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不侵!”有人在岸上喊出这样的咒语。
我感到四周的抽离在渐渐消失,摸到一块大石头,我踏实了双脚,站起身来。
他注视着我,我则喷了他一脸的口水。
“你不知道自己是魔吗?”他像是在责怪我。
“我中了定魂针。”
他皱了皱眉,“你可还记得我?”
“我见过你,我在鬼符秋饷上见过你!”我认清了来者,他不是华莲,不是风风,他是酒宴上两个醉鬼旁边旁边的人。
他提起了我的一只手,只在鼻子边嗅了一下,“你还喝了大慈大悲?”接着一道大力将我从水中提了上来。
“你是来抓我的么?”我跪坐在岸上,惊魂未定。
“抓你?”他从怀中掏了一颗药丸递了过来,“说实话,我越来越不理解他了。”见我没有接,又说道,“现在,鬼王不会再见你了,这颗是解药。”
我狼狈地接过药丸,却并没有服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花烈成秀说要在鬼城放把火,鬼城的士兵当然都跑去救火了,这里是反方向,声东击西,我还是猜得到的,我料想多半也是为了你。”他再次走近,对我百般端详,接着说道,“你真不让人省心。”
“我又没有杀人,放火的更不是我。”
“如果花烈成秀和阿难无染都在鬼城里,你当鬼王手下的晴空海牙都是摆设吗?”
“我又管不着,也管不了。”我一副散漫的样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只好长叹一口气。
“你这个样子,难怪阿难无染不想见你。”
我抬眼看他,他说话的样子仿佛饱经沧桑,忧愁缠身,“你是谁?你很了解他吗?”
“我是灰鹊鸴斯,灰鹊是我的姓,鸴斯是我的名。”
灰鹊。鸴斯。
“这里不安全,你将解药吃了,我们就离开。”
“去哪里?”
“我并不负责帮你找回记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他起身向东,已经决定好了方向。
“带着我会连累你!”
“不带着你才会连累我。”他似乎很生气,却霎时归为平静,接着说道,“魔灵逃跑,城门失火,鬼王虽然不问世事,却也不会睁眼不管,搞不好她一怒之下放了离火烧城,你和我想离开都没那么容易了。”
鬼王。一个绝代风华的女人,她的样貌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们这就走,路上聊。”
“那阿难无染和花烈怎么办?”
灰鹊鸴斯看了看冥河中的倒影,“阿难无染是布局的人,你那么信任他,我也不会插手。”他递了一只手,拉我起身,“你离开了,他们才能罢手幽冥城,我猜,景都翎也死不了了。”
“他们会去救都翎前辈?”
“哼,前辈?”灰鹊讪笑,“是啊,想要换一个新执守,至少也该报备下魔君的。”
我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是说景都翎很快就没事了。我只端详起眼前这个人,他似乎对所有事都很了解,却又不那么了解,他并没有参与其中。
“你,并不在意我的身份,对吗?”我问他。
他在前面走着,边走边说,“当我听到你失去了记忆消息,我就知道,你可能又做了不该做的事。而你竟然没有死,那就说明你的回归确实是因为你未竟的使命。只是,你这个魔君,太不称职了。”
“我,怎么了?”
“三年前,你莫名地消失,多少魔灵因你丧命,”他的眼神逼问我,却透着纨绔不羁,似乎嘴上说说,其实并不在意,“若不是一年前,花烈成秀突然出现,我想阿难无染估计已经成仙了。”
“仙?”
“你派他去仙界和那些不死的人类好生相处,都没想过什么时候招他回来吗?”
我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
“花烈成秀解释你们在八星还魂阵中的遭遇,阿难无染才顺藤摸瓜去了天界中麟趾之地,那镜中人没了,像你一样,消失了。”
“镜中人?”
“半年前鬼族的人在荒郊野岭找到了一只销雾金鼎,那里面关着一只叫华莲的龙族,鬼王借机向龙族示好,华莲从销雾金鼎中出来的时候,那天的事才真相大白。”
鸴斯探究的眼神钻入我的心底,我被他盯得发毛,他却忽地大笑,“他说你自己杀了自己,无比干脆利落地取出了自己的心脏,不过好戏还在后面,他说,妖皇将你带走了。”
“妖皇又是谁?”我的榆木脑袋已经彻底糊涂了,鸴斯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眨着眼睛,疑惑地说,“你不知道,红莲九尾涂候猗是和你一起消失的吗?你回来了,那他呢?”
我的心跳加速,莫名焦灼。
“我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只是,受伤的明明是你,若是他为了救你,贡献了自己轮回之力,可为什么失去记忆的,是你?”
“我真的不懂,真的。”
“我也不懂,”鸴斯又是一笑,将自己的紧张卸下,“其实,我不在意,这些本就与我没有关系,我把我知道的解释给你听,你早晚有一天会与你的文将军遇上,到时候,起码该给自己编个好一点的借口。”
借口,失忆难道不是最好的借口,我不屑他的“未雨绸缪”,转而问道,“那妖皇,可有消息?”
“并没有。妖界与魔界的关系匪浅,在你离开前,妖皇与魔界就同进退,你走之后,白狐妖姥下令妖界避居十二莲花境,不问七界之争,只是这两年,仙、鬼、龙三界日益壮大,妖族吃了不少暗亏。”
“只要妖皇有了消息,一切都明朗了。”我心中侥幸,鸴斯却正色道,“群魔无首,已经乱得一塌糊涂,推己及人,妖族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一时语塞,低下头去。
“这只定魂针,也是因祸得福。”
我思忖鸴斯话中的意思,确实如此,被定魂针镇住,少了执魔之铃,我的身份就成了悬疑,我肯定道,“我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的确如此,如果妖皇仍旧没有消息,难保妖界不会因为你的出现而倒戈相向,拐骗妖皇的罪名,你担得了吗?”
“我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拐骗他?”
“你狡辩也没用,事实如此,你活着,他还没有消息,华莲说他看着你把自己的心取了出来,你早就死了,该死的人没死了,不该死的却不知去向,你解释得清吗?”
“你是河瑜的孩子,或许你可以解释——”
“你醒醒吧!”鸴斯打断了我的强辩。“这不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流言蜚语吹了三年,早就盖棺定论了。”
“那我该怎么办?”
“也许我们都该找个明白人,问清楚。”
“有谁会更清楚?”
鸴斯暧昧一笑,“地狱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