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醒了,又沉睡了一天。扶着脑袋慢慢从床上坐起身。视线内一个模糊的黑影在移动。屋内没有开白炽灯,窗外有淡淡的荧光飘荡。“你醒了?”“唔。”大概是睡的太久,脑袋依旧沉沉,以至于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声音的主人,还当是好心送她过来的医护人员,放下戒心,轻声询问道。“医生,我晕了多久?”“一天。”待他走近一点,夏黎才看清他的五官。是黄思博,他怎么在这儿?难道有人给他打电话了?夏黎发了会怔,对方提着塑料袋落在她膝盖旁。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买了些清淡的南瓜粥,尝尝味道。”夏黎没说话,还在思考黄思博出现在这的理由?可是以她现在的智商,实在很难想通他为什么出现在她的病房。尤其两人前不久还大吵大闹了一顿。对方解开塑料袋,取出南瓜粥,打开盖子,在她面前吹了吹,示意她张嘴。“不烫了,来,张口。”夏黎惶恐了,对方的表情那么镇定自若又那么理所当然。似乎已经将之前的矛盾统统忘掉,努力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夏黎受宠若惊,下意思的逃开:“不用了,我自己来。”说着抢过他手里的南瓜粥,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黄思博盯着她,目光如炬。夏黎是感应到了,可惜不敢与他对视,一边吃一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有一会。”这样棱模两可的回答,似乎不做多想,夏黎也知道他来了很久,不由替他担忧:“那你的工作呢?这样丢下工作蓦然跑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关系。再急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推。”言下之意是,她的健康才是重中之重?夏黎停了停:“这样多不好,我没什么大碍了。待会我们一起去看看父亲。看完父亲,你快点回公司处理公事吧!”“夏黎!你就巴不得我快点离开?”没来由的,他平复的怒意又被撩起,说话的语气终于恢复到她熟悉的暴戾。
她悄悄地松了口气儿,表情清幽寡淡:“这才是你真正的情绪吧?在我面前你不必隐藏,也不需要故意对我好。”男人被她气的咬牙切齿:“夏黎!我是故意对你好吗?”她茫然抬头:“难道不是?你不想父辈们担忧。但是婚姻出现问题就像牙齿长了蛀虫。蛀虫如果不解决,牙齿会彻底的坏掉、烂掉。虽然是时间问题,但总有一天都要面对。这两天我想了又想。终于想清楚了。”听到她难得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他突然挥手打断:“我不想听!”潜意识里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并不是他喜欢听的。她荒凉地笑了笑,果真不继续说下去,埋头吃早已冷掉的南瓜粥。
他到底还是要维护那个女人么?在他们的婚姻里,唯一的蛀虫就是秦莎鸢。她有给过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他却不要!吃完饭他陪她去看望父亲,父亲已经醒了。精神恢复的不错,见到他们,笑呵呵的打招呼。“小黎,思博你们来了?”“爸,感觉怎么样?”“现在状态还不错。忍不住高歌一曲!”“小黎啊,别听你爸瞎说。刚才还颓靡的不得了。结果徐医生来,开导了半小时。你爸瞬间就开朗了!”“那很好啊!心态好对恢复有帮助。”夏黎也跟着笑,替父亲拉拢好被角。父亲一直在笑,眼角纹堆积,略显慈爱。“你们吃饭了没?”“我吃过了,思博还没。”“那你们早点回去吧,爸这边有你妈,还有徐医生推荐过来的护工。用不着你们操心了!这几天着实麻烦你们了。”
“爸!”夏黎依旧不放心:“这才手术后第二天,怎么能松懈呢?”“小黎啊,听你爸的话回去吧。这边徐医生都给我们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徐医生亲自来给你爸复查。有徐医生亲自照看,你还不放心吗!”夏母也跟着劝说夏黎回去,大概是得知她晕在医院的事情。将黄思博拉到一旁,小声道。“思博啊,你赶快带小黎回家休息,这几天都别来医院了。等老头子出院那天,你们一起来接就是。”“妈,这不合情理。小黎也不会同意的。”黄思博皱眉,如实道。“思博你有所不知,昨天小黎她爸被推进手术室,中途休克。
小黎跑进去给献了400cc的血,她本身体质就不好,又照看了一夜。早上才离开,我看她离开的时候身体并不是很舒服,所以担心再这样下去,她爸还没痊愈,她自己倒是先撑不住累出病来。”夏母的话让黄思博蹙了眉:“好的,妈。我会看着她点。”“行,你们都回去吧!”“知道了妈,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我让人安排。”黄思博和黄妈从幕布帘中出来,夏黎正与父亲聊天,说说笑笑,似乎心情挺不错。只是想到夏母的那番话,得知夏黎这两天的近况,黄思博心里又不平静了。和她吵架以后,他连老丈人的手术日也忘了,早早去了公司,让自己置身于忙碌的工作中,忘记所有的不愉快。这一投入工作,就太忘我,也忘记时间。他没陪在她身边,她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么?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黄思博冷了冷脸,语气依旧轻柔:“小黎,我们该回家了。”
说完半天不见她的动静,他不悦,却也纵容。走过来强硬地拉着她的手,将她往门口拉。“爸妈,我和小黎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离开医院,夏黎扯开黄思博的手,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他也不恼怒,默默地加快步伐守在她身后。他思量了一会,终是慢慢开口:“明天你还来看望爸吗?”“来。不仅仅明天,直到父亲出院,我每天都要来给爸带一些排骨汤。”
“好,明天这些都交给我来做。”“什么?”好似是听到了世界奇闻,夏黎扭过脑袋一副见鬼的表情。“我说明天这些都让我来送。你安心在家里养身体,直到脸色恢复红润。”“不行。你会煲汤吗?”“不会可以学。”一句话就塞得夏黎无话可说。
夏黎以为黄思博只是开玩笑,却不知这次他是当了真用了心。夏黎每天都在浓浓的煲汤香味中醒来,那是一种饥饿的致命吸引。这两天她的身体不在状态,明明想起为父亲准备早餐,设了闹铃,响了一上午也没能把她叫唤起来。反倒被男人有机可乘了。虽然她极力不愿承认,自己确实贪嘴了心软了。这个男人果然是诡谲聪明过人,知道夏黎最受不了一个日日伴在她身边的体贴入微。但原则性问题,她不会原谅,选择视若无睹,她倒要看看他的耐心可以坚持多久。
飞姨被黄思博一个电话喊回来,变身黄思博的烹饪老师,一遍又一遍悉心教导着半辈子在厨房里摸爬滚打的经验。黄思博领悟的本领很强,飞姨每每教会他一道菜,都要夸上半天半,夏黎的耳朵都听出了厚厚的茧。比如黄思博去给父亲送新煲得玉米汤,飞姨就在她耳边聒噪不舍:“少夫人,先生才用5分钟就把玉米汤的重点全领会了。而且思路比我还清晰呢!这样的徒弟可让老师省心不少啊!”夏黎掏了掏耳朵,没有说话。
心里诽谤道:飞姨啊,你也不看看他黄思博是何许人也?整个一分析算计的高手,每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的时候脑子不在转动,其余时间估计都用在算计分析上了,区区一个玉米汤的精髓,对他来说,那都是小意思啊!当然夏黎也不会对飞姨夸耀黄思博的厉害,让飞姨被黄思博收买,加入他的啦啦队,为自己平白添加烦恼。其次黄思博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博得她的原谅,可她偏偏就不买他的帐。
飞姨见夏黎半天不搭话,知道她心里不高兴。经过这几天与黄思博朝夕相处,飞姨能看出先生是真心喜欢少夫人,虽然先生不愿他人多过问自己的事,只想着用行动证明打动少夫人的心。可有些事情不说出来,谁会知道啊?这都快一个礼拜了,两个人的关系还未缓和。尽管先生和夫人都不着急,可她一局外人都快被两人温吞吞的慢性子急死了。别看先生在工作上强势的要命,感情上那还真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不管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雇主恩情,飞姨都决定要帮他一把。
不然还真不到这两人要磨磨唧唧到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如初啊?飞姨是好心好意,用一个礼拜的时间食疗,终于把夏黎的脸色养回了红红润润。可最近这几日,飞姨发现夏黎喜欢吃一些酸辣的东西。于是一个天黑风高的夜晚,她叩响了书房的门。将这个信息传给黄思博,希望第二日他能好好把握机会。正在处理公事的黄思博,正苦恼于公司几个月的kpi指标,看得一肚子恼火。
被飞姨这一句话点醒。他当然知道飞姨的意思,是让他抓紧时间投其所好,可他毕竟是黄思博,在阴谋中成长起来的人,这样的人有一个惯性毛病就是心思太过慎密,往往一个简单的暗示,就能让他浮想联翩,一想不可收拾,踏上一条不归路。隔天,他特意买了两根蹄膀,回来花两个小时炖了一锅蹄膀汤。蹄膀香味散发了整间屋子。飞姨被这浓浓的香味熏陶的饥肠辘辘。
明明很想尝尝味道,又不好意思开口。听从黄思博的吩咐,给住院的老丈人盛起了一大碗,包装好,放在桌上。完事后,又给洗漱中的夏黎盛了一小碗,漂上几根瘦肥的蹄膀肉。而黄思博亲自下厨做了两个荷包蛋和一些酸味小白菜。飞姨看到这儿,终于明白过来,看来昨天晚上在书房里没有白白透露消息啊,先生就是聪明,一点就通啊。笑容爬上脸颊。等夏黎从楼上下来,确是一脸嫌弃:“今天炖的是什么汤啊?味道这么重?”
“夫人,是蹄膀。很纯正很营养的补汤!”飞姨话间,夏黎已经走到桌前,看到那一碗赤白的汤,汤汤漂着油腻腻的蹄膀肉。没来由地,夏黎一阵反胃,强忍着不适坐下去。说实话,最近连她也不知是怎么了,既嗜睡又讨厌油腻腻的食物。不等她说不想吃,男人端着盘子过来。“你平常不是最喜欢吃猪蹄的吗?”“我喜欢的是红烧猪蹄不是炖猪蹄。”夏黎一脸“那怎么能一样”的表情。“有区别吗?本质不都是猪蹄。”
“不一样的好吧!红烧的有味道,炖的就是油腻。而且最近吃了太多好的,我吃不下。”夏黎把碗推开,黄思博不介意,荷包蛋正好换上去。“吃点荷包蛋总可以吧?”那金灿灿的荷包蛋,确实勾起了夏黎的食欲,她点了点头,咬了一口,油好像在嘴巴里滋滋响。她胃里又开始翻涌,吞了半天,还是用力的呕出来。飞姨一脸紧张,递给她纸巾:“夫人,你没事吧?是不是昨晚被子没盖好,胃着凉了?”“没事。”夏黎端着水杯漱了漱口,终于把嘴巴里的油味漱干净了。
黄思博这才把准备好的清粥,酸白菜端上来。夏黎眼冒火光。“有清粥为什么不早点端上来?”说话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酸白菜很对她口味。她的食欲好得不行,一连吃了三碗。黄思博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等她吃完,这才放话:“看来你真的是油腻的吃多了。待会和我一起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如何?”“我没病。”夏黎张口拒绝。“我知道你没病,只是去查一下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难道你不想去和我一起去看望你的父亲吗?”这一点交换倒是让夏黎动心了。她被他关在家里一个多礼拜,每次想出门看望父亲,他都不许,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把她留在家里。本来她是可以不当回事,但他用父亲来威胁她,她再也做不到镇定了!
这些天她和徐医生有保持联络,无非是聊父亲的双腿能站起来的机率是百分之多少?夏黎虽然不知黄思博是从哪得知这些,事关父亲,她便不得不谨慎为之。犹豫了半天,她不情不愿的点头:“那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换件衣服。”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好。”飞姨只当是两人的感情又恢复如初,殊不知黄思博是用夏黎父亲来镇压她,让她不情愿跟他一起出门却也反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