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大壮,你给我滚出来!你个叛徒,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叛徒,给小爷滚出来受死!”
找不到裴将军,唐掌柜退而求其次,准备向石大壮开刀。
“东家,”荆宝小心翼翼地走上来,“大壮回石竹村了。”
“什么?”
唐云差点跳起来,“他竟然回村了!眼看就到夜饭时辰,一会客人们就要陆续上门,他竟然回村了!”
“东家,”荆宝小心翼翼地说道,“方才店里……来了两位差爷,说是咱们店从今儿起不能再营业,明日起就要关门贴上封条……”唐云神色一怔,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酒楼已被官府封查了,而这正是他可以安然无恙从县衙大狱归来的原因。
如果可以,唐掌柜宁愿官府把自己关在狱中,来换取酒楼继续营业的权利。
可惜,不可能的。
在这一刹那的功夫,唐掌柜整个灵魂似乎突然被抽空,只剩下一个躯壳,他耷拉着肩膀慢慢往后院走去,只感觉双脚越来越沉重。
李隆基听见宫门外传来脚步声,料定是唐云,连忙抬头看天,出声吟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下应景了吧?
你小子不能再说什么吧!这次唐云还真是什么都没说,他压根就没看见老头儿站在他对面,他走得很缓慢,走路的样子有些像一个很久没上过桐油的木偶人。
“小子,喂,臭小子……你有听老夫在说话么?”
任凭皇帝老儿说什么,唐云始终没有抬头,就像个木偶人似地径自向后头的菜园慢慢走了去。
李隆基愣了愣,回头看杨玉环,“玉环,你看这小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陛下以为呢?”
贵妃娘娘没好气地说道,“都是陛下您,好好的非要整治人家!本来一个脑瓜灵泛的小才子,结果被陛下整治成个木偶人了!”
“什么叫本来好好的?”
李隆基不同意这个看法,“那叫好好的么?
朕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就见过这么猖狂的少年!”
“奇才自然有奇才的脾性,这就是天赋异禀!”
杨玉环辩解道。
“奇才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玉环你不是没看见,他对朕说话那副怪腔怪调,幸好朕心藏好,不然非被他气得驾崩了不可!”
“那现在陛下就开心了么?”
杨玉环哼声道。
“对,没错,现在朕心里觉得十分痛快!”
李隆基一拂袍袖,哼声道,“那小子越是不痛快,朕就越痛快!”
“陛下真是老顽童!”
杨玉环气得扭过身子去,“那陛下继续痛快好了!反正臣妾不开心!”
“嗬,那小子不开心,你也开心!莫非你还真爱上了那臭小子不成?”
李隆基醋意大发,阴阳怪气地道。
“陛下,你、你怎么说臣妾呢?”
杨玉环气得脸都涨红了,“我不理你了,哼!”
贵妃娘娘也任起性子来了,陡然一转身,抬脚就奔进了堂屋。
“我不理你了,哼!”
李隆基鹦鹉学舌的,学着贵妃娘娘的腔调,“你不理我,难道我就不痛快了么?”
李隆基也转过身去,他要用明确的态度告诉贵妃,她不理他,他依然可以过得十分痛快。
“笑话!你不理我?
你不理我,就没女人理我了么?
我是大堂天子,排队等着我恩宠的漂亮女子,多得朕都数不清呢!”
但当李隆基在庭院中转了两圈后,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事实证明,杨玉环不搭理他,他真就觉得十分无趣。
似乎整个小小庭院都变得空荡荡的了。
“玉环,玉环……方才朕同你说笑的,你可别当真,玉环,你在哪儿?
朕来进了哈!”
一直立在堂屋门口的高力士,面无表情,只是摇了摇头。
这种情景,这种小闹剧,他见怪不怪了。
高力士习以为常了,可并不代表别人也习以为常了。
若是唐云看见这一幕,保证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这就是传说的风流李三郎?
皇帝老儿置起气来竟然的顽童似的,你能相信?
打死唐云也不敢相信,除非他亲眼所见,但方才的一幕,唐云自然是见不到的,因为他此时此刻正坐在土胚房的门槛上,拖着腮,神游物外。
那副弹弓就搁在他的身边,显然他还没有放下对裴旻的仇恨,只要裴旻一出现,他就准备搭弹射杀他!日头早已西斜,漫天的晚霞,唐掌柜却无心欣赏,白白辜负了这绚丽的落日景致。
别看他像个木偶人似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可他的脑筋可转得飞快,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整件事都透着一股子古怪!表面上看起,这一切似乎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可仔细一思索,所有的环节都不对劲儿!唐掌柜在脑子里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又捋了两遍,忽然他的眉头紧皱,心道那只牛皮囊是裴旻带回来的不错,可裴旻是谁带回来的?
这样说似乎不准确,应该是裴旻是跟那死老头儿一起回来的!从哪儿回来的,从安府回来的?
他们去干吗了?
去赴宴!谁请客?
安明府!为什么请客?
跳跃的思维在此时突然卡主了,唐掌柜认为问题肯定就出在这里,尽管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他的判断。
从一开始,他就对安县宰和那老头的关系感到十分奇怪,以安县宰的脾性,他断然不会对一个普通人大献殷勤?
诚然,那个老头儿是长安的某位豪贵,或许从前还是朝廷的权臣,现在致仕在家颐养天年。
当年老头儿很肯定对安县宰有知遇之恩,或许还提携过安县宰,因此老头儿出游到新丰,安县宰自然应当殷勤知音!如此解释,似乎可以说得通!但是,唐掌柜却不认为事实只是这样,或者说,他对那老头的真正身份起了疑心。
他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疑点重重。
其一,李白和裴旻为何对那老头恭敬有加,两位都是大唐名士,一般的豪贵见了他们,都极力想结交他们,可那老头儿丝毫巴结他们的意思都没有,恰恰相反,倒是李白和裴旻言谈举止中时不时透出对那老头刻意奉承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