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将近,古灵宗的弟子已陆陆续续散去。原本偌大的神宗,老一辈的修道者已在先前冥殿的惨祸中死得七七八八,如今整个宗门更没了生气。
喻瑾的家并不远,所以她多滞留了几天。
少女配着内门弟子的剑,两位仆役立在身后,为她背着鼓囊的包袱。马车已在门口备好,随时等待启程。
喻瑾立在通往九幽殿的吊桥上远眺了一会儿。
宁小龄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她回身之时,发现树林里有一只小狐狸正盯着自己。
她认得这只漂亮的灵狐,她在木堂上课的时候,时常能看到这只灵狐在外面快乐地蹦蹦跳跳。
喻瑾原本以为是近日里宗中冷清,所以野生的灵狐才开始出没。后来她听说这只狐狸是新任宗主大人养的,每次灵狐在外面玩耍,最后总会被狐木面具遮颜的墨袍宗主给抓回去。
大家对于这位新任宗主知之甚少,只是猜想会不会是一位狐妖。
妖怪当人类修道者的宗主,哪有这样子的道理呀……
只是如今古灵宗已不复昔日荣光,这般荒唐之事哪怕真出现了,也无人敢真正反抗,最多也只是私下抱怨,或者寄希望于剑阁、神楼之类的替天行道的大宗帮忙清理妖孽。
而近日,洛书楼发生的事也再藏匿不住,飞速传开,彻底震惊了整座中土。据说其余三座神楼的楼主都因此出关,陆续赶赴洛书楼,一探究竟。与之相比,颠寰宗死了一位宗主,海国失了一位龙母,反而成了无关紧要之事了。
而这位神秘的新宗主,据说是洛书楼方向来的,还曾在颠寰宗出现过……
众人心中惊异,也不敢有什么反对。只是许多时日过去了,宗中的一切依旧井然有序,并未发生什么灾难动荡。这位养了只小狐狸的新宗主,看上去好像是很善良的。
宁小龄并不知道喻瑾的想法,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对“善良”二字嗤之以鼻。
在她心里,现在的恩人姐姐简直坏透了!
“小狐狸,我要走了哦。”喻瑾蹲下身子,伸出了手。
宁小龄走了过去,蹭了蹭她的掌心。
她原本想与喻瑾说说话的,但如今这般模样,实在羞于启齿……还是等变成人之后再给她一个惊喜吧。
喻瑾起身,温柔地看着小狐狸,总有一种熟稔之感。
她对着小狐狸挥了挥手。
宁小龄也伸出了小巧的爪子,与喻瑾挥手告别。
喻瑾走后,宁小龄小心翼翼地躲在大树后面,目光警觉地张望着四方,如同猎物在搜寻着猎人的踪迹。
“恩人姐姐应该没追来吧……”宁小龄怕极了司命,小声地自语道:“还是先去师兄那里避避难吧。”
……
灵瀑边,陆嫁嫁还在参悟着灵术与剑法的平衡与契合之处。
她天赋高妙,深谙剑理,一下午的推演与尝试之下,她终于寻到了思路,然后顺着这个线头,抽丝剥茧般将后面的剑招一一推算而出。
“羁灾之剑?”陆嫁嫁并指划过身前,目光盯着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剑,呢喃自语。
虚剑剑光一盛,充盈而明,如虹光自身前抹过,长约三尺。
陆嫁嫁点剑而出。
那柄虚剑如有灵性一般,在空中翻飞弹跃,契合着羁灾之剑的招式,舞出了一道道凌厉纷乱的影。
她目光盯着剑,确认剑招中再没有过往那些漏洞之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陆嫁嫁咀嚼着剑招中的妙理,不由感慨木灵瞳的天纵之才。
“好剑法。”
身后,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犹若雪溪过桥,冷冽而宁静。这般动人若天籁的声音在陆嫁嫁的耳中响起,却更似女魔头低语,直欲让她闻风丧胆。
司命鬼魅般出现。
全神贯注的陆嫁嫁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
“不是说好我修成剑法之前不扰我的吗?”陆嫁嫁质问道。
司命道:“妹妹这不是修成了吗?”
陆嫁嫁道:“我还需打磨一番……”
“打磨?”司命凑近了些,道:“嫁嫁不愧是剑体,果然要又打又磨才能成材呀。”
陆嫁嫁看着她,无可奈何,她赌气般问道:“雪瓷妹妹,你……过往真是神官么?”
这与自己曾经所想的神官,差距太大了些。
司命立刻端坐,神色淡然,周围的轰鸣声渐小,灵瀑的流速渐缓,水瀑转眼间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雾。
“不像么?”司命盘膝静坐,话语中不掺杂一丝情感。
陆嫁嫁看着她这般清冷端庄的模样,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神明独坐之时对于人心的威压。
她当然是想说不像的,但如今孤女寡女同出一处,她还是决定忍辱负重,暂时先依着这位姐姐。
“还是……很像的。”陆嫁嫁违心道。
“那,我与赵襄儿,谁更漂亮一些?”司命忽然问道。
陆嫁嫁一怔,她并不真傻,她犹豫片刻,心想远水难救近火,远亲不如近邻……
“姐姐更漂亮些。”陆嫁嫁声音越来越轻。
司命轻轻拂袖,也不追究陆嫁嫁的话语是否真心,她微转过身看着灵瀑。灵瀑是她用时间权柄慢慢静止的,如今她的境界稳步回升,虽离巅峰差距巨大,但权柄的使用上明显得心应手了许多。
陆嫁嫁看着瀑布中倒映的星光与月色,赞叹道:“恭喜雪瓷妹妹境界更上一层楼。”
“恭喜?”司命看了她一眼,“我境界上升,妹妹真的是开心的吗?”
“开心坏了。”陆嫁嫁叹气道。
司命微笑道:“是么?”
陆嫁嫁抿了抿唇,想要敷衍着回答一下,但她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
瀑布从高处继续落下,白茫茫的水雾中,鸣声在耳畔喧哗,腾起的细小水气拍打在脸上,微微发凉。
动与静在这一刻交替。
瀑布之水重新流动,陆嫁嫁却静了下来,她像是被困在了时间的死水里,哪怕是衣袂都不在夜风中拂舞一下。
“你……”陆嫁嫁艰难开口。
司命笑看着她。
举手投足之间,她已将自己的权柄笼罩在了陆嫁嫁的身上。
陆嫁嫁的时间已经静止。
“宁长久对你这样用过么?”司命幽幽开口。
陆嫁嫁艰难地摇头。
司命伸出手,手指轻轻地点中了她的额头,顺着额头滑下,落在了秀挺的琼鼻间上,她说道:“姐姐平日里是不是还是太宠你了呀?整日在姐姐面前端着架子,连句敬语都忘了叫,有了倚仗,嫁嫁妹妹就这般得意忘形么?”
“我……没有。”陆嫁嫁咬字艰难。
司命道:“还不知悔改?”
陆嫁嫁欲哭无泪,哪怕是宁长久,也从未这般欺负她的。
“我错了。”陆嫁嫁屈辱回应。
司命冷笑道:“记打不记好。”
陆嫁嫁抿唇不语,只希望司命的权柄早些耗尽,然后自己找个理由借机逃走。
反正剑法也已悟透,这灵瀑的充沛灵力于她而言裨益便没有那么大了。
司命道:“你现在是不是想着要回宁长久那里躲着呀?”
“我……”心事被戳破,陆嫁嫁心中羞恼,却也是不方便承认的。
司命微笑道:“有什么分别呢?在我这里是被欺负,在他那里也是被欺负,区别无非就是挨打与挨……呵,耳根子都红了呀。”
陆嫁嫁闭着眼,意识到自己的耳朵已落到了女魔头的爪子里。
“姐姐……”陆嫁嫁决定暂时屈服,虚与委蛇道:“嫁嫁错了,雪瓷姐姐饶了我吧。”
“真的错了?”司命看着她委屈的模样,问道。
“嗯。”陆嫁嫁道。
司命训斥道:“你可是主母大人,怎么可以对我一个奴儿说这样的话呢?”
“……”陆嫁嫁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这哪里是神女呀,分明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强盗!
……
“噔噔噔。”
宁小龄跳上了窗子,伸出爪子敲了敲。
宁长久搁下了趣÷阁,望向了那里,柔声道:“进来吧。”
宁小龄高高兴兴地跳了进来。
她看着这个温馨的房间,看着桌案上堆着的卷与烧着的灯,心中感动。
“还是师兄这里最好了。”宁小龄嗖得一下蹿了过来,一跃上床,在床榻上左右翻滚着,爪子挠着被子,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宁长久笑道:“哪里是不好的呢?”
宁小龄道:“没有强盗……啊不,没有恩人姐姐的地方就好了!”
“强盗?”宁长久有些吃惊:“这是你给司命起的绰号?”
宁小龄立刻摇头:“没有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恩人姐姐!”
宁长久双手拢袖,笑看着趴在床榻上的小狐狸,道:“这两天你们和司命相处得还好么?司命没有欺负小龄吧?”
“没……没有的。”宁小龄支支吾吾道:“恩人姐姐和师父也是相处非常融洽的。”
宁长久笑着,大概猜到了这两天司命如何嚣张了。
“等师兄忙完了关于冥国的事,帮小龄去打强盗,好不好?”宁长久笑道。
宁小龄听着这哄孩子一般的话语,有些无奈,她可不敢随便答应,只是弱弱道:“辛苦师兄了。”
宁长久看着这些书卷,有些头疼。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小龄啊,这座九幽殿,再过段日子可能就要成为你的府邸了,到时候此处便是新的冥殿,你需坐镇于此,统揽人间散落的幽冥权柄。”
“一个人么?”宁小龄担忧地问道。
宁长久道:“若小龄觉得孤单,我可以让你司命姐姐来陪你的。”
“不孤单!一点也不孤单!”宁小龄断然道,炯炯有神的狐瞳中颇具使命感。
宁长久一边理着卷,一边微笑道:“不孤单就好……对了,等我们一同过完了除夕,师兄要去趟中土中部,可能需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两个月!”宁小龄一惊。
宁长久问:“怎么了?”
宁小龄睁大了眼睛,问道:“师兄……我能跟你一起去么?我可以做一个移动的冥殿的。”
宁长久道:“我要去的地方是天榜,坐镇天榜只能一个人。”
宁小龄心想师兄你在的时候我还有地方避难,你要是走两个月,强盗姐姐还不把我和师父……
宁长久笑了笑,道:“放心,我临走之前,会好好嘱咐你恩人姐姐的,让她少欺负欺负你。”
宁小龄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问道:“师兄,你……和恩人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宁长久道:“能有什么关系?别胡思乱想。”
宁小龄道:“我才不信呢!她都这样作威作福了,师兄也不管管她,肯定是个关系户!”
宁长久道:“我这不是更担心小龄的安危么?”
宁小龄看着那一摞摞书卷,看着心疼,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躲在别自理,梳理着自己的九条尾巴,道:“师兄,恩人姐姐这般漂亮……你,真的不动心么?”
宁长久平静问道:“在小龄心里,师兄难道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见色起意的人么?”
宁小龄默默地看着他。
她虽很不愿意承认,但襄儿姐姐,嫁嫁师父和……恩人姐姐,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师兄虽总是以正人君子自居,可这说法似乎也越来越没有说服力了唉。
“当然不是!”宁小龄斩钉截铁道。
“那不就好了。”宁长久悠悠道:“有襄儿,嫁嫁和师妹,师兄就已经知足了。司命姑娘再美又与我何干,我如今与她姑且算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罢了。”
“真的假的……”宁小龄不太相信,毕竟她可是亲耳听师兄说过些什么‘不怕死的才会贪图美色去娶赵襄儿’、‘陆嫁嫁一直是我所尊敬的师长’之类的话。
师兄出尔反尔也不是一两天了。
只是若司命姐姐真成了师兄的三老婆……那以后遇到了襄儿姐姐了,怕是要日日夜夜鸡犬不宁了。
宁长久看着小狐狸,道:“现在连师兄的话都不信了?”
“相信的!”宁小龄认真道。
她默默地蜷在被子里,看着师兄认真看书的模样,不愿意出去了。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夜了。”宁长久忽然说道。
“是啊。”宁小龄回忆道:“三年前的除夕夜,我们是在临河城度过的,原本说好要去看灯节的……可惜发生了那样的事。”
宁长久道:“今年没人再打扰我们了。”
“嗯!”宁小龄道:“我们可以一同去衣裳街玩,那里很繁华的,到时候小龄给师兄指路!”
……
是夜,司命以宗主的身份解开了笼罩古灵宗的阵法。
人间的雪花飘坠了进来,落到了空寂的宗门里。
墨檐青瓦的建筑上,司命足尖轻点檐角,身影古静,若凌波于夜,她看着雪天里依旧分明的月亮,陷入沉思。
陆嫁嫁挽着剑,注视着阁上望月的女子,脚步微停。她原本想趁着司命不在,偷偷去寻宁长久的,不曾想司命竟无耻地堵在了必经之路上。
司命从月亮上收回了目光。
她望向了雪花纷飞里,那袭比雪更冷冽,比梅更清幽的影,微笑道:“嫁嫁妹妹,这是要去哪里呀?”
今日陆嫁嫁算是被司命欺压得服服帖帖了。
陆嫁嫁看着近在咫尺的九幽殿,抿着唇,片刻后无力地开口还是道:“我……是来寻姐姐的。”
“原来是这样啊。”司命微笑道。
她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司命从檐角轻轻跃下,来到了陆嫁嫁面前。
“寻姐姐做什么?”司命问道。
陆嫁嫁低着头,眉目温顺间咬牙切齿道:“白日里有些剑招未能明悟,故而向姐姐请教。”
司命冰眸微眯,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道:“好,今晚姐姐好好教你。”
“有劳雪瓷姐姐了。”陆嫁嫁行了一礼。
她抬起头,看着雪路尽头的高楼,欲哭无泪。
正当司命要领着她转身离开之际,九幽殿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微光落到了夜色里。
淡而暖的烛光中,纷飞的雪更真切了些。
宁长久穿着宽松的白衣从中缓缓走出,道:“司命姑娘,你这是要领着嫁嫁去哪里?”
司命道:“教妹妹剑术啊,怎么了?你有意见?”
宁长久道:“我也有些事要寻嫁嫁。”
司命看向了陆嫁嫁,道:“你要随谁走?”
陆嫁嫁佯作犹豫,给了些司命面子之后,立刻走向了九幽殿的方向。
司命看着陆嫁嫁的背影,有些生气,自语道:“女大不中留。”
宁长久看着司命,笑问道:“外面天寒,司命姑娘要不要一同来取暖?”
司命可不想被他们报复。
她幽幽道:“不必了,我还有要事。”
说着,女子的身影在夜色中一晃,宛若也化作了一片轻飘飘的雪,随风散在了黑暗里。
陆嫁嫁回身看了一眼,然后走入了门内。
……
微明的灯火里,陆嫁嫁解下了披在身上的红绒大氅,抖去了氅上的雪,将它轻轻挂在衣架上。
陆嫁嫁心情轻松了许多,她看着宁长久因为疲倦而略显清瘦的脸,微笑着施了一礼,道:“夫君晚了几分才开门,是不是故意的?”
宁长久微怔,看着陆嫁嫁一改平日的清冷,可以想见自己开门是多令嫁嫁感动了,唉,这司命确实过分了些……看来是需教训教训了。
只是现在……
宁长久替她掸去了肩与发上的雪,委婉提醒道:“现在……不必喊我夫君的。”
“嗯?”陆嫁嫁不解,心想在外人面前才以师徒相称,私下里不喊夫君喊什么呢?难道说……
陆嫁嫁更羞了些。成功逃离司命的魔爪,她本就欣喜,此刻于温暖烛火中看着宁长久的模样,回忆着他入冥府的几日里,自己的心焦与担忧……她心中的那池春水不由地随风微动。
原来……你是想这样啊……她自以为明白了。
陆嫁嫁微微一笑,她对着宁长久眨了眨眼,樱唇轻启,话语轻婉道:“嫁嫁……见过师父,不知师父半夜召见徒儿来此,是要……做什么呀?”
这妖精剑仙……宁长久看着陆嫁嫁难得露出这番情态,同样心绪难平。只是现在……
“没……没什么呀。”宁长久倒是有些局促,主动让步了。
陆嫁嫁却不肯依,她说道:“师父是觉得嫁嫁白日里学剑不利,想要训斥责罚?嫁嫁早便与师父说过了,嫁嫁犯错之时,师父若要锻剑……”
她轻咬樱唇,低着头,不再往下说,而是缓缓转身走到了窗边。
她的手扶在了窗下的木檐上,目光注视着窗外的雪夜,微微弯下了身子。
暖色的烛光里勾勒的身影,足以颠倒任何一幅尘世画师勾勒的卷。
若是平日里,宁长久早难自持。
可今天……
“嫁嫁……”宁长久不知该如何开口。
“嗯?”陆嫁嫁挽着发丝,微微回首。
忽然间,她怔住了。
只见床榻的被子下,探出了一对毛绒绒的狐狸耳朵。
这一刻,整个屋子安静得宛若冥殿。
见外面没有动静,躲在被子下的宁小龄立刻意识到是自己的狐狸耳朵漏出了来了,她一双爪子抓着被子的边缘,战战兢兢地探出了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立在窗边的,师父的身影。
此刻的陆嫁嫁哪还有半点柔婉之气。
窗外而来的寒风不停吹来,雪花不停地撞着窗户,咿呀作响,陆嫁嫁神色冰冷,丝发贴颊狂舞,飞扬的衣袂间杀意蔓延,她玉身长立,娉婷身姿宛若古剑刹那出鞘,险些将屋内的烛火都一气斩灭。
“师……师父……小龄聋了瞎了,小龄什么也没有看到啊!”宁小龄用被子捂着自己,感受着师父的杀意,瑟瑟发抖。
“宁!长!久!”陆嫁嫁陡然回头,望向了立在一旁,一脸无辜的少年。
“嫁嫁,你听我解释!小龄她只是……”
“唉,我刚刚想和你说的呀,谁知道嫁嫁你这么……”
“没有没有,都是我的错。”
“嫁嫁冷静,别动手……”
“嫁嫁别打了,饶命啊……”
“这些书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事关小龄安危,这个真碰不得。”
“你要谋杀亲夫啊!”
“你打我可以,别去欺负小龄,此事与小龄无关……啊!”
宁小龄听着师兄的惨叫,躲在被子里,弱弱道:“嗯!都怪师兄的,师父你去打师兄,不要打我。”
“???”宁长久被陆嫁嫁满屋子追杀着,听着师妹的话,更悲从中来了。
九幽殿里,剑气明灭,烛光闪烁,数楼高的大殿一夜鸡犬不宁,从一楼到顶楼,又从顶楼到一楼,间或还有狐狸跳来跳去躲避的身影。
“司命……”
九幽殿中,宁长久的声音忽然传来:“神官大人你在哪里呀,快来管管你妹妹啊。”
司命坐在殿外,隔着漫天大雪,听着殿中隐约传来的惨叫,嘴角忍不住勾起。
她解下了腰间崭新的酒壶,抵在唇边,轻轻饮了一口。
过往她是很少饮酒的。
她是神明,酒的烈性对于她而言无异于水。
但今夜,她心血来潮小酌一口,看着九幽殿中温暖的烛光,却有些微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