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一只浑黑的乌鸦循着新鲜血肉的气息寻到了山间溪流边。
女子衣衫破损,胸口的伤血液早已凝固,脸上擦花好几道口子,手臂连着小腿处皆皆被划出口子,半条裤腿被扯坏,流血的肌肤沾在溪水边上,红艳的血液在水中稀释成蜿蜒的红色纱幔,顺流而下。
乌鸦眼珠嘀溜转了两下,跳到女子身边,大喙一啄便啄在她流血的额头上,啄破一块皮肤。
白悠兮本是陷入昏迷,被这一啄疼得清醒过来。
她翻动身子,却觉得浑身都痛,一手颤抖抚上自己胸口,浅浅呼吸,心肺剧疼。
怕是断了肋骨,还伤了五脏。
她疼得低头喘气,只记得昨夜她从云头跌落,被无数硬硬短短的枝桠刮过全身,落到这乱石嶙峋的溪边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旁边的乌鸦跳了几圈,白悠兮啐了几口带血的唾沫,才观察起周围的地形来。
四围是高大的山石,青苔灌木,她前方是一片密林,算得上郁郁葱葱,她在这片密林的尽头处,身边的这条长长溪流贯穿森林山地。
她费力移动自己,靠到溪边,借着溪水看到自己的模样。
脸上全是血痕,嘴唇苍白干裂,长发散乱,彷如鬼魅。
白悠兮差点被自己吓到。
单手掬起一捧水,喝了几口之后洗了一把脸,顺着溪流方向看去,她口中呢喃:“师傅……你会在哪里。”
密林处一阵松动,刮来一股怪风。
白悠兮狐耳警觉,看了看自己腿部的伤口并不很重,便站起身来。
身旁的乌鸦突如受惊般扇着翅膀飞走。
她盯着密林,长久一阵,又并无动静,便转身,正要循着溪流方向走。
背后一团巨大黑影自丛林中奔出,弹跳跃上白悠兮的肩,自背后将她扑倒在地。
尖锐而巨大的爪子扯住白悠兮的颈部,她惨叫一声,连忙挣扎着翻过身来,眼前那颗巨大的头颅,竟是只涎水直流的大黑熊!
她扭头避开黑熊的血盆大口,咬牙自袖口中掏出匕首,大喊一声“霜迟”,长剑贯穿黑熊胸口。
那厢却并没有死去,反而晃动着脑袋愈发凶狠,白悠兮两手得空,汲起溪流中的水柱凝入气流,化作道道冰棱长锥,齐齐扎上黑熊身体,黑熊大掌挥开一半,仍有几根扎在它背后,白悠兮连忙持剑踏上较高的一处岩石,持剑刺入黑熊的眼睛,终听得它嚎叫一声,转身逃回了密林里头。
白悠兮喘了口气,一摸背后全是血,便在溪边清洗了一下,撕下裙边绕过身体简单系了一个包扎。她低头看到自己胸口的传音绢花,忍不住湿了眼眶,轻轻喊道:“师傅,师傅,你在哪儿?”
那头并没有回音。
她在原地兜转了一番,考虑是该继续留在此处,还是应该顺着溪流方向下山去。险象环生的密林里显然不是个好去处,而她此刻又累又饿,却没法休憩下来。
她似又听到黑熊的声音,而且,那声音并不是一头能发出的。
她低头,那声音竟是传音绢花里头发出来的!
“我谴了饕餮去啃食擎天柱基!你猜,你还能活多久?啊哈哈哈哈!”
湮华的声音幽幽暗暗传来,白悠兮心中一揪。
饕餮啃食师傅的神之躯,想必此刻他时极其虚弱的。而绢花另一头连着的师傅,此刻,正被不止一头黑熊包围着。
她几乎没有犹豫,调转了方向,立刻一头扎进了眼前的密林。
师傅……师傅……师傅……你要撑住啊!
白悠兮生怕自己奔跑动静太大,化成了小小玉狐真身,一路行进又小心又敏捷,绕过不少兔子猴子梅花鹿的森森白骨,终于离那声源愈发近了。
她感到自己的狐狸心脏要从心口跳出来。
眼前约莫有六七头黑熊聚集在一处,一块稍微扁平的巨石上头躺着的正是她的神尊师傅!
她看不清师傅受了多少伤,只能远远看着黑熊在他身边徘徊,似要进攻,又似畏惧。
她在想战术,当日战神师叔是怎么教的,却不知为何脑子一片空白。
离兰陵最近的一头黑熊嗅了嗅兰陵的肩头,一爪子便挠了上去,白衣碎裂,血肉模糊。
神之血肉,万物渴求之甚。
白悠兮心急如焚,在那头黑熊第二爪要下去的时候,凭着自己娇小的狐狸躯体跑进了包围圈,爬上那只黑熊肩头一口咬在它脖子上,黑熊怒,一爪将白悠兮扔到了一边。
白悠兮觉得又被摔得浑身散架,还是拼尽力气护到了兰陵身边,狐尾挠了挠兰陵的脸颊:师傅,你快醒醒啊!
黑熊显然没把白悠兮放在眼里,它们闻到了兰陵血肉的异香味儿,涎水流的更甚,颈部竖起,纷纷跳起围上去。
白悠兮化为人形持剑和它们搏斗,此处无水,她没法启用水术,眼看自己护不住昏迷不醒的兰陵,终是认命,闭了闭眼,引起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魔气。
再睁眼时,双眸润红如水莲。
她持剑砍去,一个“杀”字喊得声嘶力竭,横扫巨熊,背后偷袭她的黑熊一爪挠上她受伤的后颈,更是引得她魔性大发,最后竟忘乎心智,只知道持剑乱砍,无数温热的血液溅上她的脸,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黑熊的,只是这种放肆的残杀方式似乎释放了她心中恶魔,引她上瘾。
白悠兮恢复神智的时候躺在兰陵身边。
周围是那几头黑熊的乱肢残骸,本该是晨间清新的森林空气却被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她仰头看着湛蓝的天,脸上被血溅花而看不出面目,瞳孔恢复黑亮之色,却空空洞洞,毫无生气。
她将头靠在他心口,抓紧了旁边兰陵的衣角,抓得十分用力。
“师傅……师傅,你醒醒啊。”
师傅,我好害怕。你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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