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天际边泛出一道淡淡的红晕,余微撒下的的光晕,挥洒在唐家大大小小的院落中。稀冷的风并没有停,耳边还能听见那一阵阵簌簌的风声。
霖水院内,上下一片和谐。
厚重的帘子后,唐青宁坐在红实木的平椅上,腾空的腿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咧嘴笑着的她,脸上深深的印着两个小梨窝,她抬起小手摸了摸鼻头,有些意外的道:“这么说柳姨娘娘亲的绣活真的要比柳姨娘的要好。”
“这个是当然的了,三小姐,您想,唐家的绣庄如此出名,还不是因为庄里的缎子花样好。奴婢听说阿,那柳姨娘的娘亲可是从宫里出来的。宫里的绣娘,哪是平民手里的针线能比的。”香兰说的眉头一起一落,比那说书人都入神。
“香兰,我看江姨娘与柳姨娘好像不能比呢,都是姨娘,相差怎么这么大呢?。”
唐青宁望向香兰,香兰经小翠一事,对她比之前更忠诚了,香兰是家生奴婢,对唐家的事情定是非常了解,所以她相信香兰一定知道关于柳姨娘的事情。
香兰略为吃惊,不过这惊来的快,去的也块,她言说:“江姨娘当然与柳姨娘不一样了,柳姨娘虽为妾室,但那也是大爷明媒正娶进来的,也说的上是半个夫人。”
香兰扭头往帘子处瞧了瞧,然后又上前一步与唐青宁挨近。
唐青宁被香兰这欲说又敢说的模样逗笑了,只听她将声音放低说:“三小姐,奴婢还听说,大爷娶柳姨娘是因为柳姨娘的娘亲张氏。”
唐青宁一惊,下意识竟想到父亲不成是相中了张氏,连她自己都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她不敢在胡思乱想,免得一会又乱想出些什么,她只是略疑了一声。
香兰悄声说了一气,大致的意思就是三,四年前唐家的绸庄出了周转问题,而那一年张氏的夫家刚好因病去了,她一个女人撑家也不容易,又担心自己的女儿嫁不了好人家,便寻上了父亲,与父亲说了一番,差不多就是,张氏将父亲的绸庄救活,那父亲就必须明媒正娶的将柳姨娘抬进门。
唐青宁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大奶奶不加阻拦,中间竟有着这么一层缘由,柳姨娘嫁入唐家,虽然只是个妾室,但也比嫁一个平民百姓,每天为油米柴盐谋生计的好。
唐青宁许是坐的久了,身子有些发困,她便起身,跺了跺小脚,走近窗棂前,看着夕阳西下,心中不由感慨一番。
在唐家待着,什么时候会是个头。
夕阳总有落下时,那么她呢?她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林妈见唐青宁站在窗口处,比她自己还急,她“唉。”了一声,顺手拿起一旁的小毯子,就是给唐青宁披上:“小姐的风寒才刚好,这若再受了凉可怎么办。”
说着将窗合上了。
唐青宁并没有怪林妈,林妈事事都为他们姐弟二人着想,弄的唐青宁心中特别有愧。想想照林妈这个年纪,要是有孩子,孩子也应该比她大了,却偏偏为了她们,一直都未嫁人。
林妈正要放下的手,突然被唐青宁握住,唐青宁吸了吸鼻子,直扑到了林妈的身上,然使劲的噌了噌,心中想说的话都难以出口,或许她也是自私的,并不想让林妈离去。
林妈轻拍着唐青宁,并不知唐青宁是怎么想的,还以为是她受了什么委屈,便道:“小姐,怎么了?”
唐青宁咬着下唇不说话,圆溜溜的眼睛瞪了良久,才蹦出两个字:“饿了。”
林妈颇为无奈的拍拍唐青宁的脑袋,便吩咐屋里的香叶去领饭例。
******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光在屋里闲待着,便已经过了一晚。
春光易虚度啊,唐青宁垂下了脑袋,听着香兰给她说秋芙院的事情。
香兰说许嬷嬷害的顺青媳妇那一双白白净净,似莲藕般的手给毁了,裹了布条,都能看见那斑斑红迹,水泡连着起了满胳膊,也是因为这个,老祖宗才得尝了戴嬷嬷亲手做的莼菜羹,约摸着以戴嬷嬷的机灵,定能将老祖宗哄的开心。
唐青宁不知该说什么,虽然事情如她们所想的发展了,玉也引出来了,只是那被抛出去的砖被摔了一个粉碎。
她的脊背有些发凉,两手交叉着握紧,道:“霖水院有没有什么伤药?”
“三小姐放心,奴婢会找些送去的。”香兰道。
唐青宁看着时辰,已是未时末了,她让林妈将做好的引枕拿了过来,然又吩咐了香兰,让她迟些再往垂花门那边去。
然香叶,林妈两人与她一道出了霖水院,去秋芙院向老祖宗请罪。
入了秋芙院,守在门外的丫头瞧见了他们一行人,掀了帘子去通禀一声。
从屋子里出来的则是许嬷嬷与方才那个丫头。
许嬷嬷的脸色不大好,黑着一张脸,见了唐青宁,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似是不想开口说话,她道:“三小姐您病好了?老夫人已经歇下了,您还是明儿再来吧。”
唐青宁微怔,她早打听好了,这个点钟,老祖宗是睡不着的,她抬眼定定的看了会许嬷嬷,并不想与今日这个大好的机会失之交臂。
便略微将声音提高:“祖母歇下了,那便不打扰祖母休息了。”
正欲转身走时,却隔着帘子传来一道慵懒的声线:“是青宁?许嬷嬷,让她进来。”
转身之际,唐青宁暗暗长呼一口气,朝许嬷嬷微微一笑,见许嬷嬷的眼睛珠里带满了疑虑,好像是要将她看个透。
这次唐青宁低下眼皮,规规矩矩的入了屋。
她能清晰的感觉出,背后有道灼热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然她依旧走的身板挺直。
听见动静,老祖宗缓而睁开了眼睛,对上唐青宁的双眸,又是微微一滞,朝着唐青宁招招手,示意唐青宁到她身边去。
唐青宁依老祖宗的意思,靠近老祖宗,老祖宗的手指尖又是在她的眼边周围触了触,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总不能这一下午的光景都这样子浪费了,唐青宁顿了顿,然声若蚊音:“祖母,青宁这几日未能给祖母请安,青宁特来向祖母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