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兴骂骂咧咧付过钱,朝天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对小二道,“把那两个人给我抬到车上。”
这个酒肆好歹也是长安排名前几的店,小二服务周到。顾客提出意见立马去抬那两个客人。
小二才走到两人跟前,荒鸿突然坐起来,看着来人,蹙眉打着嗝儿道,“没事,别碰我。”
说着,爬起来走到尤超跟前,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倒了口气道,“大哥,起来回家了。”
余兴看着两人喝多了那叫一个丢人现眼。上去一只能动的手拉荒鸿,“爷,回家了。”
就在他扥荒鸿的时候,只觉得如芒在背,不由得转脸去看,这一看,霍相站在楼上,俯视着下面三个人。
见余兴扭头,霍岐筠撩袍下楼,“季渊怎么喝成这样了?”
余兴一抬下巴,无奈道,“跟这凶手喝的。”
“凶手?”霍岐筠纳闷儿地看着余兴,余兴便关不住嘴地道,“快别说了,这人把我的胳膊打断,我们爷宰了他一顿酒。”
“季渊混的不易啊!”霍岐筠感叹一声,对小二道,“抬上车去吧。”
那小二应着,将荒鸿托住,“爷,您这边请。”
“你别弄我,我会走。”荒鸿甩开那小二,摇晃着走了两步,扭头对霍岐筠一笑,“看我这不是没醉吗?”
霍岐筠嗯了几声,“没醉,你没醉,回去吧!”
荒鸿摆了摆手,“你忙,我走了。”
说着,摇摇晃晃走出门去。
尤超是彻底醉了,有人抗他都不知道。
第二日一早,荒鸿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成琳云就坐在他旁边,嘟着嘴幽怨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回事?喝酒没个度。满朝上下都知道你酒醉失态了。”
荒鸿吞咽一口,只觉得嗓子干涸,嘴里泛苦,张了张嘴最后说了两字,“倒水。”
成琳云乖巧将茶杯递上,“季渊,别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了,看把你都带坏了。”
荒鸿睨眼看她,“什么不三不四的?听谁说的?”
“没谁。”成琳云哑然别过脸不看他,荒鸿叹了口气,他那大舅子真是个记仇的。不就是昨天打了一架么,至于把这事捅的满朝风雨吗?
好像他捅出去自己喝酒的事,成琳云就不想召他做驸马了一般。
荒鸿将茶杯越过成琳云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公主请出去吧,在下要换衣裳。”
“水给你放好了,我去外面等你。”成琳云嘱咐完这句话,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荒鸿躺回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坐起来,揉了揉快要炸裂的头,从床上下来,褪下昨夜占了一身酒气的衣裳。
加满热水的浴桶里泡的通体舒畅,换了衣裳出了门去,又是精神抖擞的模样。
荒鸿从自己屋里出来,成琳云正摆弄院里几株花草,见他神清气爽走出来,喊了一声,“季渊。”
随即上前道,“今儿无事,午后陪我去跑马如何?”
“不去。头疼。”荒鸿越过成琳云的小脑袋看了看院子里空着的屋子,问成琳云,“你方才来了可见过我尤兄长?”
“不曾,许是走了。”成琳云眸子闪烁,不敢看荒鸿。
荒鸿四下看过,撩袍往前院儿走去。
成琳云怯生生地跟了上去,“我确实没见啊。”
荒鸿敷衍地嗯了一声,出了院门就见余兴在那扫地,“尤兄长呢?”
“还在睡。”余兴不乐意地道,“那人怎么那么能睡?鼾声打的震天了。”
荒鸿一笑,“在哪?”
“东耳房,估摸着这会儿都晒进去了。”余兴放下手里的笤帚,“爷,我去把他叫醒吗?”
“不用。”荒鸿摆摆手,兀自进了那东耳房里面。
余兴在后面跟着,还没进屋就被成琳云喊住,“小兴子,你家爷昨儿个就是跟那大老粗喝的?”
“是。”余兴提起一口气,面对公主,他得夹着尾巴做人。故而他答成琳云的话也是捏着声音,声怕自己粗声粗气吓到人家。
成琳云一直知道余兴每次说话像个太监,这回听了,不知怎么的特别反感,问他,“你不看好你们家爷,让他惹了祸事,今儿个全城人都知道他撒酒疯的事了。听说还冲撞了霍相?”
“没有,没有那回事!”余兴连连摆手,“爷就是喝多了,没干啥。”
“那么大个笑话,现在旁人都戳着本宫的脊梁骨了。”成琳云生气的摆了摆手,让余兴让开,自己撅屁股去听墙角去了。
余兴也不知道这为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厉害的时候也是她,听墙角的勾当也不觉得折身份。
成琳云听得不亦乐乎,门吱呀一声开了。
成琳云慌忙站直,打眼看从屋里走出来的两个人,看见荒鸿的时候,笑道,“正准备问你们要喝什么茶呢!”
“不用茶,端两碗醒酒汤来。”荒鸿扫了一眼成琳云,对余兴道。
余兴一条胳膊架着,根本端不了两碗,怨愤地看着荒鸿举了举自己的胳膊,“我这……”
成琳云忙不跌应下,“本宫跟你去。”
说着,提裙三步两步跳下台阶往厨房跑去。
尤超打眼瞧过这女子,生的貌美,打扮雍容富贵,再看气宇轩昂的荒鸿,这两人不简单,一打手问,“那位是?”
“琳云公主。”荒鸿看她跑远才扭过头来搭话,“方才她站在门外失礼了。”
两人都是练家子,怎么会不知道她在门口偷听。
尤超一开始只以为他是个无用文官,这会儿看来,还是有两下子的。即便没有两下子也不是善茬。
但凡是个老实木讷的,也不会受公主垂青不是?
尤超一瞬间想了许多,当即便决定与他走近,听着荒鸿的话音儿便道,“借宿贤弟这里已是万分歉意,公主方才不是说了吗?是来问喝什么茶的。”
荒鸿一笑,果然不是愣的。打手施礼将尤超请到会客厅去。
尤超此事还不理解荒鸿的心思。一张文濡的脸上挂着难以捉摸的笑意,尤超尴尬一笑,听得荒鸿道,“尤兄,小弟有一事与兄商议。”
尤超记得昨日应承荒鸿的五百两,顺手在兜里一摸。
这下坏事了,昨天摸着还有厚厚一沓。此时摸着怎么就剩几张了。
尤超不由自主的摸出了一身冷汗。他一个江湖侠士。要是传出去没有诚信,那可聊不得他。
尤超一下子掉了七分气势,“贤弟,是这样。我的银票……”
“尤兄,我们不谈钱财。”荒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尤超心生感激,“贤弟,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是这样的。小弟在朝为官,身边没有个人帮衬。很难的。要知道京中找一个靠得住的人不容意。”
“贤弟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找个可靠的人手?”尤超一脸懵。
荒鸿道,“小弟也不是为难尤兄。小弟想让尤兄留下,帮帮小弟。”
“这……”尤超想了想,反正他此行也是来投亲靠友的。城中找了几日,也不见他要找的胡氏一族,怀中盘产即将用完。这会儿能留在这里已属不易。
这样草草答应了他。又显得自己没有骨气,尤超为难地看了看荒鸿,“贤弟,不是我不愿意留下。实在是江湖不平。”
荒鸿诚恳道,“朝堂亦是江湖。尤兄不帮我,那小弟以后的路要怎么往下继续走。”
荒鸿都这般说了,尤超便不再推脱,“既如此。我现在留下帮你。待这边的事了了我再行上路如何?”
“再好不过。”荒鸿露出一丝会心之笑,尤超松了口气。届时,成琳云从外面进来,大方地端着醒酒汤道,“这位客人不知怎么称呼?”
说话间,将汤碗放到桌上,凝眸望着尤超。
这样的目光在以往的女人中是没有的。尤超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站起来拱手行礼,“在下尤超,见过琳云公主。”
成琳云见荒鸿对那人恭敬,此时那人行礼,他的表情道严肃了,便道,“听说你是侠士,看穿衣打扮就可以看得出来。只是竟不知道你姓尤。”
“在下尤超。”那尤超又重复了一遍,成琳云便道,“侠士快快请起。我这是突然想起闵王一族姓尤,只是不知侠士来自何方?”
“南地。”尤超才直起身子回答。
成琳云道,“莫不是闵王之后?”
成琳云这么追着问,尤超觉得不舒服,可是公主问话又不好不答,他含糊其辞道,“嗯。”
荒鸿见状,知他不愿吐口,便将醒酒汤端起来递给他,“尤兄,喝了这碗醒酒汤,脑袋会清醒很多。”
尤超松一口气,对成琳云一打礼,“失礼了。”
当即接过那一碗醒酒汤喝了几口。耳边听着荒鸿对成琳云道,“公主,昨日醉酒下官惹了祸事,还烦请公主为我周旋。”
“你既然求我,那我自然为你办好。”成琳云一听荒荒鸿服软,眉开眼笑,看了看荒鸿的醒酒汤笑着嘱咐他,“汤喝完休息一会儿就比头疼了,明儿我们去跑马啊!”
“好,明日再见。”荒鸿敷衍。
尤超一个局外人都看得清楚,这小丫头就是缺心眼儿啊!荒鸿不待见她,她一个劲的往上贴。
转眼再看荒鸿,那人城府极深,此时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尤超不知道自己方才算不算冲动了。不过既然答应了他,就要把他的心头事了了。
江湖人么,说一不二的。
尤超又在小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便出去溜达。整个府里他得知道知道地形,明白明白形式。
还要跟余兴打听打听荒鸿跟成琳云的事。看样子也能看得出来,成琳云想招这个驸马。
说干就干。
尤超将府里里里外外都看过以后,将近傍晚的时候尤超去找余兴,给他带了一点骨伤药。
尤超敲门的时候,余兴刚吃完饭。没问是谁就开了门,他以为是厨房来收碗了。
谁知竟是尤超。
那青年别看身型瘦,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余兴看见他吓得魂儿都快丢了,“怎么了?又想打人了?”
“怎么会!”尤超说着,不请自来走进屋里,看了看余兴朴素的房间,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跟你聊聊。”
“我与你有何好聊?”余兴不乐意了,脱臼之痛还在脑海中回响,余兴委屈地颤抖起嘴唇。
“你没事吧?”尤超爽朗一笑,“昨天是不打不相识。”
“怎么没事!”余兴一激动站了起来,“我把你胳膊卸下来,你能没事吗?”
听他这么不乐意,尤超伸出左手,当下将自己的右胳膊从关节窝里卸了出来。
余兴看的眼睛都直了,惊的下巴都快掉出来了。
尤超在他的惊讶中,随手便将骨头推回关节窝里。活动了几下,“这有啥的。”
余兴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会正骨啊!”
“我也没说我不会啊!”尤超一脸无辜,“是你太心急了。”
“我?心急?”余兴脾气上来,“你就是存心的。”
“我也没说自己是无意的呀!”尤超道,“就是让你长长记性。”
“你!”余兴气的发抖,“我不跟你聊了。”
“小兄弟,别上火,你不跟去我聊,我跟你聊啊!”尤超说着拿出一个骨伤药,“你把它涂上好的快。”
“你别以为假惺惺一两句我就回对你感恩戴德。”余兴脾气上来怎么可能一下就消了,他不乐意地看着尤超,“我才不会接受你的假惺惺!”
尤超笑,“随便你。反正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我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遇到什么事儿吧!”
“不会。我是不会求你的。我也不会有什么事要跟你说。你不就是想知道爷和公主的事吗?我不会告诉你。”余兴得意洋洋,好不痛快。
这方尤超也不生气,“不告诉我便不告诉呗。长安城里,什么事也传得快,保不齐大门口蹲着玩的小孩都比你知道的多。”
余兴一直不占便宜格外窝火,“尤超,你给我等着。”
尤超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尤超,你搬什么样的救兵了也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