀泰刺来。
郭耀泰万料不到他会向自己攻来,况且说刺就刺,长剑已离身前不足一尺,他向旁一闪,大袖拂处,一股雄浑的劲风直裹住诸百乾长剑,诸百乾闷哼声中,向后滑出一步,横剑回护。郭耀泰一招得手,并不进击,诸百乾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又即攻上。
玄机子暗自担忧,心知诸百乾悲痛失去师兄弟,已失去理智,明知敌不过郭耀泰,仍贸然出手,实是武林中的大忌,尚且又有以下犯上之嫌,当下右手往剑鞘上一按,“嗖”的一声,黄铜剑激飞而出,手心一探,已握住剑柄,嵩山派中倒有几人喝出采来:“好俊的功夫!”
玄机子快若惊鸿,疾步上前,高声道:“郭掌门,亮兵刃罢。”郭耀泰拍出一掌,说道:“玄机师兄,此中疑点甚多,咱们暂且罢斗,共商对策才是。”玄机子不答,黄铜剑一挺,指向郭耀泰掌心。郭耀泰说道:“也罢,让我来领教领教师兄玄元剑的高招。”掌心翻处,连发两招,劲力陡然增加了两成。
玄机子黄铜剑倏起倏落,势道奇快已极,武功稍弱的弟子直看得眼花缭乱,摸不着边际,纵是慕华容这等大宗师,也看得连连颔首道:“玄机掌门的玄元剑增进不少,剑气啸天,而郭掌门的功力也更进一层,看来此次泰山论剑,较之先前要更为激烈了。”
玄机子黄铜剑如雨疾点,连连进击,旁观之人皆感剑风侵衣袭体,被逼得纷纷退出三丈开外。郭耀泰以掌敌剑,瞬息间堪堪折了四十余招,但终究还是吃了玄虚子黄铜剑长兵刃的亏,他叫一声:“好剑法!”收势回掌,便要去抽出宝剑。
忽听得呵呵呵几声大笑,笑声绵密悠长,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庄某人来得太晚了,大会都开始啦,郭掌门和玄机掌门比得真精彩,看来庄某人是来得多余了,呵呵呵呵。”话声以雄浑内力传来,一字一句清晰异常,刺入耳鼓,说话之人却尚在一里之外,郭耀泰和玄机子心中一凛:“五年不见,庄掌门功力竟然如此大进,简直是匪夷所思!”玄机子剑招渐缓,郭耀泰也慢慢收掌。
又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夫君,咱们可没有迟到,这不,华山派的人不也是还在山下么?”话声娇柔圆转,让人听来极为舒服。
男子的声音道:“再过得半个时辰,大会便要开始啦,那也差不多。”
女子的声音又道:“时辰未到,那也算不上晚,咦,玄机掌门和郭掌门为何迫不及待地打起来了?”
一盏茶时分未到,道路上两人如飞奔至,男的脸如冠玉,雍容华贵,女的俏目流波,楚楚动人。在座众人都是一惊,这两人说第一句话时尚在远处,瞬息之间竟已奔到庙外,这份功力,足见惊骇绝俗。
玄机子停下剑来,郭耀泰走上前去,说道:“庄掌门、庄夫人请了,郭某恭候多时。”众人纷纷说道:“原来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恒山派庄掌门!”这两人正是恒山派掌门人庄星河及其夫人蒙娇楚,庄星河拱手还礼:“不敢,不敢,所幸还未耽误了时辰。”郭耀泰迎着庄星河、蒙娇楚两人到西首位子上入座,走到玄机子跟前,说道:“玄机掌门,此中恐怕有诸多误会,今天就请先给郭某一个面子,暂且放下,日后再作追究如何?”
玄机子满腔怒火,但无凭无据,若再纠缠下去,倒显得气量狭小了,只好说道:“还盼郭掌门日后给个交代。”随着郭耀泰也到西首的座位上坐下。
庄星河打了个呵呵,问道:“什么事让玄机掌门如此挂怀?”
玄机子经他问起,将刚才之事简略说了,庄星河听后,若有所思,沉吟道:“奇怪,奇怪!”
玄机子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什么奇怪?”
庄星河向郭耀泰望了望,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郭耀泰见他眼神中隐有疑惑,更觉不解,说道:“庄掌门有话不妨直说,你遇到了什么奇怪之事?”
庄星河顿了顿,说道:”三日之前,我们在紫岩客栈落脚,半夜里闯进一个蒙面黑衣人,在我们的茶酒中全下了毒。”
郭耀泰听得脸色一变,玄机子“啊”的一声,问道:“后来逮住此人没有?”
庄星河摇头叹息:“此人武功之高,实在是高深难测,我和他拆了几招,他就脱身越窗而逃,但他所使的剑法,是......是......嗯,好像便是泰山剑法。”
郭耀泰察颜辨色,已经隐然料知事情一二,但这句话由庄星河亲口说出,仍然令他震惊不已,忙道:“庄掌门可否看清此人身形相貌?”
庄星河叹了口气,说道:“当时暗夜之中,这人又蒙了黑布,不知他是何模样,但依稀看得出,此人大约三十来岁年纪。”
郭耀泰忖道:“三十多岁?该不会是钟师弟吧?可钟师弟为人正直,怎么会做出毒害恒山弟子之事?”一时间百感交集,先是衡山派六名弟子遭袭,又闻恒山派险中毒计,饶是郭耀泰身为泰山派掌门,向来处事镇定自若,如今却不免乱了手脚。他怒道:“究竟是谁在坏我泰山派名声?”
这时恒山派众弟子纷纷到来,“泰山八斗”赵翰青、钱三元、孙立辉等人连忙上前迎接,恒山弟子脸上漠然,似乎心有怨恨。
恒山派弟子还没坐热,又有一批人涌上山来,有四五十人之众,各人服色各异,杂七杂八,一眼便看出是各路江湖豪客,其中大多数郭耀泰不曾识得,他忖道:“我五岳剑派玉皇顶比剑的消息并不外传,何以有这许多武林人士上得山来?”但既然他们来了,自也不能稍有怠慢,说道:“‘漠北双雕’久居塞外,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还有‘淮南三圣’等各位英雄豪杰,幸会幸会。”“漠北双雕”赫连鹏、闾丘雁是塞北一带的风云人物,以轻功见长,“淮南三圣”则精通剑法,是剑道中人,闾丘雁哈哈笑道:“听这三位淮南圣老头说玉皇顶有热闹瞧,哥俩就顺便上来讨杯水酒喝,嘻嘻,幸喜还赶得及。”庙外尚未设有供别派人士坐的桌椅,泰山派弟子搬出凳子来让群豪就坐前前后后又有不少江湖人纷至沓来,玉皇庙里的桌椅全都搬了出来,仍不够坐,只好拿些布缎铺在地上,将就着坐下。
己时将至,与会群豪的话声也渐渐平息下来,却始终迟迟不见华山派弟子白的踪影,郭耀泰心下喑自担忧:“莫不是华山派也出了什么乱子?”正想吩咐赵翰青下山去看,一人从小路里转了出来,歉然道:“云某来迟了,各位见谅。”正是华人派掌门人云万里。群豪听得话声,纷纷向他望去,只见他一张国字脸,披一件宽大紫色长袍,大袖飘飘,俨然一派大家风范。
云万里及华山派弟子到左首嵩山派弟子旁坐下,刚好到了己牌时分,与会众人登时静了下来。
郭耀泰缓缓站起来,向四方各施一礼,朗声道:“承蒙四大剑派及各路英雄的厚爱,将五岳剑派比剑会武定于泰山玉皇顶,令我泰山派蓬荜生辉,实是荣幸之至,但由于地僻山荒,招待不周,还望各位海涵。”四方群豪纷纷道:“郭掌门太客气啦。”
郭耀泰顿了一顿,续道:“比剑会武,本着切磋武艺,吸取各家所专,进而提升自己,是增进功力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更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盛事,然而,刀剑无眼,一旦动武,难免不会有损伤,鉴于历次比武伤亡过重的教训,我提议,将此武所用之剑改为木剑,不品大家意下如何?”荣三贵大声道:“若改用木剑,那么要取胜多半更看内力强弱,内力高者大多得胜,若是哪一派重剑法而轻内功,在这当儿岂不是吃了大亏?”玄机子则说道:“如此甚好,改用木剑能避免不必要的伤害。”庄星河道:“如若改用木剑,一来有些人惯了重兵器,用木剑替之,恐会一时适应不来;二来各家各派剑法各不相同,所用之剑也迥然相,或长或短,或厚或薄,不如还是各用各的兵器,但事先得定下规矩,只求点到为止,如再进击,则判之为输。”云万里道:“我同意庄掌门的看法,点到为止同样也能减少不必要的伤害。”郭耀泰道:“我个人认为还是改用木剑较为妥当,不过大家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有以内力取胜的顾虑,那这样,咱们就只比剑法,不拼内力,会武之道,在于扬长避短嘛。”四下里登时人声鼎沸,纷纷予以否定,闾丘雁喊得最为响亮:“郭掌门这是怎么了?先是改用木剑,后果又不能使内力,这样比来比去,有甚么意思?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呆在家里陪老婆睡觉乐活呢。”人群中十几个人登时笑了起来。郭耀泰出于一番好意,提议改用木剑比试,不料除了玄机子等少数几个人赞同之外,反对者占绝大多数,他一摆手,群豪渐渐止住话声。郭耀泰说道:“既然大家一致反对使用木剑,那就作罢,按照往年惯例,咱们先约法三章:第一,每派除了掌门人或长老之外,另选出两名弟子参与比试;第二,比剑之时,点到为止,谁若故意打伤对手,则这一局虽胜犹败;第三,上一局胜出者先退下休息,等候进入下一轮比试,大家有何异议?”场地上一片寂静,没有人出声。
过了良久,郭耀泰说道:“好!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么各派先挑选好比武人选。”场地上人员耸动,五大门派的人各自聚在一起,众弟子围在掌门、师伯叔旁边听命。
过得一刻钟,各派已挑好了人选,嵩山派派出的是丁少华、荣三贵,泰山派是赵翰青、吴秋水,恒山派的是乔梦圆、公孙云,衡山派选出的是南音子、诸百乾,华山派的则是卓飞龙、闻人钧两人。
这十名弟子由一名汉子领着,尽皆走到擂台一角,早有仆人在大小、材质一般无二的纸条上写上序号,揉成纸团,放进一个银盆里,用抓阄儿的方法来确定比武对手和顺序。衡山派的南音子略为矮小,惟恐失了先机,挤在众人前面,人还未到,伸手便往银盆里抓。走在一旁的荣三贵哪肯示弱?五指成爪,向南音子瞧中的纸团抓去,是“嵩山大擒拿手”的“虎爪功”。
南音子眼看纸团就要应手而得,谁知半路里一却杀出个荣三贵。荣三贵虎爪生风,被他抢走纸团不说,若真被他抓中,整条手臂非给他捏得粉碎不可,急忙缩回手,食中二指并骈,使出“刚柔指”中的一招“梨花带雨”,向荣三贵手上“外关穴”点去。荣三贵变爪成拳,呼的一声,向南音子面门捶来,南音子又也握手为拳,瞬时间两人拳拳相对,已接了七八招。
公孙云、卓飞龙等见两人打了起来,纷纷绕过他们背后去抓纸团。南音子叫道:“你这蛮子,为何跟我抢?看!纸条儿都快被他们拿完了!”南音子飞身过去,正欲往盆里抓,荣三贵喝道:“那个是我的!”又使出大擒住手法,阻住南音子去路,南音子气得哇哇大叫:“姑奶奶的,你这系疯狗,太也难缠!”一拳又向荣三贵挥来。荣三贵嘿笑道:“我怎么没看见有疯狗?只看见一只猴急的矮小鸭。”身形略斜,闪开了南音子的一拳。南音子被他说到痛处,连连怒吼:“谁是矮小鸭了?”荣三贵更加得意:“谁着急谁就是。”南音子又是一拳攻到,荣三贵也进拳相对。
南音子、荣三贵在纸盆旁拆拳,其余八人又近不得身去拿纸团。
两人拳招愈来愈快,蓦地里却听得嘭的一声大响,原来南音子、荣三贵对拳之际,脚步游移,两人竟同时踢中了盛着纸团的银盆,银盆腾空而起,盆中纸团散飞出,继而呛啷啷几声,银盆掉落地下。
荣三贵、南音子同时一惊,纸团已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擂台上一名花衣女子足尖轻点,飘飞起来,如蝴蝶戏花,玉手前伸,托住其中一个纸团,华山派的卓飞龙赞道:“恒山‘拈花摘叶手’!乔师妹,好俊的功夫。”说着,一个纵跃,也飞身上前抓住一个纸团。一时间,丁少华、吴秋水、诸百乾等人也飞身而起,各自抓住一个纸团。
南音子、荣三贵尚在斗拳,看见其余八人都拿到了纸团,两人同时双双飞起,去接剩下的那两块纸团。两人同时飞起,竟又同时抓住同一个纸团,紧接着“砰”的一声,却是两人飞来的方向正好相对,脑袋撞上了脑袋,台下众人轰然大笑,南音子气道:“姑奶奶的,你这蛮子,没长眼睛么?”用力一扯,把纸团夺过来了一些,荣三贵骂道:“你个乌龟儿子王八蛋,老子遇上你,倒霉一辈子!”使劲一抓,想要抢回纸团,南音子也极力回夺,“咝”的一声,纸团裂作两半。南音子和荣三贵同时怔道:“你?”转眼又看见最后那块纸团就要落地了。荣三贵身形一纵,南音子也不甘落后,纵身一跃,两人竟又同抓住那块纸团,用力一扯,纸团又裂成两半!两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竟骂不出声来。南音子展开抢来的两张碎纸,拼起来一看,上面完完整整的是个“三”字,意即第三场上阵,心中喜道:“还好。”转头向荣三贵看去,见他铺开的两张纸合起来赫然也是个“三”字,乐得哈哈大笑道:“咱们还没打够,待会儿要你好看!”荣三贵哼道:“你小子欠揍么,来啊,谁怕谁啊!”
场地上静了片刻,一名虬髯汉子走上擂台,咚咚咚地把大鼓敲得通天响,台下众人心弦皆是一绷,四周迷漫着紧张的气息,一名身穿礼服自称是金福来的男子走上台来,高声道:“泰山论剑第一场,嵩山丁少华对阵华山派卓飞龙。”台下登时掌声雷动。丁少华走上擂台,但见卓飞龙站在台上,玉树临风,悠然自得,他一拱手,说道:“卓师兄,请了。”长剑刷的出鞘,捏了个剑诀,燕步如飞,一招“碧水东流”,攻将上来。卓飞龙佩剑一指,“当”的一声,两剑相击,擦出丝丝火花,两人随即收剑,丁少华左侧一步,卓飞龙右跨一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凝势而后动。原来刚才两人这一招只是探一探对方的虚实,卓飞龙暗道:“他的内力还不怎么地,剑法倒是很妙,我该如何破解?”丁少华则想道:“他内功远在我之上,看来不能硬拚,只有智取。”两人按剑踱步,堪堪绕了两个圈子,卓飞龙大喝一声,如狼嚎虎吼,震动山野,长剑疾划,瞬息间接连攻出五招,丁少华心下暗道:“好家伙!”当下不敢硬接,施展“燕云飞”轻功,在啸天剑气中轻飘飘如丝带随风飞舞。卓飞龙五招使过,又递出两招,左一招“雾里迷花”,右一记“金鹏凌云”分从左右向丁少华夹击。丁少华长剑圈转,格东挡西,身子一旋,向前滑出三步,横剑一削,擂台上登时剑气大起,有如狂风大浪席卷局钧之势,向卓飞龙袭来。卓飞龙一个箭步,向左闪开,丁少华剑刃一抖,又即攻到,卓飞龙身形一飘,纵到丁少华左右,举剑连点,丁少华大惊失色,忙乱间挥剑狂舞,护住右边身上要害,同时左脚微抬,便要向左边跨出,但还是晚了一步,卓飞龙长剑一点一掠,已经架在了他颈上,哈哈笑道:“丁师弟,承让了。”丁少华低着头还了一礼,走下台去,脸上微红,不敢看向师父,慕华容道:“少华,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多学着点,比剑虽输,不可输了志气。”丁少华应道:“是。”心下平静了许多。第二场开始,一名花衣女子飞掠过场地上空,飘飘然落在擂台上,众人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幽香随风飘来,“漠北双雕”赫连鹏迷着一对小眼,笑道:“哪里来的花姑娘,好香!”闾丘雁一捅他腋窝,低声道:“大哥,当着这许多号人物的面前,你就不能收敛点么?”赫连鹏叫道:“甭管俺,江湖中谁人不知俺爱名声,更爱美人,俺这性子,看见美人儿说不得也要多看上几眼,尤其是这位美人。”脸色忽而一转:“死雁子,莫不是说你也喜欢上她了?”闾丘雁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像大哥这么风流倜傥,见一个,爱一对,见两个,爱一双,赫连鹏嘿嘿冷笑。
台上花衣女子正是恒山派弟子乔梦圆,天生生得一张俏脸蛋,纤腰曼妙迷人眼,与她一起上台的是华山派的闻人钩,这闻人钧虎头虎脑,书生气十足,他一上来便一揖到地:“乔师妹,在下有礼了。”乔梦圆格格娇笑,说道:“闻人师兄太也多礼,出招吧。”
闻人钧“嗯”了一声,却迟迟不动,心下犹豫:“闻人钧啊闻到钧,你能和小师妹比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你舍得让她受委屈么?可是不出尽全力,你又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么?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思来想去,顿觉左边为难,忽然脑中一闪:“是了,如果能打成平手……”
乔梦圆见他神色游离不定,说道:“闻人师兄不肯出招,那小师妹就得罪了。”嗤的一声,剑宅划破屯空,刃尖轻点,三圈剑花向闻人钧飞来。
闻人钧心道:“我若能和乔师妹打成平手,那么就两下完好啦……”乔梦圆剑花已飞抵胸前,闻人钧却尚自不觉。耳听得卓飞龙急叫道:“师弟小心!”闻人钧惊“啊”出声,想要抽剑,已然不及,急忙倒纵两步,暗道:“闻人钧啊闻人钧,你这般分神,还能和小师妹打成平手么?”
乔梦圆不依不饶,一招“直捣黄龙”,剑尖长趁直入,闻人钧叮了一口气,斜身滑开两步,身形一转,迅疾无伦地绕到乔梦圆背后,庆幸道:“还好,还好!”抽出佩剑。
乔梦圆给他一转脱身,娇斥一声,尚未转身,反剑从身后刺来。
闻人钧举剑一挡,掌心一按,长剑脱离手心,竟然在乔梦圆剑刃上飞速绕转,激起里三层六圈剑气流,长剑口由剑尖而上,迅速绕着剑身一路圈绕至剑柄。乔梦圆但觉手中长剑有如嵌入了万斤巨石之下,丝毫抽动不得,心中惊道:“华山派的‘回天旋地卜六重剑’果然厉害。”
眼看旋转的长剑就要圈绕至剑柄,再不撤手,被对方的浑厚内力震伤不说,整齐手掌恐怕也被卷得粉碎,齐腕截断。她无奈放手,却碰见想到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办法,撤手之际,飞身而起,运足内力,给剑柄上补了一脚,只听得“当当当当”一阵大响,乔梦圆的长剑竟然穿出了闻人钧长剑的圈绕,直飞而出,闻人钧心中大惊:“我练了‘回天旋地六重剑’这么久,这套剑法虽讫不上高深莫测,却也暗藏玄机,乔师妹真是聪明之极,原来要破解这一招,须先破釜沉舟,可是纵使有人想得到,临敌之际,有谁会甘心冒此大险?”眼下不容他多想,被乔梦圆踢出的长剑已经向他直射而来,他运劲于掌,鼓足内力阻得长剑近不了身,虽然如此,整个人还是腾腾腾腾连退四步,方始站稳脚跟,射来的长剑势力已竭,他催运掌力,将长剑平平激飞回乔梦圆手中。乔梦圆眼看就要落败,这一招一分把握也无,也略带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谁知却能出奇制胜,当真是始料未及,见闻人钧并不趁机进击,芳心窃喜。
闻人钧在空中的长剑没有依托,愈来愈缓,终于掉了下来,闻人钧急忙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接住。台下群豪看着这惊险而又绝妙的一招,尽皆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掌声才风起云涌地响了起来,华山掌门云万里也不禁暗暗点头:“‘回天旋地六重剑’甚为机奥,此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能想出破解之法,足见才智超人啊。”
闻人钧挺剑凝立,回想刚才乔梦圆破解“回天旋地六重剑”之法,招法虽为她所破,但他得知了破解之法,以后练习时才能演化出更多精妙的剑招,心下却是大喜。
乔梦圆见他又低头凝思,顿了一顿,说道:“闻人师兄,小心了。”手中长剑频频微抖,有如闺蜜绣花,又像巧妇下厨,时而又如少女浣纱归来,身姿曼妙。
闻人钧见到更为精妙的剑法,眼睛一亮,心道:“乔师妹这套剑法蹁跹袅娜,有如彩蝶迎风飞舞,美妙之极,想来便是‘至柔八花剑’了。”言念至此,提剑横三道竖三道地划了六剑,这一招也是“回天旋地六重剑”里的一招“天网恢恢”,只见六道耀眼的剑光分成四四一十六个格子,幻化成一张极大的剑网,剑网缓缓前移,便要往乔梦圆头顶罩落,乔梦圆步法仍是蹁跹腾娜,剑招虽慢,却一剑柔似一剑,而剑势愈柔,剑气越盛,直欲将闻人钧划出的无形剑网一道道割破。
闻人钧见势不利,急忙催运真气,劲力又吐出了一成,无形剑网行进更速,收拢更快。乔梦圆剑招也相应加快,但功力不足,“至柔剑”讲究柔而均匀,剑招一快,剑气不纯,威力大减,而闻人钧的无形剑网正慢慢收缩,快要将她全身笼住,她情急之下,吓得花容失色,挥剑一阵乱舞,略会武功的人也看得出,此时她已毫无招法可言,只是危急之下乱舞乱砍。
闻人钧见状大惊,心道:“闻人钧啊闻人钧,你说过不能委屈了小师妹,如今你却在做什么?”急忙倒转剑尖,指而向下,无形剑网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梦圆尚自挥剑乱舞,闻人钧径自沉思出神,忽而颈上一凉,一惊之下,猛然间看见一柄长剑的剑尖已抵住自己喉头,而剑的那头却是由乔梦圆握着!他惊得怔在了那里。乔梦圆似乎也是刚从神智迷糊中清醒,看见自己长剑抵住了闻人钧的喉结,一怔之下,竟尔凝在那里,一动不动。
金福来走上台来,宣布道:“泰山论剑第二场,衡山派乔梦圆胜出!”台下群豪采声雷动,乔梦圆手中长剑呛啷啷一声,掉落地下,她慌道:“不不不!不是的,我不是闻人师兄的对手,胜出的应该是闻人师兄才对。”金福来一听愕然,他主持过不少武林大会,这等情形却是第一次见,正无头绪之际,只好拿出他的看家本领:听取群众意见。他向着台下,问道:“刚才你们都看清楚了吗,是这位姑娘胜了吧?”赫连鹏当先喊道:“看见啦!看见啦!我的四只眼睛都看见啦!”接着台下群豪十之八九也都说是乔梦圆胜了。
乔梦圆甚是尴尬,刚才明明自己已经陷入重围,眼看就要落败,可不知为何罩下来的剑网力道减少了不少,自己那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怎样阴差阳错地制住间人钩的要害。她和闻人钧过招几十余回后,便心知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现在众人却把胜出者的头衔硬生生地往她头上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闻人钧走上前来拱手道:“乔师妹剑法微妙,令我大开眼界。”心中想道:“败在乔师妹手里也不枉了,师父再怎么责罚那又算得了什么?”乔梦圆还欲辩清楚,闻人钧已走下台去,只是尴尬地站在那里。
擂台下南音子飞身而起,向乔梦圆嚷道:“比都比完了,你还不下去么?”乔梦圆只好退了下去,这时荣三贵也飞身上来,南音子道:“气煞我也,终于轮到咱们上场了,我一定要打你个头破血流。!”荣三贵笑道:“青天白日说梦话,不怕被别人笑话么?”南音子哇的大叫:“谁说梦话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不给点颜色你看看,看来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荣三贵一把抽出长剑,剑尖一指,喝道:“厉不厉害,那就要看看我的三脚猫功夫过不过得去了!”剑尖直指,当头向南音子面门攻来。南音子更不怠慢,挥剑嗤嗤有声,径攻荣三贵下盘,荣三贵扎稳脚跟,笑道:“嘿嘿,矮冬瓜就是矮冬瓜,打起架来都那么奇怪。”南音子生性本就暴躁,听得他这般侮辱,暴跳如雷,喝道:“姑奶奶的,今天不教训教训你,难解我心头恶气!”长剑剑舌疾吐,有如蛇信子出口,攻打部位由下盘腿部转向荣三贵胸腹,时而向荣三贵头上掠几剑,只是他和荣三贵足足矮了一个头止,每当攻向荣三贵头顶之时,都要微踮脚尖,模样甚是滑稽,台下众人每当此时便嘿嘿笑几声。荣三贵脚步轻忽,剑法却是沉猛已极,一招一式齐向南音子身上招呼。南音子身形灵活,宛如一只灵智的猴子,左躲右闪,任凭荣三贵剑风犹如滔天巨浪向他涌来,却也奈何他不得。台下众人看到精彩之处,尽皆屏气凝息。在座之人大多是好武如命的武林人士,看见荣三贵剑法沉雄,有如飕风怒吼,掀起千重浪;而南音子身法灵活之至,直如一只活蹦乱跳的金丝猴,配合灵巧步法,剑招以轻灵跃动见长,身形倏起倏落,两人功力虽还不高,旁观之人只要看得他们的剑招路数,无不暗暗赞叹他们剑法之妙。
荣三贵身形魁首,有居高临下之势,他见南音子步法轻快,威猛绝伦的剑招却始终沾不到他的半丝衣角,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一连刺出二十余剑,竟是将“嵩阳迷魂剑”的前五招共二十八式一口气使了出来,四周群豪但见剑光霍霍,形成铺天盖地之势,竟从前后左右上中下七路向南音子急冲而来,众人喝彩声中,衡山弟子纷纷惊呼:“师兄小心!”
南音子深吸一口气,眼看得剑影交织的寒光巨网就要将自己吞噬,暴喝一声,长剑抡转,身子急旋,四下里划了一圈,“嗤”的一阵大响,剑气划破长空,剑尖向前直挺,不守仅攻!荣三贵初时见他被自己的剑风所罩,眼看就要成为瓮中之鳖,谁知他非但没有阻挡守卫,反而冒险前攻,喝道:“小子!不要命了么?”内力劲贯,剑气更盛,企图死死困住南音子。
南音子但觉胸口一窒,一股无形剑气*得他反退两步,一声怒喝,有如猛虎放声大吼,山摇地动,身子向前急抢,一招“满地开花”,长剑向荣三贵下盘斜削侧劈。荣三贵看得一惊,南音子冲出自己迷魂剑网的重围,接着向自己进招,已是大奇,如今看他这一招“满地开花”表面上看来平平无奇,就像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莽夫挥剑乱砍乱削,虽是力大如牛,毫无章法,倒也不足为虑,实际上却暗中藏着许多精妙的杀着,倘若一个不小心,便会着了他的道。
荣三贵见他招法凌乱已极,却又威力无穷,被杀得接连后退五六步,南音子剑招连环,步步进击。擂台上面用半尺来厚的大木板铺就,南音子专攻下盘,长剑频频没入木板中,激得木屑四下纷飞,如鹅毛大雪般飘落台下,擂台上面七七八八地被划出百十来道深痕,早已千疮百孔。荣三贵只感南音子剑气袭人,但剑招凌乱异常,实在猜不透他要刺向哪里,下一招又攻向何方,连连后退之际,暗想:“如何才能破解?”不暇多想,南音子又呼呼呼地连砍三剑,荣三贵横剑去挡,“噔”的一声,又退出一步,心中大急,忽尔心生一计,大叫道:“喂!小子,你看看后面,那是什么?”
南音子一愣,疑道:“什么?”转头向身后看去,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东西?心中大怒,转而醒觉,暗叫道:“啊唷,不好!中了他的奸计了。”回转头来,荣三贵长剑已疾如电闪,离他面门已不足七寸!他倒吸一口凉气,滑步侧身,骂道:“你无耻,竟敢耍我?”
荣三贵冷笑道:“兵不厌诈,嘿嘿,矮冬瓜果然像只猴子一般好耍。”南音子沉喝一声,长剑连削带刺,步履如飞,剑尖直向荣三贵身上招呼。荣三贵长剑抡转,剑刃斜削,正是“嵩阳迷魂剑”里的第九招第二十三式“烟斜雾横”,剑气有如漫天云雾弥散开来,笼住南音子左右两侧。
南音子给他*得左动不得右移不开,只好向前跨出半步。不料,那两股剑气仿佛会跟踪一般,也向前迎了上来。南音子躲避不得,灵光一闪,提剑向右边一阵急抡,接着身形一侧,又在左首抡剑猛削,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大响,两剑相交数十下,激起阵阵火花,耀眼生辉。
荣三贵剑招为南音子所破,闷哼一声,一剑便向南音子刺来,南音子长剑舞动,挡开荣三贵的一剑,剑锋直走,向荣三贵胸口戳来。
荣三贵挺剑前冲,满拟这一剑能阻得南音子一阻,谁知反被他挡住,竟又顺势向他攻来,始料未及,刹那之际,哪里来得及收住脚步?身子仍然向前急冲!
南音子剑尖直指,眼看就要抵住荣三贵胸口,荣三贵还是一个劲地向前冲!他大叫道:“喂!你快停下!”想要撤回剑,已是不及,“嗤”的一声,南音子长剑直没入荣三贵胸口,直透过后背!一道血气飞迸而出,溅得南音子衣服上、脸上红斑点点,南音子大惊失色,握剑的右手不住颤抖,急忙奔将过去,双指频点,想封住荣三贵伤口处的血道,荣三贵一声怒吼,一掌向他拍来。南音子救人心切,哪会料理他还会出手,拍的一声,南音子左肩重重挨了一掌,顿觉头重脚轻,仰头便倒。
荣三贵胸口鲜血泉涌,虽极力用手按住,仍是止不住直流而出,脸色早已煞白,直如白纸,嵩山派弟子纷纷涌上台来,将他伤口周边穴道封住,血流才渐渐止住,三五个人将他抬下台来。金福来宣布道:“泰山论剑第三场,衡山派弟子南音子违反三章约法中的第二条,荣三贵获胜。”嵩山弟子见荣三贵毫无半分血色,尽皆紧张异常,场地上一时鸦雀无声。
忽听得脚步声响起,来路上走出一个人来,这人穿一件灰色布袍,留一撇山羊胡须,容色憔悴已极,走起路来半摇半颠,似乎快要奄奄一息,随便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一般。
群豪中有几个人登时惊叫出声:“‘病颜神医’独孤大夫来啦!‘病颜神医来啦!”余下众人听得他们大呼小叫,纷纷转头去看,但见那人晃颠晃颠地向这边走来,口中喘气有声,似乎得了什麽重病一般。群豪纷纷问道:“他就是‘病颜神医’么?怎么这般病焉焉的?”“净说瞎话!只是一个病老头,哪里有什么‘病颜神医’?”“‘病颜神医医道奇高,纵是死人也能救得活转过来,岂会是他这般病得奄奄一息的?”群豪惊疑声中,那人已缓缓走到场地上,来到嵩山派弟子身旁,伸手便要去抓荣三贵手腕!
慕华容见状,问道:“阁下是谁?”身形一晃,已站在荣三贵身前,那人嘿嘿冷笑:“慕掌门倒是很心急弟子的伤势啊。”话声阴阳怪气,像是出自快要断命之人的口中,中气不足,更觉诡怪异常,众人听得不觉寒意陡生。
那人并不停下,指风如涛,“嗤嗤嗤”几声,向慕华容点来,右手绕开慕华容,径去抓荣三贵的手。慕华容见他出手奇快已极,哪里像是一个重病垂危之人?看他双指连点的手法,隐然便是“穿心莲花指”,忖道:“听江湖传闻,‘病颜神医’不知何故,身患重病,是以一副病态连连的样子,容色更是憔悴,‘病颜’二字说的正在于此。可是‘病颜神医’独孤楚极少在江湖中行走,一旦有人找上门去看病,无论是身患重疾或是偶感风寒,‘病颜神医’向他们索要的诊金都是高得惊人,往往倾家荡产而求不得他来把一次脉,因此江湖中也有人称之为‘腹黑病医’,纵是如此,寻医问药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纷至沓来。‘病颜神医医术之高,据说有一次竟能将死去两天的人救了转来,自出道以来,从未失过一次手,看他这病蔫蔫的模样,又擅使‘穿心莲花指’,难道……”
那人已不由分说,眼看就算抓住荣三贵左手,慕华容问道:“你便是‘病颜神医’?”那人哈哈笑道:“‘神医’不敢当,老夫独孤楚。”笑声仍是极为凄厉。台下众人皆是一怔:“原来他就是‘病颜神医’?”
慕华容微微怔道:“神医驾临,不知有何贵干?”
独孤楚嘿嘿笑道:“亏你还是一派掌门,这点诊金也舍不得出么?你放心,诊金已经有人给了,你大可不必担忧。”
慕华容甚是疑惑:“敢问是哪位大侠如此好心?”
独孤楚哼了一声:“你是担心徒弟的安危还是怎么的?实话告别你,老夫受人所托,你们什么泰山论剑所有伤人病人,老夫一并接下啦,老夫虽然一百个不情愿,嘿嘿,盛情难却,也就只好照办了。”
群豪听得诧异连连:“是谁能如此料得先机,知道泰山之会上有人受伤,又有谁能出得了如此惊天巨价,包下比剑会上所有受伤看病之人所有的诊金?”一时间人声鼎沸,纷纷猜测能出此重金的人究竟会是谁。
慕华容见他不答,也不便再问。独孤楚一搭荣三贵脉门,过得片刻,在他胸口伤处补了三指,打开药盒,取出一个红色瓷瓶,右手旋处,拧开盖子,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双掌一按,那粒药丸登时分作大小均匀的三颗,左手一探,将其中一颗塞入荣三贵口中,另一颗则捣碎了敷在他伤口之处,而将最后一颗放回瓶中,旋上盖子。众人见他出手奇快之极,只一眨眼功夫,把脉、取药、喂药、敷药,干脆利落,娴熟之至,心中皆是不禁叹道:“神医就是神医,出手之际,已见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