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遥呆愣片刻,“我方才来时,是王妃身边的阿晴姑娘送我过来的,交代了夏菊和银翘。”
“还是小心些的好,萧云卿这个人,我一直都看不透她。”钱若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现下是青天白日,又有人在外面候着,也整不出什么事来。霍青遥高调地宣布与她的关系,萧云卿把他请来,无非是想证实她二人的关系,引发杜恪辰对她的不满。想当初,她与夏辞西被刺杀,生死危在旦夕,可萧云卿却诬陷她和夏辞西私奔,看似仁德贤淑的外表下却比谁都狠辣。
她倒是想看看,萧云卿这次把霍青遥找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之前,她不得杜恪辰的宠,自然是要放低身段,甚至不惜上演苦肉计,以求自保。而今日不同往日,她再使用同样的手段,杜恪辰还会相信吗?
钱若水也很想知道,杜恪辰对她所谓的喜欢,到底有几分是真。
倘若这是一个局,她并不介意走进去看个究竟。
“我晓得。”霍青遥十分听话,从不曾忤逆钱若水,“对了,佛儿你上次说的春回大地的用料,我都改过配方了,这次的和以前的完全不同。乍一闻是差不多,但当中的差别很大。香味变浅了,不会留下浓烈的气味。”
钱若水披了件外袍,挽起发,夏菊正好送来午饭,“厨下看霍二当家在,便多备了一份。府里的丫鬟可喜欢霍二当家了,面脂都用得极舒服呢。”
“萧云卿笼络人心的手段倒是厉害,不过这银子可花了不少。厉王这厢为了镇西军的军费愁白了头,她倒也没想着为他分担,只想着如何把我斗出去。”
“谁让你抢了人家男人呢,这是你应该受的。”霍青遥一听说有饭吃,眼巴巴地凑上来,“她还给你肉吃,已经算不错了。你想想,你是如何整治府里的姨娘的?刚来的几个月,连闻到肉香都难,走路的时候脚都是虚浮的,还都心甘情愿受着。”
“我又没有不给她们吃,是她们自己不吃的,这哪里能怪我!”钱若水招呼她坐下,“西北除了肉还是肉,她不给我肉吃,还能给我时蔬吃吗?”
霍青遥却是个无肉不欢的人,捧着盆手抓羊肉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抨击钱若水,“要不是你进门就说,我爹喜欢瘦一点的,你们看着就是一抓一大把肉的体形,想要得宠便要努力。你如此一说,有谁还敢吃肉的,就算饿死也要瘦瘦瘦。”
“这还怪我?”钱若水轻嗤,“我就那么一说,她们就那么一听,也便过去了。非得当真,我也是爱莫能助。而且她们还攀比起来了,看谁吃的最少。”
想想在钱府的那些日子,钱若水也是醉了,成天看着一群瘦骨嶙峋的妙龄女子晃来荡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尚书府没米开锅。可就算是斗得鸡飞狗跳,也无法是为了谁的脂粉更好,谁的料子更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似厉王府这般凶险残酷,稍有不慎,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霍青遥打了个饱嗝,“想想在京城的日子多惬意啊!”
钱若水点头,“我也想回去,再难过再辛苦,都有我爹护着。”
“你现下有王爷。”
她苦笑,“能好到几时?等他知道我来此的目的,我的下场兴许会比楚瑜更惨。”
“或许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看得出来,他知道我是你青梅竹马的时候,那眼睛都快喷出火来。”霍青遥扯了扯领口,脱掉棉袍,“这暖炉烧得太旺,好热。”
钱若水只着单袍,感觉口干舌燥,身上直冒热气,抓过案上的茶壶,仰面倒进嘴里,仍是解不了渴。
霍青遥探过手来抢茶壶,“给我留点。”
他的脸很红,目光迷离,像是喝醉了酒。可他的酒量很好,喝酒都是拿大碗,可以连干十大碗,且从不脸红。
钱若水心底咯噔一声,低呼:“不好,饭菜有问题。”
“你在厉王府果然是危机四伏。”霍青遥眸中还留有一丝清明,“不过,还好我来了。”
杜恪辰进大营的时候还是受到不小的阻挠。
今日守营的是神武营统帅蒋青彦,那日的闯营在他这关被杜恪辰耍赖混了过去,从那之后杜恪辰便不再进营,安然过起昏溃沉迷的逍遥日子。蒋青彦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与杜恪辰光明正大地比试一场,最后竟然连兵刃都没有拔出来。要早知道是这样,他就该第一场就上。
是以,杜恪辰今日回营,遇到蒋青彦,哪肯善罢甘休。
“主帅今日是一个人?”蒋青彦是明知故问,歪着身子堵住半开的营门。
杜恪辰下马,“你看见有其他人吗?”
蒋青彦故意四下张望,“好像是没有。”
“那你还不滚开。”
“主帅那天的闯营还没完呢,怎么能随意进营。”蒋青彦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好像正好是轮到我。”
杜恪辰一马鞭甩过去,“还没完没了了!”
那一鞭没用上力道,被蒋青彦稳稳地盘在手中,“主帅,给个面子嘛,都没打过。”
“皮痒啊你。”杜恪辰轻斥。
“你也不想想,你耍赖你好意思再来大营。不如借着机会跟我打一场,找回点颜面。”蒋青彦循循善诱,“你可知道,营中将士对主帅的敬畏之心……”
杜恪辰睨他,“那你的敬畏之心呢?敢跟本王叫板!”
“主帅莫不是最近虚耗过多,有心无力?”蒋青彦意有所指,面色揶揄。
杜恪辰也不生气,突然叹气道:“本王近日收到蒋大学士的信函,有意把你调回京城,为蒋家传宗接代。到时候你就知道你的心力在何处了……”
蒋青彦收了戏谑之色,“我也觉得,我该回京城了。在走之前,咱们还是先打一场吧。”
杜恪辰磨牙,“你还真想回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后相见不知会是何时,打一场吧!”
“你又不是嫡长子。”十八营的统帅都是跟杜恪辰出生入死的兄弟,蒋青彦入军晚,是镇西军最年轻的统帅,若不是他被迫阵守西北,蒋青彦也该是统帅一方的将军。
“可我也该回京了。”蒋青彦面色微凛,“我先本投军是冲着王爷您来的,可以大杀四方,一统大魏。可这些年来,您阵守边关,不思进取,贪恋美色,荒废练兵,末将对您很是失望。”
杜恪辰不由地脸色微沉,“你真是这么想的?”
“其实是末将让父亲给王爷写的信。”
一句道破其中真相,已无须赘言。
“不是本王帐下的统帅,凭什么向本王挑战!”杜恪辰目光森冷,“想回京城你随时都可以走。”
他越过蒋青彦,头也不回地营了大营,却不曾看见蒋青彦眸中的寂寥与不甘。
“这些是申请调职的名单。”
杜恪辰找到管易,还没开口说话,他便将一本名册扔过去。
“调职?回家成亲,延续子嗣,这是应该的。”杜恪辰蹙了眉,“调就调呗,正好少几个吃饭的人。”
“这是要解甲归田的。”又一本名册拍杜恪辰脸上。
杜恪辰翻了一下,“都是年岁大的,也该回家了。以前是本王不忍心让他们回去,现下也该是时候了。”
管易气恼,“我只是让你稍微讨好一下钱若水,没让你真的宠幸她,你倒好,把她捧到天上去了。现下失了军心,将士们满腹怨言,调职的调职,归田的归田。你倒好,不痛不痒的。”
杜恪辰在营门前已经气过一回,入营的路上也想过了,镇西军四十万人跟着他进了西北,没有人因为吃不了苦而离开过。现下却因为一个钱若水,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对他表示抗议。
“你核对一下解甲归田的将士,发放足额的抚恤金。至于调职的,一律放行,不得阻挠。”
“老杜,你疯了。军心一旦涣散,你将如何统帅这四十万大军?”管易气得胸口起伏,一代名士的风轻云淡消失怠尽,他似乎突然想明白了,失神问道:“你不会真的喜欢钱若水吧?”
杜恪辰反问:“本王为何不能喜欢她?”
管易摇头苦笑,“从我见到她的那日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你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你还往里面跳,皇上这步棋下得可真好。”
“她是她,雨燕儿是雨燕儿,她们虽然相似,并不是相同的人。不管她到西北是何目的,所有的后果本王一力承担。”
杜恪辰回到王府,横刀阁前聚满了人。
以王妃萧云卿为首,石清嫣和闵雅兰立在其后,丫鬟婆子跟了一堆。
杜恪辰脸色微沉,扫视一圈,沉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回王爷,今日妾身请了春风阁的霍青遥到府中为女眷们配制面脂香粉,想着不能少了钱侧妃,便让他到横刀阁询问钱氏。可他午饭前进了横刀阁,现下还未出来……”萧云卿语气平淡,微微福身,“妾身等不便进横刀阁,还请王爷看一看人还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