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蹭蹭跑下楼,就见他满脸兴奋的对我喊道:“陵风,建筑队的刘师傅给我找了活干。”
“什么活”
他挠着头:“我也不知道,说一天两三百呢,就在工地上。”
“工地”我惊愕道:“他不会让你去搬砖吧,那可不行,你不能做这个。”
“为什么”他有点失望。
我指着他的头:“你头部受过伤,工地上太危险了,指不定就给你砸成了智障。”
“我会小心的。”他还是不肯放弃。
我强硬道:“我说不行就不行,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搬砖,那是你做的事情吗”
他泄了气似的垂下脑袋,心里一万个不高兴,还是说:“那我听你的,不去就不去了。”
我妈在一旁顺应道:“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干什么不好,别跟那些粗大汉混。”
我把他按在沙发上,拿来一张图纸,细心解释道:“这是我看中的一块地方,我想盘下来开家小店铺,到时候你给我帮忙就好啦。”
他虽然嘴上说着“好”,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喜欢的样子,我可以明白,他不想一直依靠着我,但有什么办法,这才刚开始,他没有户口没有学历,才华再多也不的所有事情,他都抱有一份不可信的态度。
小北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点不高兴,神色淡的好像万里无云的天空,我梗着嗓子缓缓说道:“天色晚了,你快回去吧。”
他轻“恩”一声,没有做别的动作,慢慢悠悠的蹬起小车渐行渐远,我心慌意乱的走进屋,翻起压在箱底的一些旧物,不禁捂起脸嚎哭了起来,我忘不了几个月前昏地暗的几天,那绝对是一生中经历最难熬的时刻。
以前易南北受了再重的伤,起码还是活着的,是与我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的,可是那一次,我真的不确定了,事发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去试他的呼吸,他没有受伤没有流血,面色却寂静安详,我们都只能静静的等着,这才是沉默中的可怕,可怕的让人觉得一旦断了弦就会崩溃。
其实纵观整个事情疑点重重,但我已经不想去知道了,救护车是梁纪叫来的,那并不是普通的医院,到了之后我才发现,那是一家十分隐秘的高档医院,绝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对病人的消息全面封锁。他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的十几个小时,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我却出奇的镇定,似乎不谋而合了他的目的。
我想我要做的,是他未完成的计划,我对内策划,梁纪对外实施。第一步:宣布易南北的死讯,不管结果如何,这个烟雾弹一定要放。第二步:易念西和梁纪办理复婚,他无妻无儿,全部资产过渡到易念西的名下,随后易氏集团的掌管大权由自由人梁纪代理。第三步:取消和童扬的婚约,但先前童家转来的百分之三十股份概不退还,人都死了,他有什么好说的。
最后,静静的等着,等着他是否能够醒来
我知道,他不会死的
医生说:“命还留着,脑袋却不好说,他受过不止一次的头部重伤,这次表面上没有伤口流血,伤的却是内在。”
我听着这个诊断,一下子就坠到了绝望的边缘,他受过伤,不止一次,没错,五年前他被我推倒一次,五年后,他为我挡下一个从天而降的花盆,什么样金刚不坏的脑袋能承受这样的重击,如果没有这些伤害,他也许一点事都不会有。
念西姐颤抖着问:“他会怎么样”
“说不准,脑中淤血已经清理干净了,但是压迫了重要的神经,幸运的话智商受到些影响,不幸的话,也许这辈子就成植物人了。”
植物人,不能说话不能行走的植物人,一个连勾起嘴角微笑都是难以实现的奢侈,他的梦想绝对不是这样,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受尽了苦难,就快迎来自由和幸福,他怎么忍心说放弃就放弃,我不相信
医生给了我们一个时限,三天,如果三天他还没有醒来,多半就是不幸的结果。我和念西日夜守在他的床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他醒来的一瞬间,我知道他会醒的,就像五年前我被塌陷的房屋压伤,伤痕累累昏迷不醒,他就是这样寸步不离的守着我。
其实我是有感觉的吧,知道有一个人在等我,有一个人死死握着我的手,眼巴巴的等着我醒来,所以我挣脱了所有的黑暗束缚,只为睁开眼见他一眼。易南北,现在的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你还活着,还有呼吸有思绪,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心,所以不要再睡了,不然你会像我一样,醒来就找不到我在哪了呢。
可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哪怕哪怕你真的变成了植物人,我一定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是我给你最重的承诺,也是此生唯一的承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外界所有事情处理妥当,我就绝不会过问半分,在这个雪白一片的病房,没有几天却恍如隔世。我没有放弃过一刻,就算距离三天期限只剩最后一秒,我都相信他会醒来,终于,我已然不知过去了多久,他静悄悄的睁开了澄澈透明的眼睛。
我和念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站起来纷纷叫喊道:“南北,南北”
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像初生婴儿一般,用空白的大脑记录下眼里看见的事物,目光在我们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一点动容,随机望向了别处,我和念西姐双双呆住,只见他缓缓抬起了手,想要抬起摸自己的头,到了一半又无力的垂下去。
我和念西心里长舒一口气,肢体还能活动,看来大脑中控制活动的部分没有问题,从他接下来的几个反应,我们一一确定下,视力、思维、说话都是正常的,这么说来,我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一点隐患都没有发生。
我欣喜的简直快要跳起来了,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南北,你没事就好。”
他的手猛然抽搐一下,幅度不大,却能感受到他的陌生和紧张,我凑近几分,就见他唇齿微动,说的居然是:“你是谁”他的眼睛涣散而又迷茫的看了我两秒,然后脖子一歪竟又睡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我和念西姐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什么意思身体全部正常,却失去了记忆,这明明是电视剧中才会发生的狗血情节,居然裸的发生在我的身边。
后来医生检查后说:“神经受了损伤,说没有问题发生是不可能的,眼下失去记忆已经是非常可观的情况了。”
我们又是喜又是忧的,活是活了,以前的“易南北”却死了,甚至连一点影子都不留下,这就仿佛一个人的躯体还在,精神却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一个人,我真不知该庆祝还是悲痛,被搞得哭笑不得。
念西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状况,看的很开:“南北在最后的时日里过得并不愉快,那段回忆就是想起来也是负担,所以忘记了也好,起码在未来的日子能过的轻松,只不过,他同样忘记了你们的故事。”
我想想觉得也对:“我要的只是他能活过来,记不记得,已经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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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