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太刺绪。
李夏其实没怎么和袁梦丽说过话,以前见过一次,只知道她是赵岳晨的妈,当年赵易出了车祸,她离婚之后就只身去了外地,现在再一次见到,还真是一眼没有认出来。
袁梦丽对李夏倒是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敌视。也能理解,任谁在丈夫死后,得知他还有个私生女,而自己的儿子还得靠这个私生女的骨髓活着,大概都不会有好脸色。
但赵家老太太站在门口,倒是难得的没有多说话,像是生怕李夏会反悔,坐在哪儿一个劲的给袁梦丽抛着眼神。赵家这一代血脉薄弱,赵庆常年没个居所,就赵岳晨一个单传,宝贝的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得了这么个要命的病,全家上下都是地心吊胆地活着。
李夏进到病房里的时候,赵岳晨还没有醒来,脸上苍白瘦弱了许多,睫毛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做着梦。这让李夏想到了好些年以前,赵岳晨偷偷来深圳看望自己的那一次,那天他也像现在这样,扑闪着一双长长的睫毛,垫脚站在他们学校的窗户外头探着脑袋看着,见李夏出来,就喊了她一声姐姐,硬是拖着她上校门口吃了顿饭,连夜都没有过,就又匆匆去了机场。那个时候,李夏还刚上了大学,以为小孩儿是在闹离家出走,正巧想起有她这么号人,所以顺便就来看了看,根本就没有多注意,现在回想了想,觉得,他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他的亲姐姐了。
李夏叹口气坐下来,用手扒了扒赵岳晨额头上的刘海,轻声开口问“赵庆,你说,我的骨髓,要是也不行,那怎么办啊”。
赵庆走到窗户边儿上,听见李夏这个问题,轻吸了一口气,回答“那就再找,她妈,就是我嫂子,她其实还有个孩子”。
“还有个孩子?”李夏听了这话显得有些惊讶。
“对,这事儿我爸妈都不知道”。
李夏听了这话,心里更加疑惑了,虽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那那个孩子,也是你哥的?”
赵庆摇头回答“不,不是。我嫂子年轻的时候,被拐卖到农村过一次,被救出来之后,其实已经生过了一个孩子,只是袁家人觉得那孩子不吉利,没要”。
李夏听了这话,立马愣在了原地,皱眉问“你,你怎么知道这种事的?”
赵庆掏出烟,想抽,看了看床上的赵岳晨,又放回了兜里,回答“是她大哥临终前,单独和我说的,我和她大哥以前跟过一个师傅,算是有点儿交情”。
李夏点了点头,站起来轻声开口“嗯,那等我的结果出来,如果不行,你就准备去找那个孩子?”
赵庆点头回答“我已经喊人去打听了,就是,现在还没有任何信息”。
李夏听了这话“嗯”了一声,见赵庆忽然扶住脑袋,有些难受的样子,立马开口问了句“怎么了?你头疼吗?”
赵庆没有回答,只是动了动身子,忽的就这么就地晕倒下去。李夏见状,立马按响了床头的护士铃,一脸不敢相信地站在原地。
赵老太太进来的时候,看见地下躺着的赵庆,猛地喊了一声“庆子你这是怎么了啊!”而后偏头看着李夏,上前忽的扇了她一个巴掌,大声质疑道“是不是你这个祸害!我家庆子不过是让你来测个骨髓,你难道就要害他死啊”。
李夏捂住被老太太扇了的一半边脸,吐了口唾沫,偏头见老太太又要动手,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开口“老太太,我看您也是半个身子进了土的人,不和您计较,但我希望,您不要太给鼻子上脸了。我也是我们家老太太手心里的宝贝,不是你们家什么人,您没有权利对我指手画脚。对于岳晨,我救他,是我心好。我要是不救他,这也根本不是我份内的事儿”。
老太太听李夏这么一说,气焰立马弱了下去,闷“哼”一声,见医生护士抬着赵庆出了病房,立马迈步跟了上去。李夏转身目光平静地望着门口站着的袁梦丽,见她一脸冷笑地望着自己,心里不知为何,忽的升起一股不安与疑惑。
第二天,赵庆没有醒来,李夏的骨髓测验结果却已经出来,配型一个点,依然无法匹配。李夏坐在病房外,看着手里的报告单,一时悲苦参半。见老太太出来,立马拦在她的面前,开口说了句“老太太,事到如今,我想,你们唯一的希望只有岳晨他妈那个遗留在农村的孩子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眉头皱起了老高,开口问“你在说什么呀,什么遗留在农村的孩子?”
李夏见老太太一脸的迷茫,就回答了句“昨天,赵庆和我说了,岳晨他妈以前被拐卖到农村,其实还生过一个孩子,只是,只是他们家里的人没有认”。
老太太听了这话像是受到了冲击,尖着嗓子问“你说什么?梦丽之前给别人生过一个孩子?”
“是,虽然这是你们的家事,但是岳晨现在”。
李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走来的袁梦丽用力推了一把,大声喊到“你这个姑娘心是有多黑?亲侄女儿勾引自己的叔叔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来污蔑毫无相干的人,你还要不要点脸?”
李夏见她这样说,只能转头看着老太太,希望她这时为了小孙子能懂些事理“老太太,这是现在,唯一能够救岳晨的法子”。说完转身看着袁梦丽,沉声开口“我无论您之前经历过什么,但岳晨,他是你的亲儿子,就算是为了你死去的丈夫,你是不是也应该把真相说出来,告诉我们,那个孩子到底在哪里”。
袁梦丽见李夏这样说,立马眯起了眼睛,整个人涌起一阵阴暗的森气,开口沉沉地说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想用这个方法来污蔑我,来污蔑岳晨,我想,你就错了,因为,不管我的儿子是活着还是不活着,赵家的钱,永远也不会到你的手里”。
李夏听了这话,有些好笑地“哼”了一声,耸了耸肩膀,毫不在乎地回答“我李夏还看不上你们赵家的这点儿钱,如果不是因为岳晨一直喊我姐姐,我们俩投缘,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们这一群人!”
老太太这会儿倒是没有再开口骂些什么,瘦小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两下,抬头涩涩地开口“梦丽啊,如果,如果这个姓李的她说的是真的,你就告诉妈,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妈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但妈不能丢了岳晨这么一个独苗啊”。
袁梦丽见老太太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狠狠地往后退了一步,开口决绝地说“我不知道什么孩子,我就只有岳晨这一个孩子,他得了病,我也很难过,如果我真的有过一个孩子,我怎么可能完全不去理会,让他自生自灭呢”。
三人就这样拉扯了起来,忽的听身后病房里传来护士匆忙的脚步声,打开门走出一个中年的护士,看着她们轻声开口“你们在病房外头吵什么吵,还要不要病人好好休息了”。
李夏听了这话,抬头看了眼病房里,赵岳晨或许是因为疼痛而紧紧握住的双手,一时心中压抑至极,叹口气,只能转身离开了。
刘枭这会儿已经在车上等她,见她一脸失落地走出来,立马开口问了句“结果怎么样”。
李夏坐上车,叹气,摇了摇头“匹配不上。而且,她妈根本就不承认当年那个孩子”。
刘枭昨晚上就听李夏说了袁梦丽的事情,这会儿听她这么说,像是有些意料之中,低头沉思了一阵,拿出手机,忽的拨通了二胖的电话。
二胖那头兴许是在食堂吃着饭,有些吵,开口大如铜锣,问了声“喂枭子啊,怎么了?”
刘枭看了眼李夏,轻声开口“二胖,我想问,二十多年前的拐卖案件,公安局还会留有案底吗?”
二胖听了这话,立马咽下嘴里的饭,回答“那当然,终生案底,怎么的,你和老夏又惹什么事儿了?”
刘枭没理他,只是开口继续说“那你能查到93年到96年之间,我们这儿上报的拐卖案件里,有没有一个叫袁梦丽的人,哦对了,袁世凯的那个袁。完了,老地方请你吃饭”。
二胖一听这话,立马笑了句回答“行嘞,不过你可得告诉我,你们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儿吧?”
李夏在一边儿听见这话,瞬间不乐意了,抢过手机,大喊了一句“让你办个事儿这么多话,还想不想我给你介绍大学生对象了啊!”
二胖一看李夏也在旁边,立马点头如蒜,态度良好“行了行了,你们现在夫妻俩合伙欺负人是不是,我势单力薄,为了表示自己的清高反抗反抗还不让你,我真是怕了你们了”。
李夏根本就懒得搭理他,挂了电话,就坐在原地开始皱起眉头来。刘枭偏头见她这么一副表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的安全带拉上,轻声安慰了句“别多想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去问问我爸。我记得,我爸之前也认识这个赵家大媳妇儿的,虽然不一定知道太多,但应该也能有些线索”。
李夏听了他的话,立马轻叹了一口气,开口有些委屈地说“你不是和你爸关系不好吗”。
刘枭低头笑了两声,回她“再不好,也是你未来的公公,这父子之间,哪儿还有什么深仇大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