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撸击水,铁轮转动,战船逆风而行。
两天后,战船到达钦州城外港口,随即派遣罗聪亲自将消息送往邕州城。
其余人马全在港口等待,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港口,更不允许外人靠近战船。
何监军送来的书信里,除了告诉杨丛义宣威军的任务,还明确告知邕州乃至广南,所有州治所在,都有李越奸细在潜伏,所以才要求严格保密。
一天之后,远在邕州的何监军接到宣威军当面密报:李越王子已经抓获,现在钦州。
何监军惊喜至极,当场连道六声好,激动的语无伦次,这是大功一件啊,官家对于广南战事所提的要求终于完成了!
他当即手书一封,派遣二十名护卫禁军随罗聪返回钦州。与此同时,一份漆封战报,日行八百里急递临安。
罗聪带着随行禁军日夜兼程赶回钦州港口,杨丛义看过何监军的书信,立即命令罗聪带着战船赶到广州,由广州经陆路,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将人送回临安,为保证安全,何监军的护卫禁军和张柳随船行动。
稍作补充之后,罗聪带着一百宣威军乘船向南,绕过雷州进入广州,弃船登岸,沿着驿路,全速奔向临安。
战船离开之后,杨丛义带着剩下的宣威军进入钦州城安置休整,而他则向知州毛奇借了数匹马,带着寥寥数名亲兵直向北方邕州而去。
一到邕州州衙,通报过后,杨丛义便被带进州衙内院一处偏僻的院落,此地便是何监军在邕州的临时住处。
何监军一见杨丛义当即大赞道:“杨监军,你我虽同为监军,你监四千人,我监四万人,人数是你十倍,却没你这般英雄气概,连拿数个战功,真让老夫羡慕不已。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假以时日,便成国家栋梁,也毫不稀奇!”
杨丛义连忙推谢:“大人过奖,小打小闹,全凭运气而已。”这顶高帽扣过来,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心里实在没底。
何监军笑道:“杨监军不必过谦,你的事迹老夫早就在密切关注,是不是运气,老夫还是能判断清楚的。坐下说。”
“谢大人。”对方坐下之后,杨丛义随后落座。
落座奉茶之后,房中再无其他人。
何监军笑道:“不知杨监军可还记得太湖县的陈大人?”
杨丛义一惊,急忙回道:“不知何大人所说可是几年前在太湖县人知县,后调任安庆军任知军的陈大人?”
何监军道:“正是。”
杨丛义这才答道:“陈大人在太湖县时便与我有恩,之后随他去安庆上任不久,朝廷便复建武学,下官得陈大人举荐,这才进了武学,没有陈大人,就没有下官的今日。至今三年未见,不知陈大人安好?”
何监军笑道:“安好,陈大人如今已调任和州,赴任一年有余,你久在海上,当不知情。”
杨丛义道:“陈大人调任知州,真是可喜可贺。”忽而问道:“不知何大人是如何知道下官与陈大人的关系?”
何监军道:“我与陈大人同科中榜,他是榜眼,我是探花,也算同窗了,虽然十数年未曾见面,也偶有书信往来。数年前,武学复建,一日国子监拿着一封武学入学推荐信来到枢密院,刚好被我看到,这才给你加试一场,你说我如何知道你与陈大人的关系?”说完面带笑意。
原来当年迟到,错过入学考试,是得了何大人的帮助,才最终通过加试进入武学,此时他才明白,为何国子监会为他一人安排加试。
杨丛义立即起身谢道:“多谢何大人当日提携,此恩铭记于心!”
何监军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从护卫回易经南洋到西洋,再到如今钦州三战,深入李越为朝廷解忧,不枉当年为你挣得这个机会。坐下说。”
杨丛义依言坐下,内心依然起伏不定,既然入武学之时他就被何大人所关注,那他在临安的一举一动,也许就在他监视之中,也未可知。
“我观你虽为监军,但有将帅潜质,若多加磨炼,假以时日,必是大宋一员良才。其实你等深入李越拿到罪人,此战对朝廷便算了交代,但李越敌军还在扶绥未曾退去,恰如足底之疾,虽不致命,却也让人难受的紧,而广南兵将不堪大用,短时间内怕是难以击败李越,若是此战拖延一年半载,不光朝廷会被拖的疲惫不堪,失地也会变成李越人的土地,就像百年前的广源州,虽是大宋土地,可土地上生活的都是李越人,最后朝廷不得不将之放弃。眼下此战已经三个月,仍然看不到结果,我担心拖延过久,丢失的土地将步广源州后尘,所以此番把你叫来,便是有重任相托。”何监军夸奖过后,神色一变,说起正事来。
杨丛义心下了然,前边铺那么多关系,又戴高帽,果然有事,恐怕还是难为之事。但他身为下位,哪有拒绝的权力,怕是连选择都没有。
于是正声回道:“大人吩咐就是,为朝廷,为社稷,下官自当粉身碎骨!”
“好。那我就照实说了,来邕州也有些时日,聚集在这里的兵将,不是避不出战,临阵脱逃,便是百般推诿,贻误战机,就连你率领宣威军深入敌后毁掉敌军军粮,多数人都不相信,派人去探查了十多天,最终还是得出一个不能确定真伪的结果。我怀疑他们不少人都与李越人有瓜葛,甚至已经被李越人收买,让他们继续打下去,我不抱任何获胜的希望。这一仗还得你们来打,否则广南危矣。”何监军无可奈何的说出这番让杨丛义深感震惊的话来。
在宁明毁掉数十万担军粮,几百艘船烧毁沉入河底,只要有人到了那里,就能确认这些事实,为什么不能确定真伪?邕州守军真被李越人收买不成?若真是这样,他一千多宣威军能干什么,怎么打不够李越人几万人塞牙缝。
“大人的意思是让宣威军来邕州,主动出击,击退李越人?”杨丛义心虚的厉害。
“不,你们要是到邕州来,所有行动都会被他们所阻,你们还是要在钦州或敌后,想办法击退扶绥城外的五万余李越人。”何监军见他有误解,赶紧解释清楚。
邕州有兵将四五万人,打不退李越敌军,还不想打仗,却要他一千多人去击退敌军?现在大半宣威军在静州筑城固守,整个钦州的宣威军也就五百人,这仗怎么打?杨丛义顿时有点懵。
何大人不会以为打仗这么容易吧?宣威军能先后三次消灭七千余人,那都是借了天时地利,精心设计的伏击,真要正面对敌,别说两千宣威军,就是给他两万,也打不下五万李越人。可话已说出口,又怎么能反口退缩。
“下官也有心退敌,这才在消灭钦州敌军之后,绕道北上,偷袭了敌军补给军粮。但大人有所不知,这种偷袭可一不可再,再去怕就要失败,弄不好还会全军覆没,何况现在有一千多兵力还在李越腹地静州,正筑城防守,难以撤回,钦州能用的全部兵力只有五百余人。”杨丛义不得不将内情相告。
“静州可以考虑暂时放弃防守,将所有兵力调回钦州待命,据我所知,宣威军还有两千兵力屯驻在安远城内,你是监军,对他们也熟悉,完全可以调出来任用,若有顾虑,我给你一张调令,你依令调兵。”
“如此最好,当初与宣威军统领赵安兵分两路,便是他不愿出城退敌,一味想要防守,若他也在军中,怕战时又起分歧,延误战机。”静州放弃就放弃吧,就凭那一千兵力也不可能杀到升龙城去,但调集安远城内的宣威军,他顾虑很大,赵安是统领,一半人都要听他的,打起仗来,一旦不能同心,必败无疑。
“我可以考虑将赵安调离,宣威军暂时由你独自掌控,自由调度。”何监军稍一考虑,便承诺给杨丛义解决顾虑。
四千人不到,面对李越五万大军,还是没有丝毫胜算,双方兵力悬殊实在太大,杨丛义想了想,便道:“大人,宣威军即使四千人全出,在敌军面前劣势依然十分明显,不是下官长敌军士气,如果邕州大军不协同攻击,怕是此战难以达到想要的结果。”
何监军立即回道:“勿忧,敌军势大,朝廷自然不会让你独力支撑。我已快马将调令急递贵州,前来广南支援的殿前司游奕军此刻就在贵州,三日之内,一万游奕军便会全军南下钦州,与宣威军一起行动,协同作战。游奕军乃禁军精锐,统制李耕更是久经战阵,征战经验十分丰富,两军合一必能有一番作为。不过你不用担心统兵权问题,李耕虽比你年长,在军中的资历比你深厚,但两军会合之后,宣威军仍然由你独立指挥,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参与指挥调度游奕军,至于如何对敌作战,由你二人共同商定。”
杨丛义一听有一万殿前司精锐,心里顿时安定许多。
殿前司各军全是禁军编制,每年从大宋各地方军中挑选精锐补充加入,战斗力很是强悍,并不是浪得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