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连轴转似的工作,终于把放假那几天堆积起来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白经池埋在文件堆里忙活了一早上,看完最后一页,合上黑色的文件夹,目光移向桌子右上角的黑色木质电子钟,时间显示12:11,就在这几秒种里,数字忽然又跳动,变成12:12。
忽然想起以前曾经看到过的一个说法:如果看时间的时候,时钟和分钟是一样的数字,说明有人正在想你。
这个念头冒出来,白经池自己都觉得矫情,顿了顿,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等待的时间里,他一直盯着电子钟上橘黄色的数字,直到接通的那一刻,数字还没有变,他心里竟然有小小的喜悦。
“喂,老公。”电话里传来余尔软软的声音,这是白经池今天第二次听到她叫老公,心头还是不受控地跟着酥了一酥。以前觉得肉麻的称呼,现在听来竟也很悦耳。
“恩……”他低沉地应了一声,却仍能听出其中泄露的一丝愉悦,白经池站起来,走向落地窗的时候顺便抻了抻腰,“在做什么?吃饭了吗?”
“还没,我在外面。”
“恩?”电话里忽然变得嘈杂了一点,白经池似乎听到了谁的喊声,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眉毛还没来得及皱起来,又听到余尔带上笑意的声音,“我在你办公室外面呢。”
办公室外面……
白经池捶腰的手一顿,下意识转身,办公室的门刚好被推开,一颗红色的脑袋探了进来,余尔大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戴着毛线手套的手笨拙地把围巾往下拽了拽,露出脸朝他笑起来。
白经池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来,收了手机朝她走过去,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脸,有一点凉。“怎么不先跟我打个电话?”
余尔笑嘻嘻地把食盒往上提了提,递给他,嘴上抱怨道:“好重。”
白经池连忙接过来,反手关门的时候听到外面某个女秘书含糊不清的声音:“恩恩,这个好好吃!杨姐你尝尝!”
然后方硕绪都是看到的人自己脑补的,但他就是觉得有问题。
尤其是结合今天一整天她的反常:突然改口叫他老公;吃饭的时候很黏他;那个的时候要求戴套;睡醒之后一声不吭离开……
手指在文件夹的封面上敲了敲,电梯到达33楼,白经池大步迈出电梯,回办公室拿上大衣和钥匙,匆匆离开。
一路上脸色都紧绷着,回到别墅甚至顾不得把车开进车库,直接停在院子里,下车回家。一进家门就看到餐厅饭菜已经摆上桌,余尔还在厨房里,拿着汤勺在炖锅里慢慢搅着。
白经池换上拖鞋,从玄关走过去,空气中烟火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仿佛是踏入了另一个温暖的世界。他看着余尔忙碌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来啦?”余尔转头看他一眼,又很快转回去,“洗手吃饭吧,汤很快就好。”
“好。”白经池轻声应答。
他先去了一趟书房,把公文包放下,转身走了一步又顿住,折回去,走到了垃圾桶跟前。里面两个有皱巴巴的纸团。
这不是他扔的,他扔废纸从来都是折叠起来,不会这样团成一团。
白经池皱眉,俯身捡了起来。
……
“余尔。”
余尔戴着白底小碎花的隔热手套把汤盅端了出来,一转身发现白经池站在客厅里望着她,身上还是回来时的深灰色西装,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
他刚刚叫她余尔,没有叫她小鱼。
余尔愣了愣,目光落在他右手捏着的纸上,心倏地一跳,手一抖,汤差点洒出来。白经池这才看到她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手不禁攥得更用力了几分。
“先吃饭吧。”她把汤盅放到餐桌上,打开盖子,露出奶白色的鲫鱼汤。
余光里看到他还站在那儿没动,也只假装没看到,若无其事地盛了两碗汤摆好,然后抬头望向他,又说了一遍:“吃饭吧。”
白经池终于动了一动,脚步沉重而无声地走过来,没坐,把手里摊平之后满是折痕的纸放到桌子上,上面硕大的标题反射着明亮的灯光,让人觉得刺眼——
离婚协议书。
“这份协议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他望着余尔,目光如深不可测的黑潭,看起来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无数汹涌的暗流,,他是没有逼你,但你也不是自愿的,你根本不想娶我,所以结了婚才会对我越来越冷淡,我不傻,我都感觉得到……”
白经池手上的劲儿松了一些,张了张口:“我……”
余尔却不肯听他说话,继续哭着控诉,“你从来不跟我约会,不陪我逛街看电影,也从来没有送过我花,所以的礼物都是让秘书准备的,我都知道!你不喜欢我,连跟我做爱都不喜欢,也不愿意跟我生孩子,每次做都要戴小雨伞……你说你不爱南嘉,可你心里明明还有她,逛庙会的时候因为看到她发呆,连我走远了都不知道。你还把她招进公司,在同一个屋檐下工作,你们很合拍,你们有很多共同语言,你喜欢的东西她都懂,她是你的知己,我连大学都没上过,什么都不懂,英文也不会说,你一定很嫌弃我……”
“你说你不爱她,可至少曾经爱过她,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这些话不知道在她心里憋了多久,白经池不能说不心虚,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段时间他和余尔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但曾经对她的冷落,并不会因此抵消,那些日子真真切切地存在过,而且显然已经给她留下了很多深刻而难过的记忆。
“小鱼……”白经池松手,想要抱一抱她,余尔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刚巧躲开。
她擦了擦眼泪,眼前恢复清明,重新把那份离婚协议举起来,递给他:“你不爱我,我也不想再拖累你,签字吧。”
“以前是我让你伤心了,是我做错了……”白经池伸手抱住她,“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你想要孩子我们就生孩子,男孩女孩都要,生很多个,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那一刻余尔多想答应下来,多想抱着他大哭一场然后像他说的那样继续“好好过日子”,或许她可以继续利用责任拴住他,反正只要能在他身边哪怕得不到回应她也可以很欢喜,但她不想……不想他们的婚姻继续畸形下去,不想再做他的包袱和拖累……
她想让他卸下她和余家这两个重担,去过他自己想要的人生;也想找回自我,开始学着做一个独立而优秀的女人。
如果有一天,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能够站在与他比肩的位置,也许那个时候他依然不会爱她,或者已经有了深爱的女人,但至少,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她终于可以爱得不那么卑微。
她挣开他的手臂,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
“我们还是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