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的脸当即就黑下来了,心道若是要十天半月,我还来找你干什么?
即便他不来找安明府,依照程式,在他提交申请后,最迟十天八天,这事也就办妥了。
怎的他亲自出马,反倒比正常程式所费时日反倒还要长呢?
“还请安明府通融,此事宜早不宜迟,只要玉素拿到了良人户籍,那杨喧也就死心了!”
唐云强颜欢笑说道。
“此事怕是不好办!”
安明府装模作样地打起官腔来了,踱步走到窗前,突然转身向唐云说道,“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下官倒有个两全其美之法!”
唐云心中一喜,忙拱手笑问道:“是何法子?”
“你做我女婿!”
安明府毫无征兆地向唐云说道,满脸期待地盯着唐云,“如何?
只要你答应做下官的女婿,此时一日之内便帮你办妥!”
唐公子心中万马奔腾,若不是看在长辈的份上,他还真想脱鞋扇人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安明府到底是如何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的?
原本背着手在父亲的视事厅上瞎转悠的安小姐,脚下也是突然一顿,蓦然转身看向父亲。
“爹,你发什么狂啊?
怎的说着说着就说到这事儿上来了呢?”
或许是在唐公子娶宁茵为妻这事儿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自那以后,安明府就好似有些不正常了。
唐公子张了几次嘴,想说句什么,硬是接不上话,最后堪堪说道:“安明府,小生今日是来……”“做我女婿!”
安明府出声打断,沉下脸来,“不然你回去吧!等个十天半月,玉素的户籍自然就会办好了!”
唐公子欲言又止:“我……”“你做我女婿,不然的话——”安明府负手踱到几案后,猛然回转身瞪着唐云,哼了一声说道:“虽说本官仍只是个小县令,权利不大,但好歹西市就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本官记得不错,中郎将在西市可是有几处资产的对吧?
万一哪天本官心情不好,欲要整治一下西市的商行,届时误及中郎将的买卖,可就不太好了!”
唐公子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安明府说出来的,这摆明就是威胁啊!能把威胁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好似天经地义一般,安明府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人吧!“爹,你若是再这样,女儿再也不理你了!”
安小姐又恼又羞,纤腰一转,陡然背过身去了。
“女儿,老爹这都是为了你好!”
安明府却是大马金刀地坐在案后,大言不惭地笑说道,好似这原本就是一件光明磊落的正义之事!“既然如此,小生无话可说,”唐云堪堪忍住了,拱手说道,“不过,安明府别忘了,京师可是有个县署,既然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就此告辞!”
唐云说完转身气冲冲就往外头,安明府却是稳坐如泰山,举手挥一挥,哈哈笑道:“中郎将好去,下官身体不适,就不远送了。
中郎将闲暇之时,记得多来走走!”
“爹,你太过分了!”
安碧如瞪了父亲一眼,快步追出厅去。
“唐云,你等等我——”“你跟出来干什么?”
唐公子只顾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爹一把年纪,还学人装疯卖傻,真是可笑至极!”
“唐云,你别生气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爹何时跟我好好说过话?”
“我爹发狂,可我又没发狂,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有什么牢骚,尽管对我发泄!”
唐云突然立住脚步,回转身看着安小姐,说道:“你爹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
安小姐笑着点头。
“他是只对我这样,还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唐云皱着眉头问道。
“若是对每个人都这样,那就真的惨了!”
安小姐俏皮一笑。
“那就是唯独对我如此啰?”
唐云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大不了日后再也不见你爹了!”
“唐云,”安小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谁说我讨厌你了?”
唐云愣道。
“那你一听我爹说那话,你动这么大的气?”
安小姐勾下头,踢着脚下一颗小石子。
唐云愣道:“什么话?”
“就是做他女婿的呗!”
安小姐继续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我不是为了他那句话生气,”唐云摇摇头,说道,“我是为了他为了那件事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种荒唐而生气!”
“我知道了,唐云。”
安小姐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回头我会劝我爹的,其实我爹也只是说说,他未必就会那么去做,他真是因为爱悦你,因此才会如今种种奇怪言行……”“爱悦我?
你替我谢—谢他!”
唐云用力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嗳,唐云,唐云,我话还没说完呢!”
安小姐在身后招手喊道。
但唐云却没有再回头,径直出了县署。
与此同时,位于宣阳坊的相国府中,相国大人脸色阴霾笼罩,很显然他不高兴,很不高兴!在狠狠臭骂了崔豹一顿后,仍感堵在胸口的那团恶气无法消散,他知道如果不除掉唐云,他胸中那口恶气是下不去了。
而任嚣则躬身立在对面,大气不敢出,倒是坐在北面塌上的吉温,反倒是一副闲适自得的架势,一边啜着香茗,一边冷眼旁观相国打人训斥任嚣。
之前依照相国打人的吩咐,他和任嚣通力合作,务必将李北海拿入大狱,最好是将那唐云小儿牵连进来,趁机将敌人一网打尽。
崔豹负责到乐游山庄拿人,可是办事不利,昨日他率领十余名不良人,竟被一个昆仑奴和安府小姐俩人给打了出来,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不良人是什么人?
那是令贼匪闻风丧胆的人,结果竟然被一昆仑奴和安府小姐就打得落水流水。
只要他将人拿入大狱,剩下的就交给他吉温了。
他对付逆贼,早已累积相当丰富的经验,但凡落入他手中的,无有不招供的!但崔豹却没拿住人,他能怎么办?
他空有一身本事,也无处施展啊!“我说崔主帅,你把事情办成这样,日后相国打人还怎么相信你?
不是吉某多嘴,如今咱们已然处于下风,错失了良机,再想拿住李北海可就难啰!况且,你让相国打人如何向圣上复命?”
“是,属下办事不利,愿领责罚!”
崔豹躬身说道。
“责罚你何用?”
吉温冷笑一声,说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李北海,将他拿入大狱。
如此咱们方可化险为夷,皆大欢喜,不然者,相国打人在圣上面前没落下好,你我二人岂有好下场?”
“吉温说得不错!”
李林甫突然立住脚步,瞪视着崔豹道,“眼下唯有将李北海拿住,本相才好入宫向圣上复命!丑话说在前头,崔主帅,本相原本对你给予厚望,你可别让我大失所望。
干得好了,本相自然不会亏待你,瞧见吉温没有,他你可以他为楷模!”
“全靠相国打人栽培!”
吉温连忙站起身,向李林甫一揖到底,“若无相国大人栽培,下官或许还在新丰那破地方当个小小县尉呢!”
李林甫点点头,眼睛却是一刻也没离开过崔豹,冷声说道:“可你若是让老夫在陛下面前失了信,那可就莫怪老夫无情了!”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拿住李北海,绝不让相国打人难做!”
崔豹躬身说道。
“很好!事不宜迟,老夫希望你能将功赎罪!去吧!”
李林甫挥了挥手。
“是,属下告退!”
崔豹领命而去。
李林甫立在原地,看着崔豹一溜烟出了中门,这才转身看向吉温,摇头叹口气道:“老夫失算了,早当想到唐云小儿定不会坐以待毙,岂会束手就擒?”
“依下官看来,非是相国打人失算了,”吉温一脸谄媚,凑上前说道,“而是那唐云小儿太阴险狡诈,此子一向诡计多端,实不相瞒,下官也曾险些在他手里吃了大亏!”
李林甫点点头,满脸狐疑,道:“那昆仑奴究竟是何人?
杀主可是重罪,他又是如何到了唐府?”
“相国打人有所不知,”吉温笑说道,“那昆仑奴,名叫磨勒,乃是一富商家的奴仆,因屡遭主人毒打,因此起了杀心,杀主后逃到了新丰,却拿入了新丰狱中,他就是那里认识了唐云。
听闻二人还在狱中认了师徒,后来磨勒被解送京师,入了大理寺狱,本已判了秋后问斩,谁知唐云很快也到京师,并想法设法要救磨勒性命。
最后磨勒还真就被他救了出去。”
“哦?”
李林甫拧着眉头,问道,“除了圣上特赦,他有法子将一个死囚救出来?”
“谁说不是呢,”吉温笑道,“与其说是唐云救了磨勒的性命,倒不如是寿安公主。
正是因为唐云去求了寿安公主,寿安公主府邸的邱大农是个足智多谋的角色,也不知他出了个什么主意,寿安公主入宫面圣,一说此事,圣上竟一口答应了!”
“这倒是件稀罕事儿!”
李林甫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来,唐云小儿和寿安公主交情非浅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