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想什么?”
安静的水流声中,女音静静响起,隐约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疲惫。
专心替她冲洗胳膊的男人身体微微僵了僵,低头一看,才发现两个人居然是以着一种十分暧昧的姿态搂在一起,他单手环住她的腰,她的手则无限依赖似的搁在他的肩头,两人的脸颊几乎要贴靠在一起,近的可以感受到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
十足的亲昵。
不该有的亲昵。
俊美的面皮微微绷紧黑沉如暗海里似的眸里似乎也带上了几分错愕,似乎是想伸手推开她,却又搂着不肯放手,错愕矛盾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不若平常那样的冷峻,反而显得有几分孩子气。
樊雅静静看着眼前她上辈子用生命爱着的,而这辈子已经准备放弃的男人,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清雅美丽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浅淡似秋风的笑容,她微微倾身,不容抗拒的,有些笨拙的,轻轻吻上男人冷硬的薄唇。
容浔黑眸里迅速掠过一抹激烈的情绪,理智告诉他应该现在就把这个黏在身上厚颜无耻的女人推开,但感受着她笨拙的像是在啃咬的吻,扫见女人微颤眼睫下掩不住的羞涩与义无反顾的坚定,他的手臂已经像有自主意志一般搂住她纤细的腰,趁着她换气时低声警告,“你在玩火。”
樊雅轻轻一笑,抬头看进那双黝沉的看不清情绪的黑眸里,大着胆子伸进他质地良好的衬衫里,“你可以推开我,然后骂我不知廉耻。”
再度踮起脚尖吻上那已经被她啃咬的润泽的薄唇,瞥了眼自己已经完全湿透的袖子,她轻笑,“我想我需要换件睡衣,忘了告诉你,我衣柜里有很多新睡衣……当然,如果你不想欣赏,或许我可以留到有人欣赏的那一天。”
容浔竭力压制的蠢蠢欲动,在最后一句类似挑衅的话里火山一样喷发而出,他猛地打横抱住今天魅惑的完全不像是樊雅的小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进他们的房间。
樊雅手也没闲着,利落扯掉他的领带,解开一颗颗的扣子,反正今天没有大人在家,走的又是专用通道,不用担心佣人会看见。
她想,她需要放纵。
关门,甚至连灯都没开,胡乱的毫无章法的纠缠中她软倒在绵软的床铺上,只剩下长裤的男人以一种不会压痛她的方式悬在她的身上,昏暗里,迷乱漆黑的眼眸里突然掠过一抹清醒,隐约可见俊美脸上全是克制,大滴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滑落,“孩子……”
她忍不住一笑,恶意搂住他微微汗湿的脊背,咬住他最为敏感的耳垂,“你觉得你现在还忍得住?”不等他答话,她探手往下,呵气如兰魅惑低道,“我保证没事。”
男人发出一声似痛苦又似欢愉的低吼,再也克制不了。
黑夜正浓,属于夜的欢乐悄然上演,温度渐渐升高,是让人眷念的温度……
悦耳的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樊雅迷瞪着眼摸索自己应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摸了个空,她有些懊恼的低咒了声,闭着眼睛裹着被子毛毛虫似的往外挪,试图去抓应该在床头柜上却可能被她放的过远的手机。
身体突然一空,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腰上一紧,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捞进怀里,手里还很顺便的被塞进一个手机。
手机铃声依旧悦耳的响着,樊雅却完全忘了,愣愣看着头顶上眼神清明显然不是刚刚醒来的男人,更不用说他的手臂还牢牢搂着她的腰,十足占有的姿态。
她不是惊讶他的存在,唔,确切的说,她很明白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她惊讶的是,在那样不受控制意乱情迷并且甚至可以归纳到一夜情范畴的一夜之后,洁癖如他,居然没有在清醒的第一刻就离的她远远的,还这么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
有什么好看的?她没刷牙没洗脸,她头发偏软,一觉醒来通常会乱的堪比鸟窝……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现在是多么不整洁,樊雅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立刻清醒过来,她惊呼一声,第一反应就是坐起!
蚕丝被滑落,稍显冰凉的空气触碰上温热的肌肤,她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遮蔽物……迎上身边男人带了些戏谑的眼神,她连惊叫都来不及,本能一把扯过蚕丝被遮住自己的大好春光。
她扯的太快,动作幅度太大,完全忘了考虑床上还睡着另外一个人……总之,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悲剧了。
穿透窗帘射进来的晨光下,男人容颜俊美到极点,精壮却绝对不会像肌肉男那样肌肉贲的身体恍若精雕细琢而成的雕塑,最后一点蚕丝被险险搭在他的腰间,将露半露,却比完全裸露还要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养眼到令人傻眼。
樊雅真的是傻住了。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没有机会实习这样的场面,一贯的机智冷静完全罢工,只能愣愣看着自己造成的效果。
容浔好整以暇的看了看自己几乎毫无遮掩的身体,再欣赏了一番樊雅震惊到傻乎乎的模样,最后确定如果自己不自力更生,恐怕这女人完全不会主动把被子还给他,然后他直接伸出手,连人带被子完全搂过来,毫不客气的分享了一半被子。
因为在外面受冻一阵而稍显冰凉的肌肤贴靠上来,樊雅打了个激灵,刚才还罢工的脑子瞬间运转过来,只是声音还稍显结巴,“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今天是星期天,我可以赖床的。”容浔说的理所当然,薄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勾出炫目的浅淡的笑容,成功炫的樊雅还不是十分清醒的脑子又一阵晕乎,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深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从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你的电话已经响了很久了,真的不需要接吗?”容浔慢条斯理的捏起被他们忽视很久的电话,盯着手机上那张儒雅的让人觉得讨厌的脸,眼底掠过一抹精芒。
樊雅瞪着今天仿佛外星人附体的容浔,哪里还有什么接电话的心思,“别岔开话题……”
“小雅?”好听的男音轻轻响起,是关切的语气。
樊雅一口气堵在喉咙里,黑白分明的明媚大眼狠狠瞪着始作俑者!
修长的食指,正以一种十分漫不经心的姿态按上免提键,然后把手机搁在了他旁边的床头柜上,姿态散漫随意的,就像此时食指的主人脸上挂着的笑容,可恶到极点,令人恨不得想一巴掌扇过去。
樊雅简直想呻吟了,为什么一觉醒来,这个男人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在她睡着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例如火星撞地球的天玄地玄的事情,足以让一个人个性大大改变,又或者,像她一样,他突然也有那么一段不能为人所知的上辈子?
胡思乱想间,都忘了回应电话那头的沈晏的问询,以致沈晏又担忧问了一遍,“小雅,你在吗?”
樊雅醒过神,急急的道,“我在,有事吗?”她懊恼瞪了眼似乎不打算开口更不打算将手机交还给她的男人,更懊恼自己做不出坐起来去抢夺的动作,要知道,他们两人现在可是在最原始的状态,所有肌肤能碰触到的动作,都是她现在最不愿意做的。
电话那头沈晏声音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儒雅,“是这样,今天是学校的转院考,我正好负责这件事,刚看了下参加转院考的学生名单……”
“啊!转院考!”樊雅霍然坐起,她稀里糊涂的都忘了这件事了,再也顾不得两人会不会碰触,打横一扑扑抓起手机,压根没在意身边男人眉头微微一拢,大手及时护住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免得她一不留神撞上肚子。
连这个都顾不上,她就真的这么想转进商学院?
容浔黑眸微微睐起,想起结婚那一天她的据理力争,后来没了动静,本来以为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她是完全把他的反对丢在脑后了……
这个事实,真的很让人不悦。
樊雅没在意容浔微睐的不悦眸光,急急发问,“还有多长时间开考?”
沈晏敏锐听到电话那头稍显怪异的声响,眸里闪过一抹狐疑,声音却依旧温和,“还有半个小时。”
樊雅呻吟了声,容家距离青藤大学车程就要四十分钟,就算她现在马不停蹄的赶过去,也绝对赶不及开考,青藤大学是国内重点大学,校风尤其严谨,绝对不会允许学生在转院考这样的大事上这样马虎,而且这还只是笔试,就算她赶上了,迟到这一项也会给面试官留下坏印象。
她懊恼的揉揉太阳穴,怪不得沈晏锲而不舍的打了她好久的电话,她如果在第一时间接电话,或许还能赶得上。
可现在……
她完全不抱希望的问,“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我现在马不停蹄赶过去,最快也要五十分钟。”
沈晏看了看手表,眉头微微皱起,五十分钟,就算他可以替她争取到迟考十五分钟也来不及。他想了想,低问,“你确定你今年一定要转院么?”
“我很确定。”樊雅答的很坚定,重生这么久,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按照她的设想进行,如果就连转院考都错过,她会有种她的人生无比悲哀的错觉。
“既然这样,那我会尽力帮你拖延时间……”
沈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懒散低沉的男音打断,“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需要跟我妻子好好沟通一下。”
沈晏眸光陡沉,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已经被挂断,传来嘟嘟的长音,再拨回去,已经提示关机了。
沈晏猛地握住手机。
“沈教授,你没事吧。”旁边负责分发试卷的女同事疑惑看过来。
沈晏微笑,“没事,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一下,可能需要你辛苦一下,可以吗?”
“啊,没事的,就是归类一下,小事情。”女同事被沈晏如沐春风的笑容迷花了眼,就算是有关系也要说没关系,更不要说确实没什么事。
“麻烦了。”
“不客气不客气。”女同事迷醉的看着沈晏潇洒颀长的背影,她刚才怎么会误以为从他脸上看到类似青面獠牙的表情呢,沈教授分明是那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樊雅瞪着自己被毫不留情关机的手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现在容浔已经被她凌迟千万遍了。
不过现在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就算知道可能来不及,她也必须要试一试,而且她相信好人如沈晏,一定会想法设法为她拖延时间的。
她裹着被子猛地坐起,刚刚坐起,腰部就被一股强悍的力道搂住,她猝不及防往后栽,落进那人早就准备好的怀抱里。那人一脸正色,“樊雅,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樊雅脱口而出,连言辞都顾不得修饰了,直白而刻薄,“谈一谈的结果是让我连最后尝试的机会都没有,容浔,我没了爱情,没了亲情,现在连我唯一仅剩下的事业你也要剥夺,你真以为你自己是上帝?”
容浔望着掩不住怒色的樊雅,深邃眸里掠过一抹极复杂的情绪,沉默一阵,没有像樊雅想象中那样讥诮嘲讽,只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你的身体状况,可以负荷得了高强度的学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怀孕了。”
青藤大学之所以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重点,不仅是因为它的生源都十分优秀,更重要是它的课业比其他学校繁重几倍,甚至一点不逊于研究生。
因为容浔说的事实,樊雅脸色稍微缓了缓,冷静自信的道,“我不认为那些会成为我的负担。”先不提她上辈子一手创立了‘左岸’,她上辈子可是在青藤大学经济学院最严苛的古教授手上当过两年的研究生,经历过古教授惨无人道的摧残,普通大学教育她还不放在眼底。
“既然你不认为那是你的负担,你完全可以明年直接考经济学院的研究生,或者,你甚至可以直接开始创立公司,我不认为你必须要进本科部学习。”容浔公允的道。
“那是因为我不想再走上辈……”声音戛然而止。
樊雅猛地顿住,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的压回去,有些疲惫的转过脸,“我只是想去而已。”
确实,她当初说转院完全是为了帮苏颜铺路,但她也是有私心的,虽然可能有些愚蠢有些反骨,但她真的不想再走上辈子走过的路,她的今生才刚刚开始,她想看一看她的人生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没有想象中的讽刺,容浔的声音在寂静中低沉而冷静,“你坚持?”
“对,我坚持。”她苦笑,其实坚持又怎么样,她注定赶不上转院考。
还有二十五分钟。
就算她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