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景感觉最近是不是犯太岁了。
他摸摸额头,有那么一丢丢疼。
胡昭这样谦谦君子,怎么看,都不太想这么暴躁的人,难道是自己太过分了,不就是说了两句有点应景却不是那么礼仪的话吗,干嘛这么大火气。
小心翼翼的斜睨了一眼。
牧景明白了,应该是最近自己连连的动作,让这个明侯府的长史,西南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把手,有些的愤怒了,这是公报私仇啊。
可他不敢反驳。
人家公报私仇可以。
他可不行。
要是他胆敢在这时候给胡昭穿小鞋子,保证第二天能得到胡昭告老还乡的奏书,这个老家伙不老,但是撂挑子的心思可不少,比蔡邕还难侍候。
“主公!”
这时候胡昭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了,他看着牧景,悠悠的道:“另外昭明阁在你归来之前,已经讨论过一件事情了,一致通过,现在也是时候,给你通报一下了!”
“什么事情?”
牧景突然感觉,有些危险在降临。
“纳妾!”
胡昭说道。
“啥?”牧景瞪大眼睛:“纳妾?”
“对!”
胡昭淡然的声音,充满威严,道:“主公如今威震四海,却后继无人,明侯府上下,皆担忧,蔡夫人和张夫人虽都温良娴熟,然而妇人七去,无子乃一!”
所谓妇人七去,就是《大戴礼记》中所诉,也是所谓的休妻七出条例的鼻祖。
无子,是妇人最大的原罪。
他一个谦谦君子,自不会以此让牧景休妻。
但是必须要纳妾。
当今诸侯,唯牧景无子。
曹操子嗣众多,孙坚即使战死,麾下仍有已经打出名堂的长子孙策,更有数子膝下,袁绍的子嗣也算是昌盛。
倒是刘备。
刘备虽没有嫡子,但是膝下也有庶子刘永,只有几岁,可也算是有后了。
唯独牧景。
牧景是最年轻,最杰出的诸侯,手握雄兵数十万,掌千万百姓,疆域辽阔,更是当今天下,最有能力争夺最后那一张位置的人。
偏偏,唯一的缺陷,就是无后。
每一次,牧景出征,最担心的人,绝对不是妻子,而是明侯府上下的所有人,因为他们把前途性命,都压在了明侯府的未来之上。
一旦牧景在战场上出现任何的问题。
所有的一切都将会是镜花水月,明侯府这么大的基业,将会直接崩溃。
这个问题,在去年的时候,昭明阁的几个阁臣,包括蔡邕在内,都已经讨论过了,牧景必须要纳妾。
“你还想要我休妻?”
牧景听到妇人七去这话,就已经忍不住了,拍案而起,道:“胡孔明,你是不是手伸的太长了,某的家事,你也要管!”
“主公乃是明侯!”
胡昭淡淡的抬头,眸光正然,没有丝毫的愧疚和退缩,淡然的道:“明侯是明侯府的明侯,这不是主公的家事,这是明侯府的家事,是西南无数百姓的家事!”
“你放肆!”
牧景怒斥:“某告诉你,公事上,某可容尔等放肆,但是在私事上,某绝不容许尔等有任何的逾越,我牧景的生活,容不得你们拿整个明侯府来绑架,我的生活,我自己过!”
他厌恶这种把自己家庭也寄托在事业上的形势。
凭什么他就要牺牲自己啊。
虽说,男人都有三妻四妾的梦想,但是那只是做梦想的事情,现实就是现实,生活和梦想不一样的,享受齐人之福,就要有承受宫斗之悲的准备。
媳妇要娶自己爱的。
家,要温暖的。
他不想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他不想他每天回到家里面,是一群花之招展的女人在明争暗斗,把生活过成宫斗一般的刺激,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承受的。
要是说,他得日日夜夜注意,害怕这个妻子会害死那个妻子,害怕小妾为了上位闹出一场风雨,害怕孩子出生就人为意外而夭折......
这刺激的生活,他可不要。
现在就挺好的。
蔡琰虽说娶的时候心有所属而勉强,但是这些年感情也算是笃厚,而且她心性良善,品性才学一等一,另外张宁,性子冲了点,但是他们是两情相悦,艰难的走在一起,都很珍稀对方。
如今的生活,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他真不知道,要是纳妾之后,日后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难道渐渐的,渐渐的,自己就要把自己的家,变成一个战场吗?
“主公,属下追随汝,非权势,非富贵,乃是一腔热血,为天下再创盛世而奋斗,这是一个责任,肩负在你我身上的责任,我们又岂能为一己之私,而忘记这责任!”
胡昭走出两步,双膝跪下,毕恭毕敬的磕头,一字一言的提醒牧景。
他今天就是吃了豹子胆了。
就要逼一逼牧景。
因为牧景过的太顺了。
一直以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明侯府走到今时今日,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让他屈服,太过于自我,并不见得是好事。
他必须要牧景正视自己的位置和责任。
“责任?”
牧景的面容有些狰狞,他盯着胡昭,道:“胡孔明,自从父亲死了之后,我很努力的在生存,走到今天,不是我想的,却是必然的结果,我也讨厌这乱世,我也愿意为再创盛世而努力,但是这都不是让我牺牲自己的生活的理由,我牧景这辈子即使无后,天下有能奈何我也!”
他的声音,不可一世。
胡昭抬头,对上牧景那一双血眸,神色有一抹凛然。
还是他太小看牧景了。
“此事押后,永不商议!”
牧景拂袖而去。
胡昭缓缓的站起来了,看着牧景的背影,倒是没有的沮丧,他也欣赏牧景从二而终的品性,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会放弃:“这路,走不通,只能另择道路,主公,非属下要逼你,是这天下在逼着我们,多少人在盯着我们明侯府啊,你必须要有后,不然,明侯府不稳!”
..................
荆州变法,越演越烈。
该爆发的,还是爆发了。
襄州下挟的四个县,二十余个乡绅豪族联合起来了,突如其来的群起而作乱,挟百姓将近数万,浩浩荡荡冲击襄阳城,兵围襄阳,甚至冲击鹿门山。
这倒是打了襄州总督府一个突然。
襄州总督府应变虽快,但是还是遭受重挫,建立起来的府衙被烧了一半,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了一个总督府班子,十余官吏负伤了。
襄州总督侯庆,处于一个两难之中。
他固然可以申请调兵平叛。
但是......
乱战一旦起来,死伤是难免了,这些百姓,都是荆州的百姓,是如今明侯府麾下的百姓,更是襄州未来发展的根基,经济发展,人才是根本。
要是被屠戮一空,他侯庆就算有滔天之力,也难治襄州大地。
如果不调兵平叛。
那么襄州的乱势,一旦进入一个不可控制的地步,将会辐射整个荆州,那么明侯府在荆州变法,也将会的受到严重的挑衅,甚至会直接被腰斩。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这将会是襄州总督府建立之后,第一个要面对的难关,过去不,将会把襄州总督府给搁进了火堆之中。
“马汉,六扇门那边的捕快,目前情况如何?”
侯庆目前来说唯一能调动的兵马襄州六扇门,襄州六扇门可是有不少实力的,毕竟是当初襄阳郡六扇门过渡过来了,有不少的捕快。
襄州六扇门的总捕头是马汉。
马汉是一个游侠。
但是他从军已十年,从牧军之中一步步升起来,但是在战场上曾经负伤,后来又进入了武备堂学习,被张火直接挑中,主持襄州六扇门。
他是游侠出身,军人作风,刚的很。
“禀报总督大人,襄州六扇门五百八十捕快,已经全部就位!”
马汉说道。
人是少了点。
但是手中有绝对的装备,对付一些的百姓组成的乱民,还是能做到的。
“襄州可以乱,襄阳不能乱,襄州总督府被乱民烧来一次,可以接手,但是绝对不能出现第二次,不然我们谁都没有脸去见主公!”
侯庆道:“我允许你们六扇门全数装备轻弩,甚至可以把武库打开,装备弩车,本总督只要一个结果,襄阳不能乱!”
“诺!”
马汉拱手领命。
........................
鹿门山上,一片狼藉。
“你看到了?”
司马微站在山腰上,往下看,看着那乱民,看着那曾经不可一世的书院,看着那巍峨的襄阳城,瞳孔之中,有一抹悲意。
这一天,他预料到了。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看到了!”
蔡邕神色倒是很平静,从前朝走过来,多少大乱,他没见识过,虽然不说已经是免疫了,但是这种情形,也不会引起他太大的情绪波动,他轻声的道:“有人想要乱,有人想要一个公道,还有愚昧的人想要发财,总会有人走出这一步的,或许更多的人,是想要看明侯府的笑话,乱,是早晚的时候!”
“你可知道,这一乱,我们荆州,将会多少儿郎亡命!”
司马微不是荆州人,却胜似荆州人,他对荆州的感情,深厚如海,这荆州的百姓,都是他所想要保护的。
“不破不立!”
蔡邕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们***,早晚会后悔,如同我没路走,你们也没路走,要么你选择反抗我们明侯府,要么你们选择支持,现在,哪有中立所言,看着这荆州的乱,你们认为是我们造孽,老夫确认为,是你们不配合,谁对谁错,谁又知道,可......”
他看着司马微:“你们若想结束这乱,还是有机会的!”
“你在逼某?”
司马微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懂蔡邕了,这是朝廷大贤,他不应该这样的,他应该在宅心仁厚,他应该怜悯众生,不应该以百姓为筹码。
“这乱世啊!”
蔡邕长叹:“你我都走不去!”
这是告诉司马微,在这乱世之中,大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包括自己,他也不想让自己变得卑劣,可在牧景的意志之下,荆州想要平稳的渡过。
他只能选择去逼迫司马微他们。
只有他们站出来了,荆州才能顺利变法,才能顺利的归于明侯府统领之下,才能有机会走向太平的生活。
“蔡伯喈!”
司马微咬着牙,看着蔡邕:“你太狠了!”
“是我狠吗?”蔡邕抚摸一下自己的胡须,文人都喜欢留下颌一束美髯,这样比较有范,他头发苍白,胡须亦白,美髯倒是修理的很整齐,有点老神仙的风范:“是这个世道狠!”
“如果我们不出面,结果会如何?”
司马微问。
“我那个女婿啊,做事情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要是狠起来,比我们任何人都狠,为了他的目的,他可以把荆州变成炼狱,还是那句话,不破不立!”
蔡邕回答。
司马微顿时仿佛苍老的十岁,头上的白头发,脸上的面容,都如同一个老叟,有些自嘲的说道:“好一个明侯啊,难怪他能从那绝境之中杀出来了,天下人都小瞧他了,玩弄人心,他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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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都城。
明侯府,昭明阁。
牧景,胡昭,刘劲,戏志才,秦颂皆在,就是牧景和胡昭,有些相见两厌的意思,面都是黑黑的,自从两人闹掰之后,已经有七天不说一句话了。
牧景要坚守底线。
胡昭是誓不罢休。
即使是刘劲秦颂他们,也都无法劝阻。
只能这样僵持着。
这就是一场战争,那就是牧景的个人意志,和明侯府的集体意志之间的斗争。
谁能耗得过谁。
说不准。
“主公,荆州八百里加急!”
一封密函,从景武司传过来了。
“荆州还是乱了!”
刘劲打破了昭明阁里面的冷寂。
“如何应变,才是最重要的!”秦颂道:“事关荆州变法改制的生死存亡,不可小觑啊!”
胡昭看了一眼牧景,没看出什么,牧景太过于平静了。
他也没有开口问。
因为他在等牧景自己开口。
牧景也不会开口,开口不就是认输了。
两个执掌数十万大军,千万百姓的掌权者,现在就是这么幼稚,为了一口气,憋着,就是不说话。
倒是戏志才先忍不住了。
“主公,你有信心司马微他们会出手?”
戏志才问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