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憎恨他们。恨那些杀了你父母和妹妹、背叛了自己的人,是不是想要报仇雪恨。”
这明明该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但成桐却一时没有说话。何珊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和我道别，是打算干什么去？”
成桐抿了抿嘴,“我想回去看看……”
“只是看看？！”何姑娘震惊地张大嘴巴，她从没想过自家买的这个奴隶除了傻了点之外，居然还带圣母属性！
成桐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深深地闭上眼道,“先看看……”
……先、先看看……？
这是啥意思？看看、看啥？看看爹妈妹妹有木有好好安葬？然后去坟前烧柱香拜一拜痛哭一场？还是看看那家里情况，觉得一切安好就算了,不合心意才报仇？
成桐看着何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忽而笑了起来，他抬起手将何珊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有些释然，“刚开始……特别是被刻上那个印记的时候，我也恨过。很恨很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程度。但在那里经历得越多、看得越多……反倒……”好像想起什么，成桐长长地叹了口气，“复仇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何珊知道，他说的简单并不仅仅只是成功率，而是更多的、更深的，让他决定冷静地去沉淀的东西。杀掉成瑞或许不难，但事隔多年，很多事情都已发生了变化。
“那，先去看看吧。”何珊抓了他的手，笑道，“既然只是去看看，那便不需要告别吧。”
成桐愣了愣，“你……”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与你一样，有那么点儿不寻常。”她笑着将男人拉起来，“我来到这里，其实是有目的的。与其说有必须完成的事，不如说是一种试炼……而完成这个试炼，我才能回去。”
“回去……”成桐张开嘴似乎想要追问下去，却猛地掐掉自己的话音。
何珊依旧是笑着，她捏了捏男人的鼻尖，“虽然不能说内容，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自从我买下你，我的试炼就与你紧密相连了。与你的选择，你要做的事。”以及你选择的结局。
成桐的眼睛好像亮了亮，虽然一瞬即过、但却晃进了何珊的心尖。
哎哟，谁设计的这孩子、怎么那么和她喜好。某个怪阿姨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揉吧揉吧藏到怀里，实际上也没忍住地把人拽过来亲了一下，随后喜闻乐见地感受到男人麦色的皮肤逐渐升温、瞧见那面上红得发烫的模样。
既然恍然一梦便是此地百年，那多过一辈子似乎也并不太差。——一瞬间的想法何珊没有扑捉，又或许说她意识到了也不打算多想。虽然总显得一副缺乏耐性而暴躁的样子，但何珊其实有着祖传下来的……既来之则安之的“美德”。
就地解决吃了午饭，两人再次上了马车。成桐还是在前面赶车，而何姑娘则平躺在后面、充分发扬了吃饱就睡的优良传统。她死皮赖脸要跟着，成桐也实在没法，毕竟主人命令在那挂着、作为奴隶的他实在没法违背。
也只有这时候才会摆出主人的样子……成桐哭笑不得地转过头，车厢的门帘没有拉好，露出某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一条花白的大腿……正直的成桐小朋友飞速转回头、那动静大得差点扭到脖子。
何姑娘在里头当然不知道外面那个纯情娃儿又在脸红心跳个什么劲，她翻滚了几圈觉得消化了点，这才搭理已经在她耳边碎碎念了老半天的小壹同学。
“何珊小姐！”小壹平时那独具节奏的平板声音似乎都比以前稍快了一点，奈何听的那个毫不介意，自顾自地确认着包裹里的物品。
“我说小壹，你能不能别这么呆板。总是和个木头人似的，搞得我好着急。”
什么叫做贼喊捉贼。
大概觉得躺着看不舒服，何姑娘抓了个枕头垫在腰后、靠在车上悠闲自得地翘起一条腿。本以为木头脑袋的小壹还会继续，却不料对方突然没了声音。
不是吧，人工智能也会生气？！
她震惊地想着，却听到另一个明显有别于小壹的男声。比起小壹那平淡甚至每一个音节均衡无比的说话方式，这声音与其说是带了几分轻佻更不如是更有人气，只可惜劈头就是无厘头的话，否则何珊大概还会赞上个好听。
“美人儿，话是不能这么说的~木头也有木头的好呀~要是没有了木头，不说别的，你上厕所都少了厕纸啊！”
“……”何珊的手指僵直在药品提取按钮上，抽着嘴角艰难地说，“小壹，你还是切换回木头人模式吧，那个比较适合你。”
“咦咦咦？你们这些人类总是这么任性！一会要这样，一会又那样~真是太~难伺候了！还让我们这些人工智能怎么活~还有~总这么坏心眼会被你们家小~奴~隶~讨厌的哦……啊啊啊啊！！！住、住手我错啦，阿、阿壹……bibonbonbon……”
“卧槽！搞什么鬼！”差点被莫名其妙的交流音震聋，何珊捂着耳朵破口大骂。在外头驾车的成桐连忙停下马车，拉开帘子钻了进来。
“怎么？！”
“……没、没有……”何珊摆了摆手，示意男人继续赶路。成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认认真真地确认车内确实没有异样，这才莫名其妙地坐了回去。
“实在是非常抱歉。”再次响起的又是小壹平板的声音，何珊怒不可遏地揉着阵阵发疼的脑仁，咬牙切齿地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那不是你吧？还有别的人工智能？”
“哇！不愧是传说中的何珊大小姐，果然聪明！”轻佻的声音突然又插了进来，何珊清清楚楚地听到小壹略带怒气的轻叱。
“哟，会生气的啊，还真不是木头呢！”本还有点生气的何姑娘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眨了眨眼，“嗯……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既然能搞出这个世界，以晓凡那家伙的性格、人工智能不可能只是构架单纯的ai。”
“哈哈，那是那是！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但算是初次见面吧……我是人工智能02，俗称阿贰。”轻佻的声音哈哈大笑道，“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啦。”
“不，蛮适合你的。”何珊笑道，“初次见……”
“你们够了！”大概假面被打破了一次之后，感情会更容易表现出来。小壹略带怒气地打断了两人没个正经的对话，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何珊小姐，请认真一些！”
“我一直很正经啊。”何珊歪了歪头，以后仰的姿势瞅着窗外，“成桐只是回去看看而已嘛，又不是肯定要报仇了呀，这没什么关系吧。”
“何-珊-小-姐！”
“啊啊，阿壹冷静冷静。”也不知算不算在小壹旁边，阿贰笑着插了话，“只是何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吗？无论成桐先生怎么想，但你其实是支持他报仇的吧。”
何珊看了会慢慢后退的绿树林荫，淡淡说道，“无论看看也好、雪恨也罢，我支持他做自己想做的事。”说道这里她坐了起来，就好像两个人工智能就在自己对面一样，“我当然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好，也知道但凡一个人决定做哪怕任何一件简单的事，都会有相应的结果伴随而来。但……那又如何？被人欺负了，总不能就抱着头忍着挨着、一退再退，或者过了就过了？”
那流的血，受的伤怎么办？
人工智能那边一时没了声音。何珊以为他们没话了，便继续查起物品的配比来，大概是研究人员都有个特点，每当她沉浸于某事的时候就会忘记时间、忘记所处的环境，一股脑地扎进去。
于是，眼前突然跳出不该出现的牵绊界面时，何珊吓得差点闪了腰。
“又、又再怎么了？”
“抱歉，比起贰号来我进化得比较慢，”小壹的声音依旧平板，但没来由的何珊觉得里头带了几分黯然，“虽然被录入了同样的知识，但我却不如贰号更了解人心。”
不不不，那个逗比估计也不怎么了解。何姑娘心里吐槽着，但碍于小壹散发出来那莫名其妙压抑的气氛，实在没好说出来。只听那个她原以为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慢慢地说着，用那种听惯了的没有起伏的声音，说起意外的带着人情味的话，“但是有一件事我却很清楚，这个游戏的任务系统主要以纠正人格为主。而这个任务系统也是唯一能带领您走向结局、获得正常登出权利的方式。”
“这个我知道。”何珊顺着他的话点开成桐的主线任务，上面赫然一个大标题写着“阻止复仇。”而内容描述则是：“阻止成桐回去复仇，仇恨无法滋生希望、一味地复仇只会让自己更加陷入绝望的深渊。感化他吧，让他忘却仇恨、积极地走向未来，重归真-善-美变回原本正直的他！”
这个任务她早就瞅到了，但看后心中却五马奔腾、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终极的两个字——呵呵。
可是对固执的小壹可不能这样，于是她朱唇微启，淡淡地吐出了这么几句话，“什么狗屁东西，谁写的文案语死早吗？去特么的真善美，真善美是什么好吃么，能吃么？是这样用的么？”
人工智能1号彻底无语了，人工智能2号的爆笑声动地惊天。
“总之……哈哈哈，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接过正处于当机状态的好搭档的工作，阿贰一边笑一边说道，“不过我……哈哈、作为工作我们还是得交代一句，如果错过了完成任务的机会，接下来的任务将永远也不会展开……哈哈哈……”
完全没找到笑点在哪里的何姑娘翻了个白眼，“我知道，这就表示我将永远错失达到结局的机会，无法正常登出。但这世间对原本的我而言不过一夜梦境，即便过了一生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也就是你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和那个人？”阿贰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多了分正经的颜色，“你真的想好了吗？在这个世间，你不过是一个过客，甚至还是一个特殊的过客。在这里，你永远也不会变老，而就算陪在那人的身边，也只能看他渐渐老去、衰弱、然后死亡。而这个过程无论是你还是他……都可能会非常痛苦……”
“之前有人做过同样的事？”阿贰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何珊本能地觉得不对，“亦或是尝试做过，却失败了？”
阿贰并没有直接回答。
“先试试看吧，”何珊见他不想说，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也不小了，还不至于会认为一切都会那么顺利美好。但有句话怎么说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公司断网的时候把这张图画完了……拍出来似乎有点变形→→拍照水平太次otz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