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乾隆要求的那样,永璋告病躲过了白天的官方会面,躲不过晚上的接风盛宴。所谓怎么死都要拉个人垫背,永璋强行拉上了本来可以躲过去的永璧弘昼一同赴宴。
据说今晚上来自回疆的香公主会献舞会被送入后宫。
呵。
隐隐知道乾隆永璋之间微妙关系的弘昼父子小心翼翼地看眼百无聊赖慵懒笑着的永璋,对视一眼后都做好了微妙的心理准备。
虽然说外族来使该是前朝的事,可是两个地方都带了公主来,还珠世界的前朝后宫又是出了名的不分荤素,于是就是皇帝坐中央,后宫女眷阿哥坐一边,西藏土司回疆和卓坐另一边。而乾隆的左手边坐着的就是白天才大放异彩的永璂。
皇阿玛的心情好差,三哥救命。绷紧了神经的永璂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面上表情,求助地望向坐在远远远到几乎是末尾的永璋。
果断地被无视了。
乾隆跟西藏土司巴勒奔回疆阿里和卓扯着官腔,听着两个大汉针锋相对地大肆夸奖着自己的女儿。
这个说自家女儿活泼可爱有活力,是下任土司的候选人。
乾隆点头,下午时候就用十三节鞭把看热闹出丑的小燕子抽回去的姑娘,真的很活泼。
被推上来的赛娅耸了耸高挺的鼻子,很开朗地露齿一笑。
那个说自家女儿温柔美丽身有奇香,是回疆的圣女。
乾隆点头,一直蒙着面清高圣洁的样子,难怪说是圣女呢。
被拉过去的含香按了按面纱,冷冷地点了点头。
皇后令妃还有其他妃嫔格格也不甘冷落地来凑热闹,这个说西藏的赛娅公主聪明伶俐那个说回疆的香公主美丽动人,一时间乾隆身边就是莺莺燕燕全是胭脂花粉香,不管暗里是多么互相拆台明面上看着都是赏心悦目艳福不浅。
虽然心里满满装着的是永璋,可是风流本性的乾隆显然也很享受这种众花环绕妻妾儿女承欢膝下的感觉,之前一直被伤害着的男性自尊终于找回来了万岁!
皇阿玛,您这是想干什么呢。永璂找了个借口让皇后坐在自己位置,一溜烟跑永璋那儿去了,“三哥,台上表演好好看呢!”
“噢,是吗。”永璋拿了把小刀慢悠悠地把肉片切成肉丝,再慢条斯理地把一条肉丝放嘴里,低着头优雅地细嚼慢咽,完美而疏离得就像挂在异次元空间里的一幅画。
只是刀尖微微下压,雕刻精致的瓷碟便被轻易地切碎了。
皇兄皇侄你们这是闹哪样啊。弘昼拉着永璧默默往后缩了缩。
“三哥……!”永璂心里一紧,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抬头盯着他,“永璂会很听话的,永璂会变得很能干,永璂会陪着你的,三哥,别伤心啊……”
“三哥,不要难过……”
拿着筷子的右手顿了顿,“我没有难过啊,永璂看错了。”抬头望向被花红柳绿曼妙身姿遮挡了的中央位置,侧眸迎上上头老妇人挑衅得意的笑容,永璋回以魅惑妖娆的浅笑,弯腰把瘦了点儿高了点儿的永璂抱到腿上,夹了勺凉拌苦瓜给他,“我怎么会难过呢。”
“永璂,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男人,没有真心。”永璋低头轻吻永璂的额头,笑容如罂粟艳丽。
皇阿玛,这次真的不是儿臣不帮您。永璂听得心里揪着揪着难受,似懂非懂。永璋,像是决定要剥离什么重要的东西,决定要舍弃什么不应该舍弃的东西。
没等永璂回去通风报信,阿里和卓已经一脸得意炫耀地让含香献舞了,围绕乾隆的妃嫔陡然警觉起来,扭着帕子瞪向舞台,来和亲的外族妃嫔不少,可是当众起舞的可是只有一个含香呢!
乾隆惊醒,鼻尖萦绕着的全是“久违的”胭脂香气,心虚地望向永璋的位置,正好看见那人儿浅笑嫣然冲着他遥遥举杯,太过美丽的笑容却是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四个赤膊大汉已经抬着白衣白裙的含香公主登上了舞台。所谓刚与柔的互相衬托,香公主在壮汉的伴舞下翩跹起舞,奇异的甜香渐渐浓郁,哪怕是妒火中烧的妃嫔也不得不应和称赞。
望着台上极具民族特色的舞姿,永璋却走神了。
他有多久,没有跳舞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走进了剧情?
有些事情是不是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永璋,永璋你还好吧?脸色好差。”永璧战战兢兢地靠过去,在看到他煞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容后吓了跳,自从这人病愈之后他都有多久没看到这么糟糕的脸色了。
“啊……嗯。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
心烦意乱的乾隆并没有把献上的香公主纳入后宫,甚至都没注意到她的容貌。在她开始跳舞的时候,乾隆想起的是永璋的舞步,在她香气四溢的时候,乾隆的注意力全在离场的那人身上。看在阿里和卓的面上,乾隆打着哈哈说含香跟朕的女儿一般年纪,不如明天跟赛娅一起比武招亲。
“三哥说,男人没有真心。皇阿玛,永璂没听明白……”散场之后,抢在了老佛爷之前永璂状似懵懂地扯扯乾隆的衣角在他耳边轻语。
看着男人陡然黑化的脸色,十二阿哥一脸好学求知的乖巧模样,“请皇阿玛赐教。”
乾隆看向他。
永璂僵硬着后退了一步,这些日子仗着永璋的庇佑和前世的记忆,他怎么能忘记,眼前这个男人,不管多么风流不管风评如何,都是一个皇帝,一个繁华盛世的□君主。
“永璂,你告诉他,真心一直在。”
“永璋是朕的,不管是谁,都抢不走。”
如果三哥执意要走,谁也拦不住。永璂吞下喉间的话语,低头告退。
回府后的永璋并没有立即回卧室,而是转身去了侧福晋的屋子。这还是他重生以来第二次去往侧福晋的院子,若不是有小初带路估计他都找不到方向。
房门开启,背对着门口正梳着头发的惶惶不可终日的侧福晋发出了短促的尖叫,“谁!”
夜色之中,暗蓝色衣袍的男子惨白着一张脸,如鬼如魅,唇角的笑容带着特有的阴冷,轻易地勾起了侧福晋对那个夜晚的恐惧和阴影,“你又来干什么!”
一个巡夜的侍卫突然冲了过来,小初拔出匕首挡在门前。
“小初,让他进来。”永璋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托腮打量着这个侧福晋和已经不算年轻的健壮侍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过得很滋润嘛。”
“贝勒爷,你有什么要算账的冲着我来就好,不要伤害晴川。”侍卫挡在侧福晋身前,看着是威武雄壮可是细看可以发现两条腿在微抖,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退缩。
“……你不说,爷都不知道原来爷的侧福晋闺名是晴川。”永璋对这个侧福晋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印象,唯一记得的大概就是这个女人是绵懿的生母。看着两人如临大敌的警惕模样,永璋忍笑耸肩,“爷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兽,你们怕什么呢。”
你不是怪兽你是妖精啊。侧福晋瞪他。
“你们,想离开吗?”
刮入的冷风吹熄了屋内点燃的蜡烛,永璋无意再点灯,也没有让对方点灯。
“离开贝勒府,换个地方换个身份,好好地活下去,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条件呢?”
“好好照顾绵懿。”
“还真看不出你会是个好阿玛呢。”侧福晋冷笑。
永璋没有接话。当初若不是因为有绵懿,他大概是熟悉情况之后就会脱身离开。就是因为有个儿子在,而且还是个这么乖巧这么让人心疼的好孩子,他舍不得。
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走了。
看似拥有神乎其神的催眠能力的姚华,其实精神层面脆弱有隐性心理缺陷,并不适合学习并使用催眠术,尤其是几近特异功能的瞳术,那是把伤人八百自伤一千的双刃剑。没有人知道他的精神层面崩坏到了什么程度,压抑的阴影扩散到了什么程度。
他怕,怕乾隆失控,怕乾隆抓住他的弱点,怕乾隆夺取他的自由。
他怕,怕自己失控,怕失去属于姚华的部分,怕迷失属于永璋的记忆。
他怕再也找不回自己。
“不用你说我都会照顾好绵懿的了,虽然你这个阿玛窝囊了点废了点,好不容易好点之后又变成了妖精还是喜欢男人的妖精,可是绵懿毕竟是我怀胎十月掉下来的一块肉。”侧福晋终究还是不敢硬着来。
永璋托腮,“你不也是喜欢男人的么。”
……这能一样么!侧福晋咬牙,让那侍卫拿出火折子点灯,只是在灯光亮起之时,永璋已经离开了。
不用明说,其实侧福晋心知肚明,永璋这是准备要离开了。
修长的身影站在床前,静静看着熟睡的小孩许久许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小孩儿嘟囔着迷糊着就要醒过来,院子里已经听到下人进出的声音,那身影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很辛苦,永璋那种有点失控的挣扎的感觉。
不是不懂爱,而是爱不起。所谓不破不立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