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风起(1 / 1)

所谓虎毒不食子,可皇家定然是没有这般温情的。书信洋洋洒洒一篇,楚子皙却只看到了寥寥数字------谨安王勾结敌国,妄图篡位,灭。收了信,心中亦是感叹,二皇子楚逸虽向来与自己不和,也曾多次暗算自己,但真到如此相煎之日,楚子皙还是不忍。信上说,闻楚逸与景国谋,欲借兵夺位,暂无实据,尚查证中,若是罪状属实,朝中便会遣使臣前往西南传召楚逸进京,楚逸若是不从,便由楚子皙自东南发兵诛之,若是楚逸肯奉旨进京,便由楚子皙突袭西南掌控局势,以免楚逸封地士兵哗变。

一字一句,莫不是制敌之策,不留半分余地,薄纸一片,寒若刀刃,楚子皙心口发凉,这封书信提笔之日,便是楚逸的命绝之时,而父皇既然可以如此对待楚逸,他日自己遭遇如此灭顶之灾也不无可能,皇权之下,果真是命如草芥,历代帝王,但凡得闻一个篡字,无不心狠手辣以保全地位,不论是恩师宠臣还是骨血。楚子皙闭眼沉思了片刻,并不想让使者看出自己的心寒,稳稳心神,再次开口,声音难免还是沉郁了些:"父皇还有什么嘱咐吗?"那使者道:"王爷,下官处还有第二封书信,圣上吩咐让下官留在王爷身边,待此事平息之后,再交与王爷。"楚子皙心中一叹,还有一封,又是什么,说不定就是召自己进京的书信了呢,眼中染上一份哀色,这使者说是留下,只怕是监视,父皇这是在担心自己不从,还是在担心自己亦借此机会发兵篡位呢,信中言楚逸之罪暂无实据尚且如此防范,自己这所辖鄂军乃是楚国上下皆知的精锐之师,父皇怎还会放心。

正心烦时,楚子皙忽觉不对,眉心一聚,再展开信看了看-----惜麾下将领,他日强国。这一句是何意?父皇明知楚国精锐在鄂军,在未承封地之前,就将自己与秋狩中出色几人一同下派入军,现今仲昀,侯方梧,苏营志实则已成军中挑梁之人,凭几人与自己这番交情,自然是信得过,当初倒像是父皇刻意将人才安排在自己身边以磨合,这究竟是什么用意?楚逸若是真坐实谋逆,其罪当诛无疑,鄂军虽是精锐,但京都并非无强兵,而朝中不发兵,反派自己发兵平乱且接管西南,如此一来楚国整个南方皆在自己手中,无异于坐拥可与皇权抗衡之力。再者自古军为将有,军队只听军令不尊皇命,因而虎符一分为二,一半在帝王手,一半在将手,以次牵制将领,而自己现在就得了全符,可随意指挥军队,何来牵制,楚子皙暗暗皱了皱眉,心中突突直跳,父皇这哪是不放心自己,分明是在放权与自己!这,置太子于何地?

楚子皙离开前厅后,一直未缓过神来,猜不透父皇举动,脑中回忆着近日京城传来的各类消息,大多是些朝中例行的升迁罢黜,满朝文武之间无失衡之相,举国上下未现大的天灾**,太子楚轩也依旧稳重自持辅佐政事,这局面还算得上安定,并无异样,楚子皙直走到后院依旧愁眉不展没有头绪,一路垂首望着脚下。正值申时,正午方过,暑气还浓,这后院里树木参天,一片绿荫下倒是泛着凉意,院子东南的一棵大榕树下落了凉亭,凉亭四角挂着风铃,微风下声韵清脆悠远,伴着一片青绿,很有些曲径通幽的意思。一身白衣的叶子宸正坐在凉亭里,一手捧了书卷,一手轻轻搭在趴伏在石桌上的小狐狸头顶,指尖顺着小狐狸驯白的绒毛梳理着,小狐狸脑袋耷拉在前爪上,毛发光洁发亮,雪白的肚皮鼓鼓囊囊,看样子刚吃了不少,细长的眼睛半眯着,尖尖的耳朵间或支起来抖一抖,倒是比谁都惬意。

叶紫宸手中书卷,正是那日书斋掌柜亲自送来的前朝古籍,着实是年头太远,纸页已色泽不均,散着股久未开合的霉气,这书页霉气却与其他不同,自绵延出丝丝缕缕甜腻味,一嗅便知是上了年岁的物件儿。叶紫宸正沉心翻着书,小狐狸忽的眼睛微微抬起一点,瞄了一眼叶紫宸身后,继而又懒洋洋眯上了,叶紫宸眼前景物忽不见了,一双温温的手挡住了视线,叶紫宸嘴角一弯,半点没觉得诧异,淡然搁了书卷,抬手将恶作剧的手从眼前拉了下来,除了楚子皙还能是谁?楚子皙反握了叶紫宸手坐到一边的石凳上,"宸儿最近怎么老在看这些古籍。"叶紫宸摇了摇头也没做回答,楚子皙本就是随口问问,并不太在意,也就不再追问,脸上愁色还未消去,心中记挂着虎符之事,须得派人去好生查一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自己若是处境不妙,母后身为国母,若是自己出事,顶多也就是受些冷落,楚国建国至今暂无废后之传统,有那些个顽固守祖制的官员支持,怎么也不会危及母后性命,现下自己最担心的反倒是叶紫宸会受牵连,想到此处心思更重了几分,无论什么情况,也得保得叶紫宸周全才行。楚子皙正走神,小狐狸直起身借着石桌后腿一蹬蹦到了楚子皙胸前,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抓在外衫襟口处,就这般吊在了衣服上,后腿旋在了半空中,活像是个杂耍艺人,夏日里衣衫图个凉爽,本就轻薄,织得并不细密,它这一顽皮可好,楚子皙墨色丝袍当下被划拉开来十条均匀的口子来,露出缥色的里衣,楚子皙被小狐狸拉回神来,微张着口看着自己在庭院习习凉风中像流苏一般成条飘着的衣衫,又看了看作完恶还若无其事趴在了自己腿上舔着爪子的小狐狸,一时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跟一只狐狸动气。楚子皙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摇摇头笑了起来,训斥道:"你喝着我的水吃着我的肉占着我家的宸儿,你倒还欺负起我来了。"叶紫宸在旁掩口轻笑,宠溺的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似乎很是开心,小狐狸生活滋润得紧,才不管楚子皙在念叨什么,非常默契的抬头与叶紫宸对望一眼,得意洋洋的像在讨赏,这一人一狐会心的神情总让楚子皙觉得十分可疑,难不成这主狐二人早有预谋?可对着只狐狸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楚子皙只得吃瘪穿着一件更加飘逸的外衫干坐着看叶紫宸同一只狐狸眉来眼去。

叶紫宸笑过见楚子皙神情有些可怜,也不再玩笑,里衣都露了出来,叫旁人看见了终究是不合礼数,遂朝着卧房扬了扬头示意楚子皙去换身衣服,这动作下随意束着的头发落下几缕来,轻轻覆在了唇边,面容娇柔,不似对外人时的庄重模样,多了几分随性自然,让楚子皙心中一暖。

这便是家之所在,也只有家人之间才有如此随心,体贴亦静默,玩笑亦静默,无花言巧语,无阿谀奉承,你愁我便分忧,你悦我便随喜,你若迷惘,我便执子之手,一路同行不问归路。付出不需邀功,被爱亦不必言谢,这便是爱了,谁也不能毁了它。

楚子皙抱起小狐狸放在了石桌上,扯了扯凌乱的前襟,捻下几根细长的狐狸毛来,一面整理一面对叶紫宸说:"宸儿,随我一同去趟芸山如何。"芸山,即是一年前楚子皙之师秦宇凡出现的地方,秦宇凡临走还将那片内有乾坤的梅花林交与楚子皙,如此隐秘之所,楚子皙哪有不用之理。秦宇凡离去后楚子皙专程登了芸山群峰最高处看过,那处梅花林不知怎的从哪个方向都看不见,一眼望去只是和周遭一般的密林,根本瞧不出什么来,也不知是使了什么障眼法。此后才放心带了暗卫中云寂,云寞等最信任的几人入了梅林之内,以作隐蔽之所,当下须留条后路,该是时候让叶紫宸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势力了,自己若是有个差错,至少宸儿还能凭着这些力量逃脱才好。

叶紫宸并不知楚子皙心思,只以为楚子皙是打算出门游玩,平地暑气重,山间自是凉爽,是消夏的好去处,倒也乐得同往,轻轻点了点头。楚子皙伸手将叶紫宸散落下的发丝细心拢到了耳后,忍不住在叶紫宸唇上轻轻落下一吻,笑意满眼,愁绪都被叶紫宸身上的宁静气息冲淡不少,"那我先去换套衣服。"言罢出了凉亭。

只留下脸颊泛起粉色的叶紫宸和双目放光的小狐狸。

此时的楚子皙,尚脱不去一份纯良,不求进攻但求自保,天性里终究不愿伤人利己,少些狠厉,然古往今来,哪个恶人不是自天真幼童而来,哪个冷血之人不曾有过脉脉温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若生灵向来平等,家家母慈子孝,户户相敬相爱,处处夜不闭户,地地路不拾遗,又何须人变成虎狼以求天佑,但命运诡谲,私欲纵横,天下大同终究是一枕黄粱,因而万事皆在尘世里变幻,莫猜明日事。莫猜,莫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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