莨夏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此时没有火把,没办法再继续前行。
莨夏站定,黑漆漆的密道中什么也看不到,寂静的毫无声息的空间里,时间随之似凝住一般的。
不知过了多久,莨夏觉得密道壁上的潮气顺着毛孔蔓延全身,周身百虫啃咬一般。此时那怕有一点细微的想动都会吓得莨夏蜷缩。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莨夏咬咬牙,心道:不然碰碰运气?万一碰对了找到出路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想法一出来,莨夏暗暗吞咽了一口,毕竟在这么黑暗的情况下迈出第一步是至关重要的。
好在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虽然在头一次扎针的时候,莨夏迟疑了许久才将银针透皮。即便是这样,她也觉得自己从来不是懦弱之人。
一口吞咽之下,莨夏迈出脚步,大着胆子走在过道里。因为前面有可能会是尸骨墙,莨夏尽量不让自己碰到过道,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心中不免怨愤。成墨云是去哪了?这般境况,他不见踪影,当真是让人心寒。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的想法居然出现在莨夏的脑海中。她愤懑非常,黑暗吞噬了她的理智。
绝对的安静在这里留下别样情绪。
——
成墨云出去密道之后,瞿府台便已在塌陷口上等着了。
看见成墨云出来,跪地行礼,“给晋王殿下请安。”
“起吧。”成墨云扫了一圈,未见莨夏。心下一沉,听着密道里有声音,随即,锦灏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知殿下在此有何贵干?”瞿府台谦卑地弓着身,话音中却并没有半分躬逊。
锦灏几步上前,“殿下的事何时需要向府台交代了?”
“下官并无此意。”瞿府台未抬头,也不接话,“下官接到报案,说朱府中出了命案。却不想晋王殿下也在此。”
“本王在此办点私事。”成墨云冷厉的眸子将瞿府台看了一眼,“你来是为了抓本王的错处?”
“不不不。”瞿府台摆摆手,“下官是依着章程行事。”
成墨云看了一眼身后的密道,锦灏见他这般,以为他担心里面的尸体。
沉默片刻,瞿府台道,“这府里死尸超过五十,下官不好办啊!不如殿下随下官去舍下喝杯茶也好。”
“瞿府台的好意本王心领了。本王的私事瞿府台管不着。府邸是晋王妃的私邸,”成墨云说着,转身往密道里走去。
锦灏不由分说跟上,与此同时瞿府台也要跟下去,“这一处地陷看着蹊跷,下官下去查探一番。”
“锦灏,守住。”
密道里传来成墨云一声嘱咐,锦灏站定在密道口,一打手,“瞿府台,里边请。”
瞿府台看着锦灏,“这位小兄弟,官家办事,行个方便。”
锦灏看了一眼那瘦高的瞿府台,“王妃说了,过于瘦弱便是病症。”
瞿府台一愣,“本官要去查案。”
“此处无案可查。”锦灏提剑挡在密道口。他那一身狼狈,任谁也不会以为这是玩闹一场。何况新官上任的瞿府台,迫切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方式。
现在这是个好时机。若能查出些许猫腻,晋王也要翻上一个跟头的。
瞿府台本不想动用武力。可锦灏就像看门狗一般挡在那里,一动不动。
瞿府台不甘心败兴而归,测谎道,“报案人称此处有一古迹,本府前来探听真伪。”
“若有古迹,自有探查好歹的高人跟来。”锦灏不与他辨,说道,“瞿府台,您还是回吧。这是晋王妃私邸。王妃的是王爷的,说到底,这院子还是我家王爷的。”
瞿府台见软的不行,一使眼色。捕快们蜂拥而上,将锦灏团团围住。
锦灏被一群人围住,又是官家人,打也不是,杀也不能,无处脱身。瞿府台乘此机会,钻进密道,提起他的袍子就往里边走。还没走多远儿,就听外面有人喊他。
瞿府台立马加快脚步往深处走去。走到路尽头,就见里面黑漆漆的两条道儿,瞿府台目不斜视地打量着面前的道儿。
不多时,瞿府台点着火把大步流星地进了其中一条漆黑一片的密道中。
头前进了密道中的成墨云不知莨夏在何处,点着火把进了密道之后,直接往尽头跑去。
这里面七弯八绕不知道有多少条路。成墨云知道莨夏总是在一个路口走丢了,便在每一个岔路口留下一个火把,一直走到他们相遇的那个困着无数人的大殿中。
依旧不见莨夏的身影。成墨云有点捉急了。从大殿里取了一捆火把往密道岔口走去。
这一去,成墨云差点就迷失在里边,一条岔路,连着一条岔路,仿佛没有尽头。
成墨云走了三条岔路便不敢再继续了。要找人进来一起寻。不然,莨夏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成墨云从密道出去,才听说瞿府台进了密道,心情复杂。不知该怎么与他下属交代,只道,“现需要你们倾巢出动寻回你们老爷。你们老爷现如今被迷惑在密道中了。现在需要你们每人腰上绑一根红线相连在一块,在每一个岔路口站一人。”
成墨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锦灏已觉出其中的不同寻常。再听他这般说,便是两人已陷在漆黑的迷宫之中了。
锦灏闻言,忙回府调集府兵,进去寻人,而瞿府台带来的人则现进了密道内。
本想着夫妻俩一起探路的,这会儿成墨云心中有愧,莨夏无端端的被自己弄丢了,可怎么是好。
成墨云举着火把一次一次进到不同的岔道,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走了几回依旧没有找到莨夏。
话分两头。莨夏决定自己开始往出走的时候,便一路摸着黑去了。
走了也不知多久,竟然真的走了出去。
只不过,她走出去以后,已经是天将黑,四月的天已经很热了,莨夏走出来的这个地方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不加修饰却长得生机盎然。
好在莨夏打黑黢黢的密道中出来,便不觉得天黑了,看起来这哥地方美不胜收。
莨夏瞬间觉得所有的憋闷在这一瞬间都成了浮云,什么好的坏的都不及眼前风景。
她与成墨云的相识便是一场说来就来的邂逅,没有因果,来便是来了。既然她从一开始已经接受。她已经知道他便是那样的他,他从开始便是高高在上的王。
然而,现在莨夏知道了一个连成墨云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成墨云知道。只是这一条成墨云知道了,一切会不会从此便不一样了?
莨夏不得而知,她只知道,成墨云一直追索的似乎就是那一连串的壁画,这一个被前人刻在墙上的故事。
如果是那样,成帝,养育他至此的父对于他来说有是什么样的存在?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虽不是生父,却养他至今,让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不乏是个好父亲。
于国家,成帝也算是个不错的君王了。在政二十年的光景里从未有过名声狼藉,从没有百姓怨声载道。
这样的政绩着实不易。成墨云若是不理智的情况下与自己的父亲来一场较量,那么不管输赢都是要受尽世人唾弃的。
什么成王败寇,只会是历史上的一笔黑墨。
莨夏挨着一块大石头坐下,掐一根狗尾巴草把玩在手里,幸好只是她自己知道。
这般想着,心里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
莨夏就是那么容易开心,容易满足。看着夕阳西下,印着整片空地都是都是红通通的,一时间便很想让成墨云也看看这一方美好时光。
只是,她自己尚且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怎么能带成墨云来一睹为快?
这样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靠在大石头上歇了歇脚。方才紧张的情绪卸下,此时只觉得好困,好想抱抱宗权。
那小子现在已经满床打滚儿了。虽说比旁的足月儿看着娇小,可是那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人,想是思考一般的表情总能惹得莨夏怜爱。
不光她爱,洛水也爱的不得了。不然也不会成天抱在怀里,惯的宗权不在床上呆着,就爱吊在怀里。
这么想着,莨夏对着天空笑了笑,人生很是满足,虽然她尚且没有孩子。宗权却给了它做母亲的体验。
给了洛水当妈的一份经历。
莨夏至今不知姌鸢心中所想。是苦还是悲。遇见那样一个丈夫,她没有顺从,却也没有妥协。是对还是错。
姌鸢在怀孕后期虽然日日不得安枕,却依旧与莨夏畅谈。说起过往皆是幸。
莨夏不知她所谓的幸是何物?
也不知她庆幸什么。
只知道,人世纷扰,姌鸢所求之事并不多。平安顺遂,子女安乐。
按理说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幸福安泰。然而,宗权的每一次哭泣都像在莨夏心口钉钉子。
莨夏总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姌鸢,对不住她的嘱托。
姌鸢想没有想过让宗权进梁家?
莨夏不得而知。没有娘的孩子就是草。
这样的生活莨夏体验过,姌鸢看在眼里。她是不想宗权回梁家的。可是,她不确定成墨云会将宗权当成世子养着。
然而,宗权现如今就是世子。高高在上,是晋王府最众星拱月的存在。
莨夏细数她的所有。在身边的不过宗权和洛水两人。相伴一生的不过成墨云一个。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自己以往过于任性。
她眨巴眨巴眼睛,或许是该改变了。改变自己的想法与做法。多一些容忍,或许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虽然她并不认为这样有用。还是劝了自己一番。
不知是夕阳太美还是她太过贪恋。靠在大石上竟有些昏昏欲睡。
人生这一件事在此刻做了一个思考。思考之初,她只是她。
思考之后,她虽然还是她。但是,却也不是原先的那个她了。
成墨云会不会找到这里?莨夏不得而知。她知道的只是,既然出了密道。这一处又与那壁画紧密相联系。那么,这一处能通往何处便至关重要了。
莨夏举目望去,这一片空地之后真的有几座房产,隐隐戳戳坐落在不远处。
莨夏借着满天升起的繁星大步往那房子的方向走去。
走啊走。越走越觉得像梁府。直到走到近前。
莨夏满脸血已结了假,蓬头垢面活像一个乞丐。
就是这样的一副尊荣。莨夏敲开了梁府的大门。
开门的人被莨夏吓了一跳,以为是大半夜要饭的,打着哈欠摆摆手,“明儿来吧,今儿没赏了。”
莨夏不理他,将他一把推开,大步流星地走进后院。
那家丁过来就要拦她。就听她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小心自己的小命。”
那么被吓得瞬间乖觉。
莨夏马不停蹄地走进老太太院里。
老太太尚未歇下。莨夏直接便进了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许久未见莨夏,被她这么个样子也是唬的一愣一愣的,“丫头,你这是干啥去了?”
莨夏没说话,就在短榻↑坐下,待舒娘端来净面的水,洗涮一番才道,“外婆。朱家旧宅地陷了,我进去了没能出去。好不容易出来了,就到了自家门口,没想什么就进来了。”
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双目圆睁,“你说什么?”
“朱家旧宅地下有密道。”莨夏看着老太太。
“什么密道?”老太太不以为然。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莨夏不接话。
“早先倒是听说朱家很火。”
莨夏有些阴阳怪气道,“火不火也是废墟了。还是将军府屹立不倒不是?”
老太太抿一口茶干笑,“都输风水轮流转。梁家能有今天也不容易。”
“自然是不易的。没什么事是随随便便就成了的。”莨夏说的隐蔽。
老太太听得皮笑肉不笑,“那倒是实话。不过事事都有气运,该他死就活不长。”
“那是,冲撞了不该冲撞的自然是活不长的。”
舒娘见二人一言一语说的心惊胆战,忙去前院报信。说莨夏从朱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