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侧脸蹙眉看她,小妮子机灵可爱,这么看着还有点九姑娘的虎气。看她的这一会儿,九姑娘已出门来,他上前打招呼,“小姐,这位……”
常林还未说完,一个低沉男声已强行插入,“她是我的人!”
“少爷!”
九姑娘看过去时,梓潇已一脸惊讶地盯着满脸愤怒紧张走进来的卿云志。
“我这院里今日是怎么了?这么多贵客。”九姑娘走到梓潇旁边,拉住她往屋里走,路过宝珠的时候吩咐,“热一壶水提进屋去。”
卿云志看着梓潇拉着九姑娘的手贴近她耳畔低语,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冒失。
常林对卿云志抱歉一笑,“不知是四公子跟前的人,见谅。”
“不打紧,怪我冒失了。”卿云志伸手将常林让进屋。
宝珠端进热水的时候四人围坐在桌前聊天,她竟有些嫉妒。
“师父,你别听少爷瞎说,我可没有很冲直撞,何况府衙的仵作就是不及我,这是事实啊!”梓潇找到靠山一般直视卿云志。
卿云志便笑,“是,你能耐。”
常林被这突如其来的狗粮撒的噎了一口。九姑娘恰好去泡茶,他如坐针毡,起身去帮九姑娘泡茶。
将一站起来,就与拿茶叶出来的宝珠撞到一起,宝珠一惊,睁着眼睛看他,看着有些胆怯,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常林被这一看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九姑娘恰好提着茶壶过来,“宝珠,这没你事了。出去吧。”
这才解了常林的围。
待宝珠出门了,常林才舒了口气谢过九姑娘。
“四哥。”九姑娘为卿云志倒一杯茶,“宝珠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伺候过五姐的人吗?”
“师父也觉得她奇怪吗?”梓潇见卿云志有些难言,从九姑娘手里接过茶壶为常林和自己添了茶,继续道,“府里人都说宝珠不忠,没人用。”
梓潇这么说,卿云志并没有阻止,九姑娘大概也知道了些,知道这事不适合再说下去,便笑问,“四哥,梓潇还烦请你多加照顾了。”
不等卿云志说话,梓潇看着他一脸恳求,“少爷,我想留在这儿。”
“不行。”卿云志眉毛都没抬,两个字打发了她。
九姑娘也很意外,看四哥今天来的样子,是非常紧张梓潇的,这会儿不由分说的拒绝,他就不怕梓潇恨他吗?
果然,听了卿云志的话,梓潇盯着他看了看,如鲠在喉。末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笑着问九姑娘,“师父,这什么药治一根筋啊?”
这么一问,九姑娘不难想到梓潇和四哥提过要来这边的事。既然四哥不放人,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便不再多想,只道,“你且安心在四哥那里,他若对你不好,尽管来找我。”
卿云志听了也不说话,闷闷的坐在那,全然没了方才的霸气。
梓潇忙着要叙旧没管卿云志,扁着嘴道,“师父,几个月不见,你都瘦成这样了。我想在你跟前儿给你弄些好吃的。”
九姑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没事,我吃得惯宝珠的手艺。”
梓潇听着好难过,伸手托着腮,叹气。卿云志着实是拗不过这小丫头的,闷声道,“你若想九妹了便来玩,晚上是一定要回去住的。”
“哦……”梓潇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卿云志便坐不住了,要走。
常林也起身要离开。
送走他们,九姑娘已困意全无。收拾杯盏的时候,宝珠说,可以去捡点柴。
九姑娘也无事,便应了。
不多时二人出了门,往东边荒了许久的小路上走了不多远,就见一灰头土脸的旧宅子坐落在那里。外面看着倒也气派,只比卿世勋与赵氏住的房子少了一间的样子。只是离得主院儿未免太远了些。
走近了,院外挂着匾。风雨的冲刷下红漆已掉的差不多了,依稀能看清上面浮雕着三个字,棠黎轩。
九姑娘稀罕,便问宝珠,“这么好的院子怎么荒了?”
“这是邵姨娘之前住的,邵姨娘最后走的太惨。之后又听说闹鬼,原本起意要搬进来的二小姐便没搬过来。”宝珠说着,面上已没有太多悲伤,可话里话外却听得出她对棠黎轩有些不一样的情感。九姑娘只当她与五小姐有情义,只管跟着她走。
宝珠笑了笑,推开棠黎轩虚掩的大门,接着讲,“后来,老爷要卖了这处院子。把围墙整体往里挪一下,把这院子划出去。听说价钱都谈好了,第二日那人却没来交接。本来五小姐想着院子卖了,把棠黎轩的匾搬回我们小院,也是个念想。卖院子的事搁置了,匾自然也没搬回去。”
宝珠说着,已轻车熟路往院里走了。
九姑娘觉得纳闷,为何宝珠会对这里如此熟悉。按理来说,邵姨娘死了那么久了。即便五小姐再对母亲留恋,也不会日日来这闹鬼的院里吧。更何况,众人都在赵氏眼皮子底下活着,去这卿云漪早就看上的院里瞎转也是会落人口舌的。
除非……
这院子四四方方,一进门是个剥落异常厉害的影壁。绕过影壁,便是开阔的院子。院子大,房间多,显得院里空旷。更为奇怪的是,这院中长了一棵碗口粗的柏树,就在影壁后面。而柏树周围冒起的杂草足有一人高。有的是陈年旧草,有的郁郁葱葱还在长。
九姑娘虽没有太多见识,可也知道这柏树人称坟上青。看那树的大小也就长了九年十年的样子,莫非邵姨娘死后被埋在院子里了?
想到这儿,九姑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午后,身上却凉嗖嗖的。
紧走几步撵上宝珠,发现二人已快走到那略显破败的屋里了,问道,“这院里杂草是多,一进院儿便能拔些回去,走进院里来作甚?”
将才问完,九姑娘便见那屋里有一人影闪过。
顿时一震,拉起宝珠就往外走。
“别走了丫头!”
那声音苍老而沙哑,凭空给如此晴好的天蒙了一层霜。九姑娘本不愿意回头。奈何宝珠已停住,手还被她紧紧攥着。这才没招,回头看她。
这一回头,九姑娘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宝珠不知何时已僵在那里,除了她有体温以外,看起来如行尸走肉一般。
而与宝珠并肩站着一拄着拐杖的佝偻老妪,散乱的花白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另一半露出来的眼睛被耷拉下来的皱纹挡住一半的眼仁,而鼻子到嘴下面的部分是被烧伤留下的疤痕,那疤痕延伸到被头发遮挡的那一半脸上,至于什么样,无从揣测。身上是破破烂烂的不认识的样式看着像紫色的衣裳,不知道以何种方式搭在身上,只起到一个遮体的效果。而她露出来的两半截手臂也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奇怪的是,她的手却完好无损,握在拐杖上的手灵活而有力,除了有些皮肤松弛之外,一眼看上去就是不干活儿的太太们的手。
她站在那里,用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看着九姑娘,打量了半天,沙哑开口,“生的不错,可惜是个丫头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