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愚见,那甄氏姐弟二人好生奇怪,姐姐名唤甄美丽,也不知是真美丽,还是假美丽,那弟弟却唤作甄贾。
公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转身往回走时,和仲子笑向唐公子说道。
“十有八九是真美丽!”
唐公子哈哈一笑道,“只瞧那弟弟便知,岂有弟弟生得眉清目秀,而姐姐生得粗枝大叶的么?”
和仲子大笑道:“公子所言极是!”
“别笑了,”唐公子伸手往后花园方向一指,“你速去后园,延请李氏姑侄二人前来用膳。”
唐公子又追问一句,“午膳可准备妥当了?”
听唐公子此问,那和仲子脚步一停,回转身笑看着唐云道:“公子,你还别说,那香玉虽是他们仨中年级最小的一个,却是最能干的一个,小人可没想到她的厨艺那么好,方才小人每道菜都尝尝,那味道真个叫……”“味道如何?”
唐云心下也好奇起来。
“美得很!”
和仲子笑嘻嘻地说,“待会公子亲自一尝便知。”
是么?
唐云立在原地,摸着鼻子暗忖,看来到了京师,少了个大壮,仍是不必本公子亲自颠勺?
不赖不赖,本公子天生就是享福的命嘛!食堂之内,三人相继落座,公主心下其实是微感失望的,唐公子的厨名远播,可她去没机会一尝。
可唐公子若是钻进了厨堂,她也就没机会听到方才在听雪斋,唐公子那一番精彩的言论了。
真可谓是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了。
“好酒好菜,又有佳士在座,岂能无酒?”
唐公子豪情满怀,一拍桌子,“粽子,上酒,将本公子从新丰带来的地道唐氏烧酒拿上来!”
而实际上唐氏烧酒,并无地道不地道之说。
长安自然也能买到唐氏烧酒,既然都是醉月楼出产,那味道不都是一样么?
“好嘞!”
和仲子小跑而去。
广平王殿下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听到唐云话里头以佳士称呼他,心下自然十分畅快。
一时豪气顿生,哈哈一笑道:“李供奉有诗云‘百年三万六千日,日须倾三百杯’,今日我等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你我二人自不待言!”
唐云把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李虫娘,促狭一笑,“只是座上这位佳人,怕是不能够喝酒吧?”
李虫娘嗜茶,却不嗜酒,她甚至有些厌恶那些成日里醉醺醺的酒徒,可此时被唐公子一激,也不知怎么的,竟一拍桌子道:“女子怎么了?
女子就不如男了么?
二位能喝,小女子便不能喝么?”
“真能喝?”
唐云有些不怀好意。
“何必多加絮言!”
李虫娘轻哼一声,“你二人今日喝多少,小女子奉陪便是了。”
李豫吓了一跳,将要出声劝说姑姑放弃这么愚蠢的念头,却见唐云伸手嘭地一声拍在桌案上,“好!看来李姑娘也是个好酒量的,这倒是让小生甚感意外!来啊!上酒!”
……“嘭!”
“嘭嘭!”
“嘭嘭嘭!”
声声爆竹声,惹得街边行人纷纷侧目,这一侧目自然就看到了那家新开的茶坊了。
只见牌匾上是龙飞凤舞“七碗茶”三个行草,门口的台阶上立着一个华服少年,脖子后插着一柄奇怪的物什,手里则端着个蔑丝框,里头装着满满一框子竹筒子,而他正一把一把地前燃着火焰的铜盆里扔着竹筒子。
那少年原本就生得俊逸非凡,在一身出簇新白罗袍衫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英姿勃发了。
“瞧瞧,新开张的茶坊。
八成撑不到九九重阳,又是个拿钱打水漂的蠢货!”
“可不嘛,不是我嘴巴贱,那地儿邪门,从去年夏天到今夏,就一口气换了三个东家。
你说那地儿晦气不晦气?”
“话虽如此,可我怎么总觉着这回气象大为不同啊。
你瞧那几趣÷阁字,写得真叫一个漂亮!”
“依我看,八成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名家所书。
可字写得漂亮有屁用,读书考功名,字好或许能得主考官欢心。
可这是做买卖,做买卖不靠字好,靠得的是东西好不是么?”
街边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虽然他们都见到了立在门口的那俊逸少年,可谁也没想到他就是这家茶坊的新东家。
唐公子好歹终于穿上一身白罗绣花袍,可他却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儿,这玩意哪有麻布袍穿着舒适?
绫罗绸缎虽是这个时代的高档货,可单论透气性,哪有麻布好?
这炎炎夏日,穿上新装的唐公子,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应有的开心笑容。
唐云摇头苦笑,心道大唐帝国的平民们怕是永远都不会想到,再过一千多年,他们穿的麻布料,一千年后却成了富贵人士的最爱了。
难道这也叫风水轮流转么?
不独布料,就这爆竹。
唐代的爆竹就是爆竹这个词最原始的意义。
真个就是爆竹筒子。
“我怕是再也没机会伸手去点浏阳鞭炮了吧?”
一念至此,唐公子竟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当然点失落感转瞬就烟消云散了,唐公子向来很会宽慰自己。
凡事有利有弊,二十一世纪的空气有这么好么?
二十一世纪的女子有这么天真可爱么?
二十一世纪可以三妻四妾而不被法律追究么?
最关键的是,在二十一世纪抄袭很容易被人发现,在唐代,他抄东抄西抄祖宗,不会被人发现,只会被人碰上神坛!因此,对于那些微的不足,唐公子也就不计较了。
“粽子,你来放爆竹吧!本公子要歇歇!”
见和仲子从里头走出来,唐公子伸手叫住他,把竹筐子塞到他手里,反手从颈后取下折扇,迫不及待地摇了起来。
这是唐公子自作的第二把折扇,做工自然比第一把,上面画着一抹远山,一条蜿蜒的江河,帆船点点,江边一座亭子,似有一人倚栏远眺。
旁边所题诗文十分风骚:“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看似信趣÷阁涂抹,细看却有点意思,越看越觉得兴味盎然。
这便是写意画所追求的那点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