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从这时开始,唐卡熟读甚至倒背《三十六计》,一招放倒海军陆战队员,三步连上又连退,将蛙人战士彻底折服的事迹,开始在坊间纷传。
一般的人,听到这个传说之后,说得最多的,就是唐卡的功夫有多么多么厉害,这家伙很有可能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之类的。
真正有一些境界的人,听到这些之后,感触的是唐卡的文武双全,更感触他的城府之深,藏而不露。这样的人,已经是少数。
极极少数,也就是境界更高的人,则对唐卡这番“上三步退三步”、以诚动人的做法极为赞赏。
正所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但是境界之高下,还是可以品评出来的。
遇欺诈之人,以诚心感动之。遇暴戾之人,以和气薰蒸之。遇倾邪私曲之人,以名义气节激砺之。天下无不入我入陶冶中矣。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翻译成白话文,是这样。
遇到狡猾欺诈的人,要用赤诚之心来感动他;遇到性情狂暴乖戾的人,要用温和态度来感化他;遇到行为不正自私自利的人,要用大义气节来激砺他。假如能做到这几点,那天下的人都会受到我的美德感化了。
这出自明代洪自诚的《菜根谭》。聊聊数语,却说出了很深的道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真实的场景,也就是在唐卡“三上三下”之后,火鸡确实彻头彻尾地被震惊了。
“这……”火鸡说了好久,也没缓过劲儿来。
一直以为这个唐卡,就是一个仗着人海战术和阴谋诡计取胜的白面书生而已,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气度。看来,刚刚李进发用绳子缚住自己时骂出的那一句,“丢人不可丢气度”,还真是有道理。自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输人丢脸,要是再不适可而止,那可就真是愧而为人了。
“好吧!”这时候,老连长发话了,“既然小师叔让我说说,那我就说说。火鸡,你先说说,服不服气?”
火鸡低下了头:“服气!”
老连长甩出一句:“是心里话?不是气话吧?”
“是心里话!”火鸡抬起头来,“我一直以为,唐卡,不,小师爷只是碰巧躲过了我的狙击,然后靠着人多和阴招让我一连钻了好几个圈套。如今看来,我这属于纯粹的井底之蛙,只知道坐井观天而已。不管是单个对决挑,还是团队比拼,不论是文识才学,还是武力功夫,我都是彻底完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我认输,真真正正地认输!”
“好!”老连长点了点头,“敢认就好!我也不多说,只说一句,你心中这个不肯服输的念头放下之后,这时再来想想,小师爷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对你使用麻醉子弹?明明可以一枪将你击毙,永绝后患,为什么还对你手下留情,想过么?”
“他不就是想用我来对付万年青嘛!我偏不,看他有什么办法?”火鸡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言语之中还带着一丝激奋,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也就不往下说了。
唐卡微微一笑:“好!你快言快语,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没错儿,我们之所以留着你,一连使用了好几次麻醉子弹而不是正常子弹,就是希望你能够检举揭发万年青!”
“你承认就好!”火鸡瞪大了眼睛,甩出一句。
“承认!”唐卡不住点头,“各有各的立场嘛,我坐的位置,和你坐的位置不一样,立场也就不同,没错吧?”
“没错!”火鸡应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
“好!”唐卡不急也不恼,“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今天的文比和武比,也是这么一个原则。只要你不认输,没有人可以强行让你输,你可以一直比下去,我说得对吧?”
“这……”火鸡停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确实打不过你!不过,这是两回事!”
“对!确实是两回事!”唐卡的眼里闪烁了一下,“我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你如此为万年青两肋插刀,是因为你们原来就认识,他是你的至亲,还是某个长辈?”
“呸!”火鸡张口就骂,“像他这样阴险至极的人,谁是他的至亲?还想当我的长辈,做梦去吧?”
唐卡笑了:“对啊!那我就更奇怪了!你说你对这个阴险至极的万年青这么有情有义,反而对我们这些有情有义之人这么大的恶意。这是为什么?因为我们对你好,所以你就不珍惜?”
“这……”火鸡顿时语塞,好半天挤出一句,“你们也谈不上对我很好吧?那会儿给我戴上手铐脚镣的时候,我就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好!”
“嗯!”唐卡点头,“这个是我们考虑失策在先,虽说我事先并不知情,但我作为总指挥,确实是有责任的,我在这儿也郑重向你道歉。当然了,我们的诚意你也看到了,我知道之后,立刻就让他们把你的手铐脚镣给卸掉了,这没错吧?”
“这没错!”火鸡应道,“也正是从这时开始,我开始意识到,你的志向并不在于我身上,而是在下一盘非常大的棋!”
“噢!”唐卡笑了起来,“行啊!看来这忠良师兄,不光教你们学文识武,还教会你们审时度势,这可是大文章,不简单啊!”
老班长这时笑了:“小师爷,你就别借着夸我们师爷夸他了,火鸡这小子,一有表扬,就恨不能飘飘然,能把尾巴翘起来当旗摇!”
“老班长!你!”火鸡有些挂不住了。
“怎么?我说得不对?”老班长笑了,“我这已经算非常顾及你的面子啦!你的意思,以后就完全不用顾及了!”
“好好好!我认!”火鸡拿这个“当妈的”没辙儿,只能低下了头。
唐卡这时祭出了杀手锏:“说破无毒!既然说到了不用顾及面子,那我也在这里爆点儿料。火鸡,你知道么,你在市委大楼对面架起狙击步枪的时候,其实早就被我们识破了。说得不好听,就在拉开窗帘对你实施疑阵干扰的时候,我们已经生擒了万年青。说白了,那会儿你就已经彻底成了无用棋子。为什么要生擒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根本都想不到。那就是万年青被擒之后,压根儿也没对你做出什么补救措施,他本来有机会见到林江越和张一冰,却一句都没提你!”
“这个!”火鸡的铁一下子变得铁青铁青的,“这是万年青一贯的行事风格,我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是他的这等行径,我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来!”
“好!”唐卡微微一笑,“还有一个!你肯定猜不出来!那就是让你趴在那儿风干,是万年青的想法,也是林江越和张一冰最初的想法。可是,当他们意识到你有可能发疯,把整个常委会议室里的人统统干掉,还有可能危及他们自身的时候,他们就决定对你痛下杀手了!”
“让我风干还不够?要对我痛下杀手?”火鸡怔住了,脑袋也偏得厉害,估计是被权力场上这种极度腹黑给吓住了。
唐卡望向了火鸡的眼睛:“其实,这很好理解。就像你们曾经对付过金三角最为凶残的毒贩团伙一样,这帮人信奉的准则,就是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用得着你的时候,百般拉拢,就像自家兄弟一般。可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那就是弃如敝屣、毫不留情。甚至,在你有可能反过来损害到他的利益的时候,他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我没得说错吧?”
“这两个王八蛋,还是一市之长和市领导呢,竟然敢这么做?”火鸡已然怒火中烧,骂出了口。
“那有什么不敢的!”唐卡摊开了手掌,“对于三次放你一马的人,我没有必要骗你。我再告诉你一个实情,两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你的老连长和老班长来到这儿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出自张忠良门下,与李进发有同门之谊。说白了,我压根儿就没往这层想,就只知道你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名转业军人。所以,我三番五次地救你,有两个原因。”
火鸡端正神色:“小师爷快人快语,对脾气,请说!”
唐卡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小子身手不错,比我见过的军警两界身手都要好,我是爱惜你这个人才,想着能够收为己用。我这么说,你不觉得假吧?”
“不假!”火鸡有些尴尬地笑了。
唐卡又伸出一根手指,死死盯住火鸡的眼睛:“第二,我说得更直白一点儿,你为什么针对我,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所以,在万年青被抓,决定让你在对面阳台风干的时候,我觉得也挺好的!”
火鸡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白面书生如此直白。
唐卡一字一顿:“但是,当我知道林江越和张一冰准备派人把你干掉的时候,我改变主意了?”
“哦?”火鸡很是费解,“这是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还希望我在阳台那儿风干么?为什么他们想杀我,你反而改变主意了呢?这不是正好顺水推舟,卖这两个王八蛋一个人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