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本挤了满满当当的人,现在跑了近百,余下五六十都和不要命似的冲向红衣人。
在众人包围当中,红发人身形翻飞,像是没长骨头似的,凭气腾跃。他的手腕每动一下,就有一人倒在地上。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院中只余三人了——一个年轻和尚,还有方才坐在二楼的青衣的双胞兄弟。
“你们三人值得一战。”红发人弯起薄唇:“谁先,还是一起?”
“两位施主,承让了。”年轻和尚双手合十,朝前迈了一步,开口:“贫僧法号有恒,来自西海大正院寺,此行离寺至上元本为传播我佛——”
“啰嗦!”红发人打断了他的话,提剑袭去:“你从哪儿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见不到佛祖了,因为——你就要下地狱了!”
他的衣袂飘飘,像极了一团鬼火,手中长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刹时不详之光在院中迸发。
和尚的话来不及说完,就这样赤手空拳挡去。他的手臂同剑身撞击,发出砰的一声爆响——他挡下了这一剑。
“不错。”红发人脸上笑容更深。
“施主稍安勿躁,贫僧还未说完。”有恒说道,一手挡剑,另一只手同鹰爪般倏地抓向剑身。
刹时,红发人周身内力暴涨,剑刃直接切进了有恒的手臂里!
没想到红发人内功如此深厚,方才第一击倒是小巫见大巫了。有恒“哈”地大喝一声,手做弹指状,“嗵”地打在了剑上。
金光由一点爆开,炸开在院中,极其炫目!
照理说这一弹,剑身不从中断开,持剑者也得被往后推开,谁知红发人身子一软,脚尖向后退去抵住院中高树,增加了上半身的力量,再扬臂刺来。
剑不仅没断,反倒往更深处切去了。有恒的手臂飞到空中,刹时鲜血四溅!他往后退了两步,又喝了一声,断开的伤处收在一起,即刻愈合。
血是止住了,但红发人没给有恒喘息的时间,下一剑直取他的脑袋。
经这一手,有恒知晓二者的实力差距,已做单手祈祷状,闭上眼睛念道:“阿弥陀佛——”
他拖长了话音,像是要做最后一次祈祷。但在剑气到达之前,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已闪身至前!
他们一左一右架着和尚,将他往后拉去,同时手上的长笛往红发人的剑上一敲!
剑身左右被长笛击中,“哐当”一声,敲击声在院中响起,震得人耳朵发疼。
满月拧起眉头,抬手捂住了耳朵,见红发人动作一顿,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红眼死死盯着双胞兄弟,不知怎么的一动不动。
“怎么办?”兄弟俩异口同声,对视了一眼道:“只能先逃了!”
两人架着有恒,同风一般往门外跑去,身影瞬间消失在院中。
下一刻,红发人身子一晃,将剑拿到手中看了看,发出了一声笑。
“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带着疯狂,苍白面容愈发狰狞:“不错,不错!”
待说完这两句,他身上的杀气暴涨,抬起一双凤眼射向院内,视线范围内已是空无一人了。
在兄弟俩带着和尚逃跑的时候,二楼坐着的老头已没了踪影,满月也悄无声息地上楼,飞身立于临风阁侧楼的屋顶之上。
她蹲在砖瓦之上,双手有些许发颤。
将手放在胸前,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她低声喃喃:“太好了……”
声音有些哽咽,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很久未见这样血腥的场景,看着有些不适。但她也因此确认,红发人并非薛鉴禄。
言行举止能改,剑术招式可易,内功呼吸却变不了。
薛鉴禄的内功不属于二谛宗,而是从他传家的薄册上习得。满月翻过那本册子,也记着薛鉴禄发散内力时的呼吸。
细听来,红发人的呼吸,深浅与频率都与薛鉴禄不同。要是薛鉴禄变得如此无礼狠厉,不仅打断别人的话,还要杀掉并无战意之人,她定然不知自己要怎么面对他……
不过……既然红发人不是薛鉴禄,那是谁呢?他又为何要假扮成不留人来临风阁?
太多疑惑。
见红发人离开临风阁,满月在屋顶上要追去,脚步却踉跄了一下,一瞬有种脱力感。
抬头望向空中,星光灿烂,已是深夜,她的时间不多了……
本打算待红发人受伤,她尾随其后探个究竟。没想到无一人能与之抗衡,全部退败遁走。
而当下她的身体已支撑不住,近距离跟踪很可能被发现,不一定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眼见红发人的身影如同一团火焰般没入夜色,满月在心中叹了口气,暗道:红发人生性中有种炫耀之意,或许下次还有机会见到,不需过于着急。
如今她只能留在这屋顶上,看看临风阁的情况了。
红发人走后,十几人从后门进了临风阁主楼,一辆辆手推车进了楼内,院中放着好些水桶,人们冲刷着地面,要洗净方才留下的痕迹。
一车车尸体在摇曳的柳枝掩映之下,沿着无灯的河岸消失在街道之上。
两刻后,最后一个打扫的人从临风阁后门离开。满月也离开了主楼,路过临风阁侧楼,见还有零星客人离开,便让小二打包了些绿豆糕给她。
上元城门已关,皇宫此时守备定比白日严密,都不方便走。凭着记忆,又在路上询问了几人,满月到了间无人院。
院子极大,乍看破败萧瑟,却也能看出此前盛大景象,只因上元的变迁成了离繁华地稍远之所,无主弃置之地。
前世,薛鉴禄就是在这无人院里被人所杀。如今,她先将这院子毁了,还能借这院子回去,一举两得。
在院中转了一圈,满月发现了墙角一隅,有一抹肆意生长的绿草。
手心上划了一道口,绿草被赤色浸染,满月轻声道:“上古木林。”
风卷尘埃,满月跌入了漩涡之中,院子在眼前逐渐消失,上元的空气飘远,她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