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张去疑讪讪笑道,“二哥说的是实话,你和大哥是没看见那日我去找他时,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势,若非他有官身,我还真想好好教训他一下!”
“二哥,你放心。”
张芸儿一拍胸脯,“小妹替你教训他也是一样!”
说着把目光投向唐云,冷冷一笑:“在过上一个时辰,那厨子还能这么神气活现的么?”
“小妹一出马,定打他个落花流水!”
张去疑哈哈一笑道,“小妹,二哥可就全指望你出这口恶气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唐云和李腾空纵马向帷帐这边行来,“咦?
王叔、刘博士,二位来得恁早啊!”
唐公子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拱手问候。
“哼!”
刘博士却是摆过脸去,用力哼了一声,“目无尊长的狂妄小儿,前儿你登门求教时,老朽还以为你是块可造之材,孰知竟是老朽看走了眼!”
唐云心下微怔,面上却仍是带着笑意,拱手致歉道:“刘博士息怒,小生有事耽搁了,还望刘老见谅……”“刘老,”李腾空见情景不对,忙出声为唐云分辨,“腾空临出门时,遭到家父拦阻,不让我替七碗茶出战。
我好容易才瞅机会溜出来。
都是腾空的不是,望刘老莫要与公子为难才!”
“哦?
此话当真?”
刘博士扭头看过来。
“腾空岂会敢欺瞒刘老?”
李腾空稽首为礼。
“好吧!”
刘博士把目光投向唐云,“那是老朽错怪你了!”
“无妨,无妨,”唐公子笑呵呵地道,“刘老乃是当今的鸿儒,能得刘老只言片语的提点,也是小生之福!”
“不必委屈求全对老朽说好话,”刘博士抚髯而笑,“虽说老朽是应万胜茶坊之邀而来,但老朽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既然是较技,胜负只看谁人技高一筹了!去准备吧!”
赛场已然布置妥当,只见红地毯的左右两边各自设有风炉、具列等一应茶器,煎茶之水是特意差人从渭河里取来的。
所用茶叶,双方各自择选,唐云选的是蜀茶,剑南蒙顶石花,而张芸儿选的则是湖州顾渚之紫笋。
皆是大唐公认的名茶。
《唐国史补》:“风俗贵茶,茶之名品益众。
剑南有蒙顶石花,或小方,或散牙,号为第一。
湖州有?顾渚之紫笋。
东川有神泉小团昌明兽目。
峡州有碧涧明月、芳蕊茱萸寮。
福州有方山之生牙。
夔州有香山。
江陵有南木(产于荆?州,今湖北江陵县)。
湖南有衡山。
岳州有渔湖之含膏。
常州有义兴之紫笋。
婺州有东白。
睦州有鸠坑。
洪州有西山之白露。
寿州有霍山之黄牙。
蕲门有蕲门团黄,而浮梁之商货?不在焉。”
除此之外,唐代名茶还有仙崖石花产于彭州;绵州松岭,绵州即今四川绵阳县;仙人掌茶产于湖北荆州玉泉寺,其茶如仙人掌状;宣州瑞草魁产于今之郎溪鸦山。
到了开元天宝年间,唐代茶叶据制式分为角茶、散茶、末茶及饼茶四大类,其形更是难以指数。
其中胡鞭形、牛臆形、浮云形、指水形、膏土形、地潦形六类乃是精制上品,而竹香形和薄荷形则归入了粗老下品。
煎茶对水质要求甚严,茶圣陆羽认为山水为优,江水次之,井水最差。
唐元和年间人刘伯刍依照利茶之优劣,将天下水分为七等,其一为扬子江南零水,其二为无锡惠山寺石水,其三为苏州虎丘寺石水,其四为丹阳县观音寺水,其五为扬州大明寺水,其六为吴淞江水,其七为淮水。
只是上述水系多半在长江以南,对关中地区的茶人而言,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倒是长安城西北的渭水,长期以来都被人视为是利茶的江水,当然,也有人为了喝上一口好茶,而家仆到终南山去取山水。
但今日比赛所用之水,却都是渭河之水。
此时,李腾空和张芸儿已然就位,各自为阵,刘博士和王行首既为评判,自然会关注上场上二人的一举一动,过程大致一分为二,煎茶手法,以及品茶。
说起来甚易,实际上每一道程式和每一个手法,都能见出各人的功力及对茶道的理解。
至于品茶,跟评鉴美食一般无二,三字概之,色、香、味。
张芸儿看李腾空的目光充满了挑衅。
而李腾空面上却是波浪不尽,平静如水,长期的打坐清修,使她无论身在何处,都能轻易保持内心的那份宁静。
此番随唐公子修习茶道,虽有临时抱佛脚之嫌,但在过去的三日之内,她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其中。
她充满灵性的思想,以及不俗的学识,使得她进步神速,可谓是一日千里!起初李腾空自己也不够自信,但她十分相信唐公子的话,唐公子让她不要多想,排除杂念,只要按照他教的去做,就一定能够击败对手,获得胜利。
“李居士虽未受具足戒,但已算是半个道门中人了吧?”
张芸儿似笑非笑地向李腾空说道,“既为道门中人,不在家好好清修,何得到此同我争强好胜来了?
这难道同与世无争的道法不相悖逆么?”
李腾空一听便知是对手找茬,有意让她难堪,却是微微一笑道:“张姑娘有所不知,道法虽追求与世无争,但更重顺其自然,茶道同道法不仅不相悖逆,二者反倒是相辅相成,本居士今日此来恰恰是遵循道法而为!”
“是么?”
张芸儿却是哧笑一声,说道,“也不知唐云给了你什么好处,居士乃是堂堂相国府千金,竟肯抛头露面代七碗茶出战?”
说到这里,张芸儿的话音一顿,脸上的笑意却是更为促狭了。
“还是说,你们二人之间有何不为世人所知的隐秘款曲?”
张芸儿显然是想扰乱李腾空的心神,对此李腾空心知肚明,她道心坚定,岂会为一两句闲言碎语而动怒?
“张姑娘这是试探?
亦或是诬陷?”
李腾空微微一笑,道,“本居士与唐公子乃是相谈甚欢的好友,唐公子相求,做为好友的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