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现在是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是吗？”听完她的叙述，肖振言已经大致了解她目前的困境。
张碧轩点点头：“我不能没有工作，否则我妈跟我．．．．．．”
“你爸呢？”印象中，这个女孩嘴里提到的似乎一直都是妈妈，从来没有听她提过一次爸爸。
张碧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他们离婚了，在我四岁那年。”时隔多年，在经历过家变和残酷的生活洗练后，她终于不再对父母离异这事讳莫如深。
肖振言一愣，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但是看她的表情，似乎这件事对她的伤害不小，让她到了今天还是不能忘怀。
“对不起。”此时此刻，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故作无所谓地朝他笑笑，虽然心里还是在痛，在恨。
这句“对不起”是有个人这辈子一直亏欠着她的，但是如今他有了新的儿女，除了再来挤压她们母女那仅有的生存物资外，可还记得这个被自己如此残忍对待的女孩，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帮你找个工作吧！”肖振言说，“但是我不确定工资能给多少！”
“真的吗？”这句话对碧轩来说，简直就像大海里的救命稻草一般，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她又有了一丝希望。
“我们公司每季一次的销售招募已经开始了，你可以来面试一下！”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们公司的制度比较严格，需要先经过总监的面试，然后再是经理的复试，只有复试通过了才能来上班！”见她面露愁色，他连忙宽慰道，“你放心吧，经理跟我关系不错，我可以帮你说说看，至于总监那关，就看你自己的应变能力了！”
“谢谢你，学长！”有了肖振言这话，她虽然没有吃定心丸，却也安心不少。
以前听说过肖振言在一家叫“恒瑞”的广告公司工作，虽说公司也成立好几年了，但跟他们“泰古传媒”相比确实年轻许多，可是由于高层领导得好，公司发展迅速，目前已经颇有规模，在业界的名声也比较响亮。这样的公司，可想而知在员工的录用上是慎之又慎的。以她的资历很有可能在初试时就被刷下，但既然肖振言说要帮她走点关系，那她何不试试呢？毕竟中国人讲的就是关系，有了肖振言这层保障，至少成功几率是大了很多的。
“学长，我得回去了，家里还乱七八糟的，而且很多东西需要找人来修理……”说到后来，张碧轩的声音已经细弱蚊蚋，懊恼自己一时口快说了这么多。
“出什么事了吗？”肖振言关心地问，“要不我去看看，也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不一定。”
张碧轩只觉尴尬，“不用了，学长，没什么大问题，我们自己就可以弄好的！”她真不想这个关心自己的学长去看见自己那个被亲生父亲喊人来该拿的拿走，拿不走的就砸烂的家了，对于这样的家丑，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那起码让我送你回去啊！别跟我客气了!”他边说边招来服务员买单。
见他这么坚决，碧轩也只能随他了，况且只要让他在小区门口停车，别开进去应该就没事了。
两人在路边的停车带上找车，肖振言按了一下手里的防盗锁，几乎是同时张碧轩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一辆乳白色的越野车有了响应，她发现那是一辆路虎，虽然她并不怎么了解车，但看这个款式再加上路虎这个牌子，这辆车应该便宜不到哪里去。真是想不到自己的学长如此能干，居然才工作了短短几年，就买了豪车。
她站在人行道上等他把车开出来，看着驾驶座上那个干净清秀的男人镇定自若的表情，张碧轩突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自己连个驾照都还没有，更不知道要折腾多少年才能买个汽车了。
正在她自怨自艾时，突然听见身后喇叭声响起，她下意识地退了几步让车子开过。等车子开走了，碧轩回头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地下车库旁边，由于车道太窄，刚才两车交会，那辆黑色的X6几乎是跟她擦肩而过的。
张碧轩呆呆地看着那华贵的宝马X6，再看看已经向自己驶来的路虎，一时间只觉得人生是如此无望，还好肖振言已经摇下车窗唤她上车，让她没有太多时间陷入自己的消极情绪里。
“在哪条路上？”肖振言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车上的导航系统。
张碧轩报了街道名称后，看着肖振言熟练地在导航上操作，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家的小区名。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学长！”她腼腆地微笑。
“别跟我这么客气了。还有你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可别叫我学长了，看都把我叫老了！”说着朝她扮了个鬼脸，碧轩一见他满额头的褶子，终于被逗得笑了出来，这是她在家里出事后的这一个月来第一个由心的笑。
肖振言见一直闷闷不乐的碧轩终于笑了便由衷地说：“这才对嘛，一个花样的女孩子，整天苦着张脸做什么？”
碧轩没有回话，只是过了几秒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又何尝愿意整天愁眉苦脸？只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要有怎样的心理素质才能强迫自己每天笑逐颜开？都说相由心生，恐怕才二十出头的自己，在别人眼里都已经年过三十了吧?
肖振言开心地说，“这才对嘛。”
按着导航的指示，他们很快就到了她家小区门口，她道了谢，正要开门下车，却被肖振言叫住了。她疑惑地重新坐好，等着他开口，没想到他从车后座上拿过钱包，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叠百元大钞递给她----
“我刚才取的，你收下吧。”他对着碧轩笑道，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把那叠钞票塞进了她的小皮包里。
张碧轩瞪着肖振言重新给自己把包扣上，怔忡道：“这钱是……”
“我知道你现在急需用钱，这里有一万块钱，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先拿去用着，等有了再给我就行。”肖振言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可这钱我不能要----”怪不得刚才车就在几步路的地方他却开了半天才出来，原来是借个空档给她取钱去了。
“放心吧，我不是放高利贷的！”他说笑着，还向她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碧轩鼻子一酸，他明明知道自己在乎的不是这个，自己跟人家非亲非故，只是多年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同学而已，今天他答应帮她找工作已经让她感激不尽，现在怎么可以又这么堂而皇之地收了他的钱呢？这钱不管是借的还是送的，她都实在是没有脸接受这份好意了！
“学长这钱我真的不能收！”她打开皮包想把钱掏出来还他，却被他及时伸手制止了，“碧轩，你如果真当我是你学长的话，就不应该拒绝我的好意！再说我这钱又不是白送你的，还等着你还呢，你怕什么？”
“学长……”碧轩眼睛一红，哽咽道，“我一定会赶快找到工作尽快把这钱还给你的！”说着，一滴眼泪已经悄无声息地滴落在手背上。
“傻丫头！”肖振言已经顾不得去纠正她到底是叫了自己的名字还是其他了，抽了几张面纸帮她擦干净眼泪，“再哭你妈妈就该担心了，怎么好好的女儿出去，回来居然成了个大熊猫呢？”
听了这凉飕飕的冷笑话，碧轩终于还是破涕为笑了，只是这笑里有多少苦涩恐怕只有她最自己清楚。
肖振言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生活在逆境却没有放下尊严的小女子，其实第一次在火车站接到她，他就想追这个学妹了，只是当初自己实习在即，实在不想耽误了她，没想到如今两人又再次重逢，这大概就是大家所谓的缘分吧？他想，这次他不会再错过了。
两人都没有注意，他们后面不远处的拐角，停着一辆黑色的宝马X6，车里的男人点着烟，从头到尾眯着眼，目睹了他们金钱交易的过程……见张碧轩下了车，依依不舍地跟车里的人道别，他冷笑，摁熄了烟，换挡踩油门，车子如箭一般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