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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九,清晨,玄武关……
“张将军,快醒醒,醒醒啊……”
正靠在半道关墙后裹着皮毯而眠的张定边,在一名守军士兵剧烈的摇晃和呼喊下,悠悠醒转了过来。
“何事?蒙洛人又攻城了?”
张定边揉了揉布有血丝的双眼,对映入眼帘那名年轻的士兵疑惑的问道。
那士兵闻言,却异常焦急的对张定边说道:“张将军,你还是亲自去城头看看吧……”
“嗯?”
见士兵面色紧张,张定边顿觉事情有些不对,立刻掀开身上的裹毯,立刻向关墙阶梯之上跑去。
一到关墙之上,张定边就见到守军士兵都趴在垛口前一脸慌张的望着玄武关外,从他们脸上的神色可以判断,他们都似乎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让开……”
来不及多想什么,张定一把拉开一处垛口的守军士兵向外望去。
不想这一望之下,他的神色也瞬间凝固了……
只见绣红幡方向,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影簇动靠近,期间伴随着犀利的鞭啸以及隐隐可闻的哭喊声。
那是蒙洛人开始驱使中原百姓来拆关墙前的防御工事了……
这些百姓衣衫单薄、面色憔悴,在寒风吹拂下冻的瑟瑟发抖,而身后矮壮蒙洛人则依旧挥着马鞭驱使着他们,畏畏缩缩的向玄武关前逼近。
“怎么办啊,张将军?”亲兵指着靠近的百姓一脸茫然的对张定边问道,“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啊……”
张定边闻言紧咬牙关,拳头捏的死紧,良久,重重一拳敲在干硬的垛墙之上,对那亲兵问道:“军督大人呢?他去哪里了?”
亲兵说道:“军督大人天不亮就去巡视其他城段的防线了,估摸着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张定边沉默了,对这种事情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理,望着关外缓缓逼近的数千百姓,他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都停下,听我命令~”
比罕思无比嚣张的驱使着数千百姓来到第一道铁丝网入口前,立刻扬起鞭子开始指挥起来。
只见他指着玄武关前数道铁丝网大声说道:“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只要将这三道铁网翻开就行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在午时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那些让人感到恶心的丝线依然矗立在这座关隘之前,明白了么?”
说完,比罕思也不顾那些中原奴仆脸上的神情,直接将一把把铁楸还有生锈斧子丢到了这些中原奴仆面前,然后让自己麾下的奴隶军大声去驱赶他们开始拆除工事。
三道铁丝网阵线经过血水和寒风的洗礼,地面早已变的干硬无比,加上这些奴仆身体本就虚弱,想要凿开又谈何容易。
“这群天杀的,根本不把我们当人啊……”
一名双手满是冻疮的奴仆,用力挥动钝斧,劈在缠绕铁丝网的木桩之上,趁人不备暗自嘀咕了一句,脸上满是不甘的神情。
在他周围的百姓有青壮,也有妇孺,此刻都顶着寒冷的天气,麻木的干着异族人下达的指令。
“勇士……”一名奴仆怯生生的来到比罕思跟前,唯唯诺诺地说道,“我们在这里拆木桩,万一……万一关上的士兵对我们发起进攻可怎么办?”
比罕思闻言,抬眼望着那个瘦骨嶙峋的奴仆,冷哼一声对他说道:“怎么办?好办啊!你们不都是大周子民么?城关上的绵羊应该会顾及你们性命吧?
也许还会出关来救你们,你们不就都不用受这罪了么?当然啦,要是不来救你们,你们也可以死心了,说明那些周国绵羊根本不顾你们死活,你说是不是啊?”
奴仆闻言顿时缩了缩头,避开比罕思那骇人的眼神,然后一言不发继续开始拆木桩上的铁丝。
“切,不愧是绵羊,一点血性都没有……”比罕思鄙夷的望了眼那发话的奴仆,脸上充满了不屑的神色。
这就是中原人在蒙洛治下的地位,任何时候个性都温顺如羊,可以任人拿捏,还不用担心他们会反抗。
拆除工事进展十分缓慢,但由于人数众多,在奴仆们卖力的挖掘下,渐渐第一道防线已经出现了松懈坍塌的迹象。
而玄武关上,对此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
“张将军,想想办法啊,难道看着他们把好不容易布置起来的防线一道道拆了么?”
眼看第一道铁丝网工事就要被拆除,亲兵焦急万分的对站在垛口前凝望的张定边说道。
但是,张定边却依旧一言不发,就这么眼睁睁望着第一道铁丝网防线慢慢被毁去。
“张将军,你倒是说话啊,快啊!”亲兵再次催促道,“一旦三道铁丝防线崩溃,后果不堪设想啊,还是让投石机打他一轮,杀杀他们的锐气吧……”
“闭嘴!”张定边咆哮一声,止住亲兵的话,大声说道,“外面那些是我大周的子民,我们身为军士有责任保护他们,你让本将军如何能伤害这些受尽磨难的大周百姓!”
“那现在怎么办啊!”亲兵也不甘示弱,“不阻止他们,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铁丝网全部拆除,让蒙洛人畅通无阻的进入关门前么?”
“我说了,你给我闭嘴!”张定边再次咆哮一声,双眼瞪的滚圆,“让我好好想想,绝对不能伤害那些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
亲兵忽然拉住张定边说道:“张将军,现在你口中那些无辜的百姓正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清醒一点吧!”
张定边闻言又是一怔,又凝望了一阵关外的情形,然后喃喃说道:“会有办法的,让我仔细想一想,仔细想一想啊……”
“唉……”
亲兵重重叹了口气,对张定边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妇人之仁感到万分的无奈。
论冲锋陷阵,张定边当仁不让在玄武关内数一数二,但是唯独在这些民事上却失去了一名为将者该有的冷静和判断,反而变的婆婆妈妈、异常焦虑。
当然,这也不能怪张定边,他对中原普通百姓确实有着守卫的职责,因为他自小就是孤儿,是被镇里的百姓养活的。
从军那日,张定边就暗自发誓要不计一切代价保护中原的百姓以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几十年来如一日不曾改变,所以面对眼前这样的情形,张定边自然就处在左右为难的抉择之中。
“来人!”忽然,张定边下定了决心,大吼一声,“可有敢死志士愿随本将军出关,将那些百姓一起救回?”
此话一出,整座关隘寂静无声,周围守军将士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不少人甚直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有没有人!”张定边再次怒吼一声,“是个爷们就跟本将军一起杀出去,将那些百姓都救回来,到时随本将军出去救人的,每救一个回来,封赏一律翻一番,有没有愿意一起去的!”
周围依旧死寂一,没人回应张定边的话,不过那句“封赏一律翻一番”,倒是让很多人心中蠢蠢欲动……
“没有么?我玄武关连一个爷们儿都没有么!”张定边指着四周守军大声吼道,“难道你们就愿意眼睁睁看着关外那些百姓被蒙洛人奴役驱使,慢慢拆除我们布置的防线么?”
边上的亲兵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开口劝道:“张将军,冷静些,现在我们的人冲出去就会与蒙洛人正面接战,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有军督大人问罪起来该如何跟他交代?”
“蒙洛人是人,难道我大周将士就不是了么!”张定边怒道,“如果连自己百姓都救不了,那我们穿这身铠甲究竟是为了什么!”
话毕,张定边单手一挥,止住亲兵继续说下去,然后又对四周士兵大吼一声:“你们不去,那就好好守在这里看着,我张定边做不到视百姓水火与不顾!”
留下一句话,张定边转身就向城墙阶梯走去。
望着张定边离去的背影,数十名士兵齐齐咬牙,紧跟他身后而去。
“都给本军督站住!”
就在这时,刘策的声音出现在关隘之上,众人齐齐一怔,顺着声音方向望去。
却见刘策在焦络守护下,一脸凝重的出现在阶梯口拦住了张定边的去路。
“军督大人,我……”张定边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刘策,只能拱手说道,“请军督大人成全末将带兵出关杀敌,救回那些被蒙洛人驱使的百姓……”
刘策闻言,瞪了张定边一眼,径直来到垛口前,掏出窥镜向外望去。
良久,刘策放下窥镜对张定边问道:“张副将,为何还不用投石机还击,难道要看着三道铁丝防线全部被蒙洛人拆除才甘心么?”
张定边忙解释道:“军督大人,外面那数千人可都是我大周的子民啊,末将怎能不顾他们生死呢……”
不想话音一落,刘策忽然大声对他嘶吼起来:“你身后也是大周子民,亿万的大周子民!你考虑过他们的生死么!玄武关没了,你想守护的大周子民就全都沦为异族人的奴隶了!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回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