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仲子脑袋空空如也,完全想不出竹筐是何时被人掉包的?
如果不是竹筐被掉包了,这些弩弓和盔甲是怎么出现在马车上的?
大唐律令有明文,私藏甲、弩、矛、楯、具装等,私家不合贮存。
私有以上兵骑者,各处徒刑一年半;弩一张,加二等,合徒两年半,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三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者,处以绞刑。
不说贮存,捡到别人丢失的禁兵器,须得在三十日内上交送官,超过一日不送官,鞭笞五十,若超过五日不送官者,依杂律亡失论罪。
和仲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公子信任他,才将购茶之事交由他办理,如今出了差池,自己被杀头也就算了,却是连累了公子。
“将二人统统拿下,解送大理寺问罪!”
为首的壮汉一脸冷笑,向手下喝令道。
“不好了,主母、夫人,主母,不好了,夫人,不好啦!”
小香玉躲在远处,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待那帮皂衣大汉绑了大壮和粽子推出角门,小女仆飞奔到中庭,向侯氏和宁姑娘禀报去了。
侯氏、宁夫人双双从屋内跑出来,香玉将她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向主母和夫人复述了一遍。
侯氏和宁夫人闻言皆是大惊,宁夫人怕侯氏年纪大,不想她惊吓之下出现什么闪失,忙命小月将侯氏扶进屋内歇息。
“香玉,此事可是你亲眼所见?”
宁夫人紧看着小女仆,神色惶然。
“夫人,这等大事,婢子岂敢拿来说笑!”
香玉笑脸很是严肃,“夫人快想想法子,公子眼下却不知哪里呢!”
宁茵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冒金花,方才那些茶客们都在议论圣上在慈恩寺烧香遇刺之事,宁夫人的心就悬了起来。
夫君正是往慈恩寺去的,万一正撞上那些刺客,岂不危险?
无奈大壮和粽子出门购茶了,阿福阿难又忙着祗应络绎不绝的茶客,她只能遣香玉去慈恩寺茶探究竟。
香玉自慈恩寺回来却说,皇帝和贵妃早已离开了慈恩寺,却不知公子是去了哪里?
宁夫人没法子,只能在心里不停默念“好人相遇,恶人相避,吉利,吉利!”
谁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万一夫君有个好歹,这日后叫她和姑婆还怎么活下去?
“安姐姐呢?”
宁夫人突然问道,她知道愈是这千头万绪的光头,愈是要保持头脑清醒,“安姐姐可曾回来?”
“安小姐回新丰了,道是三日后才能回京师。”
香玉说道。
安明府的官告都下来了,被任命为长安县县令,虽然都是县令,但长安县乃是京县,自是非新丰县可比。
安碧如此番回新丰,便去是去接应父母去了。
宁茵咬咬牙,道:“香玉,你好生照顾主母,我须得入宫一趟,寻贵妃娘娘去!”
再没别的法子,夫君虽然在长安有李白和裴旻两个忘年好友,可宁茵初到京师,却是连他们的家门都不认的。
现在她唯一能求的就只有贵妃娘娘了,她知道唐云深受贵妃娘娘爱悦,贵妃娘娘若是知道夫君有难,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夫人。”
香玉却是近前一步,说道,“让香玉入宫吧。
夫人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宫殿重重,怕是找不到娘娘的寝殿!”
宁茵迟疑着道:“这……”“请请夫人放心,婢子定能将此事办妥!”
香玉目光坚定地看着宁夫人说道。
宁夫人也没法,当即叫了一辆马车,亲自送香玉上车。
马车很快就驶离七碗茶。
而此时,唐云还坐在山石院的凉亭中,悠然惬意着享受着两腋生风的凉爽。
“姐姐,方才我来时听小黄门说,老头去了合炼院,那是什么地方?”
唐云吃着香瓜,笑看着贵妃问道,“不知是什么好去处!”
“嗳,什么好去处!”
一提及合炼院,贵妃娘娘就直摇头,“都是那叶天师,说什么青春永驻,别无他法,无非内丹与外丹二术,但内丹却非一朝一夕之功,唯外丹有速成之道,鼓动陛下服食丹药,以求益寿延年,甚而羽化成仙!”
唐云一脸愕然,道:“这鬼话老头也信?”
古往今来多少皇帝死于服食重金属!可转念一想,他不能以自己领先一千多年的思想来衡量唐人的思想,学识再渊博的唐人,也不可能知道道门丹药的成分是对身体造成致命的危险。
“云郎,”贵妃娘娘诉起苦来,“你说陛下常日里喝些赤箭粉也就罢了,古往今来,何人可长生不死?
人与天地间的所有生灵一样,都有一死,才乃是造化的力量,非人力可及!”
“姐姐是明白人!”
唐云从贵妃竖起大拇指,这可是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贵妃娘娘能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实属不易。
“老头最听姐姐的话,姐姐还是多劝他一劝才好!”
“嘁——”贵妃娘娘却是一脸苦恼,“别的事尚可,唯独此事他断然是不会听我的!”
唐云哑然失笑,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唐玄宗并非是死于服食丹药,既然如此,让他吃去呗!英雄迟暮,固然十分悲凉,可英雄死在自己手上,不是更可悲么?
正是对于老去和死亡的恐惧,才使得那些皇帝,不惜一切寻求长生不死。
因为这种心情过于迫切,以至于他们都丧失最基本的判断。
便在此时,忽听小黄门在亭子下禀道:“娘娘,公子,外头有名女子求见?”
“女子?”
贵妃娘娘看了唐云一眼,问道,“什么女子?”
“道是名唤香玉,乃是公子的女仆。”
小黄门躬身说道。
“香玉?”
唐云倏地站起身,向那小黄门笑笑道,“有劳了,让她入来叙话!”
小黄门去后,不一忽儿,香玉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近前来叙话!”
小香玉拎着裙裾登上了亭子,当她看见自家公子安然无恙地坐在亭中时,内心的惶惑惶稍稍得以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