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心如刀绞,仿若有无数猛兽撕咬自己的心脏,本攥紧的拳愈加收紧,指尖刺入手心的软肉,却不及心里痛意的半分。
陌悠然强忍眼泪目送男子抱着花非缨走进里屋,直至帘子放下,她都未缓过气,身上的力气似乎全都被抽离了一般,再无活力。
是啊,救人要紧,她心里赞同着男子方才最后的话语,却对他选择的自我牺牲是那么的不甘心,可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有选择,没有反悔的余地。
行尸走肉般站起身,她来到阿昕跟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一丝微弱的出气,她当即将其打横抱起,使尽全力往外奔去。
外面的人见她怀里抱着一个了无生息的血人,吓得纷纷避让。
“阿昕,再等等,我马上找人救你,你撑住,一定要撑住!”路上,陌悠然不断鼓励着他怀里的男子,生怕他完全昏死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孤尘!孤尘!你在吗!快出来!”终于回到自己的住处,陌悠然连忙冲进自己房间将怀里奄奄一息的男子平放到床上,一边对着空气大喊。
“殿下,孤尘在这,在您的床后。”过了良久,才有回应,声音轻得有如蚊蝇声,语气里尽是窘迫,似乎非常不情愿陌悠然看到他此时的模样。
“床后?你在本殿床后做什么?”陌悠然往床后走去,发现总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此刻浑身僵直地立在床后的阴影里,一只手前伸,是攻击的姿态,俊脸上余怒未消,却因为她突然闯入他视野而添了几分羞愧和委屈。
“你被点穴了?”
面对女子的质问,孤尘脸一红,随后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谁干的?”
“珵野。”
关于点穴,陌悠然曾从云毓给她的书籍上学过些皮毛,但从未实践过,此时她循着记忆在孤尘腰侧摸索着,最终确定一处位置,点下之前跟男子确认道:“穴位在腰侧这里吗?”
“再往下一寸。”
“对,就是这。”
陌悠然将力道全汇聚于指上,照着那处用力戳了一下,孤尘整个人仿若泄气的皮球,这才得以动弹。
见自己穴位真的被女子解开,孤尘十分惊讶,“殿下,您明明没有内力,怎么会……”照理,点穴解穴需借助内力才能成功。
陌悠然却无暇顾及那么多,见他能动,当即拉着他跑到前面,指着床上的男子道:“这个人,本殿要救,本殿命你快马加鞭把云毓拖过来,他一定有办法。”
“殿下,云毓过来,很有可能会暴露,这样您的计划就全泡汤了。”孤尘见躺在床上的男子出气多进气少,只觉得不值当。对他而言,陌悠然是他的中心,所以每次考虑事情他都会先为她着想,其他人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他不能死,他如果死了,本殿这辈子都将良心难安。”陌悠然蹙了眉,看向孤尘的眸中流露出祈求。
孤尘从来都拗不过她,立时动摇了,“殿下,您最近是不是在这东南城区购置了一套宅子?孤尘记得离这不远。”
“是购置了一套,本来想给父君住的,却不料父君不喜欢,嫌太热闹。”
“孤尘想把这个男子转移去那,然后再通知云毓过去救他。”孤尘上前查看了一下男子脑门上的伤口,见仍在流血,他连忙扯过一块枕巾覆上那处伤口,紧紧压着。
“来不及!”陌悠然几乎不假思索道出结论,语气笃定。
“来得及。孤尘将他藏进拖粪的马车将他带离花府,与此同时,孤尘会用无音哨通知祎王府的暗卫去知会云公子让他立刻赶到目的地,最多一炷香功夫,这个男子便能得到云公子的救治。”孤尘立刻冷静地反驳。他在男子心脏附近点了几下,暂时吊住其一口气。
“好,本殿信你。”危急时刻,陌悠然不想耽误时间,索性迅速下决定,以赌博的姿态表决应允之态。
“孤尘这就行动。”孤尘有许多疑惑,但此时明显不是解惑的时候。他看了陌悠然一眼,就将床榻上的男子裹入被褥,扛起就卯足劲往外奔去。
陌悠然目送他离开,随着他的方向奔出一段距离,就在这过程中,她心中仿若有一座天平,愧疚的砝码死死压制着一头,使天平严重倾斜,可就在这时,这块砝码突然变得不再沉重,天平渐渐向另一边倾斜,那另一半放着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一种不能轻易放手的东西。
心里默念了一遍那个人的名字,她连忙掉头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不知是因为风太凉还是沙子迷了眼,她的眼睛渐渐模糊,完全被泪水侵占。
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她跟前,那人一把抓住她肩膀,拦了她去路,她欲挣脱开的当口,耳畔传来对方暗哑清淡的嗓音,“你去哪?”
是他的声音,是他本人,陌悠然有些怔愣,呆呆地问出,“你…你怎么回来了?”
“你难道巴不得我与他之间发生些什么?”男子脸色立时阴沉下来,捉着她肩膀的手直接陷入她厚实的布衣,几乎将她的肩膀捏碎。
陌悠然压根没将他的质问听入耳中,直接捧住他脸颊,左右瞧了瞧,哽咽问道:“你没事?”颇神经质。
男子听她这句,脸色渐渐柔和下来,琉璃般明净的眸中流露出少见的柔情。
“没事。”
“走,回去再说。”他一把牵起女子的手往她方才走来的方向折回。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牵女人的手,始于最原始的情动,牵着女子手那一侧的耳朵是暧昧的颜色,女子手上柔软的触感烙印进了他心里。
他小心翼翼地品评着这份初恋的美好,心头酸酸的,莫名的感动。
陌悠然也察觉两人间的气氛比之以往有些不同,在她眼里,身边的男子一直是个喜欢耍性子的孩子,却此时她才发现,他的手很有力道,指腹上很粗糙,是老茧,这是否意味着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已成长为一个男人。
“珵野,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回屋后,陌悠然直接绕到男子跟前,主动发问,面上染了娇羞。若这般,她还瞧不出男子对她的心意,她这阵子那就真的白混了。她想问,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男子…也是放不下的。
不等她将最后的字眼吐出,珵野便答了,一脸严肃,“不是。”不等陌悠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便笑开了,百花齐放都不若他这份由衷纯粹的笑容惊艳。
“才怪!”
陌悠然像坐了一次起伏跌宕的过山车,面对男子难得明媚如春的笑容,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别处,抿唇憋着笑意,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还有什么比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更幸福的事呢?
“小祎,我可以抱抱你吗?”珵野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立时软成一汪春水,这才明白原来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受。
“嗯。”陌悠然用鼻子哼了一声,就主动靠了过去。这才发现男子不仅手有力道,就连肩膀也是宽阔可靠,不是想象中的单薄。
短暂的温存过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认定了彼此。
会娶。
会嫁。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却承载着古往今来所有男女彼此最真挚的情谊,紧紧地将两个独立的个体牵绊住,一天,一年,一辈子。
“那个男子呢?”情要谈,爱要说,但正事也不能忘,珵野在屋内不见阿昕身影,便疑惑问道。
“让孤尘带走了。”
“对了,孤尘方才说你点了他的穴,是怎么回事?”这会换陌悠然询问。
“我怕他坏事。”
“方才我听说你一从外面回来就被那个女人叫了去,我便知准没好事,孤尘也预感到了,想来救你,但那个女人身边隐藏着很多高手,所以我知道他去了肯定会暴露你的身份,我便拦了他。
“孤尘武功一流,你怎会有机可乘?还是说…你武功在他之上?”
“我武功没他高,但我比较会取巧,具体我就不解释了。”珵野低咳了两声,有些窘迫。方才,他趁那个男子不注意直接抓向了他的裆,男子护命根子心切自然就着他的道了。
“那后来,你怎么过去的?”心中压着无数疑惑的陌悠然并没有多想,直接抛出下一个问题。
“自然是那女人叫差人叫我过去的。”珵野提及花非缨,眸中就划过一丝不屑。
“看来她真的喜欢你。”陌悠然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感慨,但才说完,她就自我否决,“不对。如今对她而言,本殿只是你的亲生妹妹,她这样玩弄本殿,只会令你愈加厌恶她,可是她对你的态度明明是暧昧有的,却为何做出这样矛盾的行为?”
珵野目光突然游离起来,闷闷言,“我也不知。”
片刻,他又嗤笑出声,除了不屑还有无奈,“你真的以为她喜欢我么?”
“难道不是吗?这阵子她对你的特殊本殿都看在眼里。”陌悠然茫然。凭经验,她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但面对珵野的反问,她反而摇摆不定起来。
“不是。”珵野笃定地否认,“在我眼里,那个女人压根没有心。”
陌悠然若有所思,“的确。不过一个人活于世上总有追求,再没心没肺总该有个限度,所以那个女人肯定有在乎的东西,只是我们还未发现。”
“珵野,她刚才没对你做什么罢?”憋了半天,她终于还是问出,不然心头仿若卡了一根鱼刺,疼痛得厉害。方才的情景历历在目,若再发生一次,她相信自己定会崩溃。试问,明明是自己捡到的明珠,却突然被他人抢去,这种感觉会好受么?
“你在意?”珵野一挑眉,并不直接回答。
“自然是在意的。”陌悠然很不爽。她方才见那个女子摸了珵野的胸口,那日后她一定废其双手才能解气!
“你放心,她没对我怎么样。本就为了玩,你以为她会认真么?”
“那就好。”陌悠然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你方才为什么折回?”珵野也有问题,此时终于也忍不住问出。
陌悠然握紧了他的手,沉默片刻,才出声回答,话语间添了愧疚的情绪,“本殿从未想过牺牲你来成全本殿的计划,就算你非本殿所爱,本殿也想尊重你。”
珵野听着她的话,倏地莞尔一笑,淡淡道:“小祎,你是第一个对我说出‘尊重’这两个字眼的人,以前我只知‘尊敬’、‘尊崇’这些字眼,从不知这世上还有‘尊重’一词。小祎,你真的很特别,与其他女人都不一样。”他目光变得深远,似乎想到了某些过去。
“是么,原来本殿在你心里是这么美好。”陌悠然小得意。
“嗯。”珵野别扭地应了一声,就将陌悠然拉入自己怀里,紧紧搂着,闷声闷气道:“总觉还是迟了。”
“迟了?”
“我很早很早就中意你,却拖至今日才与你表明心意。”
“要是本殿方才不问,你是不是还会继续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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