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太过幽暗,蓝醉看不清女人的面貌表情,没法猜度女人的想法,只能感受到那道炽热的视线紧盯着她,不曾稍离。
“还……在啊。”女人并未完全靠近,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蓝醉却从中感受到一种几欲绝望的悲伤。
“什……什么?”蓝醉脸都笑僵了,她最后的记忆仅止于石门洞开的刹那,这是哪里,怎么到这来的,来了多久一概不知。不过从刚才抚摸额头伤处流血程度看,显然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她自认现在的状况对上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女人毫无胜算,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容十三和白素荷的救援。
“你……一直带着吗?”
“什么东西?”女人的话没头没尾,蓝醉丈二摸不着头脑。
“为何?”
“……”
“你为何要这样做!”
女人的声音充满绝望、愤怒和痛楚,声音窜入耳中,蓝醉脑子忽地一懵,耳边脑子里回荡的只有那一句为什么。
左臂上抬,蓝醉双眼无神望着前方。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雨儿……雨儿……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谁在哭?
漫天缟素,是谁在哭?
愿得一心人……
白头不相离……
还活着做什么?
一个人还活着做什么?
死了吧……
腕镯上的长刃一点点接近脖颈,蓝醉宛若不觉。
“求今生,亦求来世。”
“好,今生来世,皆许于你。”
冰凉的长刃缓缓刺入脖颈,鲜艳浓稠的血顺着长刃一滴接一滴滑落在蓝醉的左腕上,蓝醉仿佛陷入泥潭的神智被疼痛刺激,倏然一惊,眼前的景物猛地清晰。
女人的脸不过两尺开外,纵然光线暗淡,蓝醉终于看清了那种脸。
几近完美的轮廓,修长的眉,微挑的眼,琼鼻朱唇,堪称绝色。
此刻那双眼睛内,闪动的是悲怆、失望、愤恨,以及……不舍?
蓝醉心中恐惧至极,嘴唇微张,却出不了声也控制不了左手的动作,长刃越刺越深,温暖的液体由滴变缕,越流越急。
会死!
纵然生长在盗墓世家,对下地的危险有着深刻认识,虽说心中一直吐槽打趣,蓝醉也作好了死亡的准备。
但当真正面对死亡时的恐惧仍然不可抵挡的袭来。
水珠从眼角浸出,在蓝醉脸颊滑落。
“……”
突然左手知觉恢复,蓝醉知道机不可失,左腕用力拉扯,深切感受到冰凉的外物从皮肉中抽离的痛楚。
血液在兵刃离开脖颈的瞬间喷洒而出,蓝醉倔性发作狠劲上冲,不管脖子的伤处,下一刻右手撑地,腕镯长刃直逼女人胸腹。
蓝醉甚至没看清女人是怎么避开攻势的,等她看清,女人已回到最开始的原地,仿佛从未靠近过她。
“你不是人。”蓝醉没再用疑问句。傻子都知道刚才那种状况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疼吗?”女人对蓝醉的问题并不回答,隔了半晌幽幽问道。
猫哭耗子假慈悲!
蓝醉暗中狠狠唾了口,先前的嬉笑全数收敛,凝神戒备,沉声道:“你想干什么?把我们诱进老巢好杀个干净?”
“是你们自己来的啊。”
“……”蓝醉竟觉得无言以对,女人说得没错,他们本就是自己要下来的。
“你想怎么样?人死了就该魂归黄泉,投胎转世重来。你千年不入轮回还夺舍,逆反天道就不怕魂飞魄散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蓝醉?死了还是活的?活的就吭一声!”
头顶突兀的传来隐约喊声,是白素荷。
蓝醉闻声大喜,她拿鬼没辙,但这可是白素荷的看家本领。
只是听白素荷的声音离这似乎不近,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救她一条小命。
“活的!”
“呵……”轻笑,又似叹息,女人转身,向后走去。
“等等!你夺舍的人呢?”
蓝醉想动手拦她,却连一分把握都没。但她是白素荷下地的主要目标,不拦似乎又说不过去。
女人身形飘忽,这一踌躇她已离开荧光棒映照的范围,隐入墨一般的黑暗里。
“白素荷,快点!”女人离开,蓝醉倒松了口气,敞开嗓子对着头顶吼,戒备不减丝毫。
“吵死人,谁让你自己跳下去。”这一句明显距离在拉近。
“再不快点死人了!”蓝醉终于有余暇去管自己的脖子,右手一抹,全是热乎乎的血。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粉,蓝醉也不管痛不痛直接全部按在伤口上,立刻痛得她倒嘶一口气。
还好没伤着颈动脉,不然白素荷就真是下来给她收尸了。
女人没再出现,又隔了好一会蓝醉终于感到背后有动静,白素荷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凭空跳在蓝醉左后方。
蓝醉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把腕镯兵刃收回,人没骨头一样瘫在地上。
“你还好吧。”白素荷点燃一根蜡烛,走到蓝醉身边蹲下查看。
即便白素荷很少流露情绪,也被蓝醉几乎染红半边衣服的伤吓了一跳,连忙拿出绷带帮她包扎。
“怎么伤成这样!”
“……我见到那只怨灵了。”蓝醉苦笑。
“在哪!”
“听到你声音,跑了。”蓝醉顿了顿又道:“十三哥说怨灵夺舍后不可离开肉身,但是刚才那个……好像是它的本体?”
蓝醉不懂这些,颇感疑惑。怎么听说的是一套,实际看到的又是一套?
白素荷沉默的帮蓝醉绑好绷带,半晌才道:“这才棘手,这只怨灵比我想象的厉害得多。”
“十三哥呢?”
“他中了尸毒不能剧烈活动,我让他在上面呆着。”
“那上面不是有……”
“当然是处理好了。”白素荷没好气道:“下来前就跟你说过八字弱,鬼一勾就走,活该找死。”
……冷静,淡定。
蓝醉深吸一口气,对救命恩人要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忍!
“它从哪个方向走的?”
“荧光棒中央,直走。”
白素荷按照蓝醉指的方向笔直过去,路的尽头是一面墙。
有了烛光照耀,蓝醉这才看清她所在的地方并不大,至多二十来平方,工事粗糙,墙壁地面全是土制,连最基本的石板都没铺设。空空荡荡,墓室不像墓室,耳室也没个耳室的样子。
“……这算哪?古墓也兴造地下室?”白素荷问。
“只怕是当时造墓工匠留下的避难室。”蓝醉回道:“古墓工匠在墓成后都会被灭口,有经验的工匠会在墓室开凿期间另行开辟出路,在墓室即将完成之际从出路逃离古墓。”
“问题是,哪里来的路?”白素荷举高蜡烛,挑眉道:“就这么点地方,我连个老鼠洞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