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点淡淡花香的病房里,阮盛民一身中山装,腰板挺直的坐在椅子上。
身旁就是他最宝贝的小孙女,只她的双眼一闭就是三年,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抱着他的胳膊甜甜的撒娇。
这三年里他只要有时间就会来看看她,总觉得只要他们经常过来,没事陪她说说话,她就能醒过来。
这样的陪伴在一周前突然就不经意的间断了。
有了阮煜带回来的消息,他竟是一周都没来过这里。
阮盛民闭了闭眼,心情在这一刻有些沉重,也有些复杂。
在知道阮湘的灵魂不知是什么原因跑到另一个姑娘的身体后,他就在着手准备想要帮她们再换回来这件事。
当然,这么说也不准确。
那个名叫阮襄的姑娘她的灵魂跑到哪儿去了还没人知道。
床上的少女三年如一日般沉沉的睡着,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他请了城外白云观的妙青真人,也请了前年大寺红叶寺的主持。
只灵魂出窍又进入别人身体这种事,他们只在记载中看过。
两位大师帮不上忙,就各自暂借了一件法器给阮盛民,让他用血缘的力量试一试。
安静的房间响起敲门声,寻访的小护士进来做了例行检查又小心的将房门关好。
阮湘没想到阮昀会开车直接将她带到医院里来,车子停下,她却胆怯的不敢下车。
她不是没想过回到自己的身体,这样原身的烂摊子她不需要去处理,而她的家人依旧是她的家人。
可如果回不去了呢?
如果她这一生都只能做阮襄她该怎么办?
阮湘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懦弱,总觉得只要不去想不去做,她就不用去感受绝望。
可这份怯懦现在就被她的大哥一把撕开摆在她面前,逼着她不得不去接受和面对。
“大哥,我们走吧,不上去好不好?”
少女的乞求中带着恐惧,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有些幽暗,让阮昀只能迷糊的看到她眼中盈满的害怕。
这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妹妹呢,可……“爷爷在病房里等你,咱们快点上去吧。”
行或是不行,不过是两个简单的答案。
如果能换回来各归各位,他们阮家也不介意多一个孙女、妹妹。
但如果只能像眼前这样,那他们兄弟二人连同爷爷也只能死心又认命的接受眼前的现实。
阮昀半拉半抱将阮湘弄下车,他跟阮煜一左一右将阮湘夹在中间上了电梯。
再一次传来敲门声,因着之前小护士来过一遭,阮盛民的心已经恢复平静。
他转头看着跟在阮煜身后进门的阮湘,小孙女的这具身体在他看来跟她原本只有六七分相像。
但因着换了灵魂,原本的六七分就变成了很相像的八分。
不知为什么,站在这里看着自己原本应该很熟悉的身体,阮湘心中居然生出几分局促。
她目光克制不住的往自己身上落着,三年过去,她的身体被家人照顾的很好。
面色虽然看起来稍有些苍白,但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只想是一直在贪睡。
“你这丫头都不会叫人了吗?”
阮盛民已经站起身,花白的头发、矍铄的目光一如她离家去出席颁奖礼时含笑送她出门时的模样。
阮湘的心头有些发堵,她咬着下唇用力的将翻涌上来的情绪压下。
她眼中的一瞬,旁人经历的三年。
还好,没有一夕之间沧海桑田,她放在心上的家人都还在。
心中的纠结在意瞬间变成释然,她跑上前一如从前那样抱上阮盛民的手臂:“爷爷,我好想你。”
“你这小没良心,居然不知道该第一时间联系我。”
拉着人在窗前的沙发上坐下,祖孙二人絮絮的说着不会让对方担心的事。
“爷爷,你们叫我来医院不止是为了让我看看自己吧。”
“小湘,你想变回自己吗?”
阮湘毫不犹豫的点头,她当然想。
不能变回自己,她就不能重新拥有自己的家人。
阮盛民仔细的看着她的神色,见她进门时的小心和恐惧已经消散,这才说道。
“我找妙青真人和红叶法师都讨要了一件法器,我们可以试一试,看能不能让你们各自归位。”
“要怎么试?现在就可以开始,还是需要准备?”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阮湘不是拿不定主意的人,她这会已经光棍的很。
阮盛民笑,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不愧是我的宝贝孙女,现在开始就行了,没什么好准备的。”
红叶法师为人实在,一早就已经说过这事太过逆天,以他和妙真的道行就算全力施展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阮盛民会讨要法器不过是存着最后一丝侥幸罢了。
只这话他却是没有要对阮湘讲的想法。
阮湘坐在自己的身旁,这样不是对着镜子的打量自己还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很玄妙。
阮盛民取出一包血糖针,一人递了一根:“等一下你们在这两件法器上,各滴一滴血。”
三人点头,阮昀和阮煜面不改色的一针扎在指头上,挤出两滴血。
阮湘只看他们的动作都觉得疼,她最怕扎手指怎么办?
阮煜看她怂怂的样子就忍不住偷笑,递了个眼神给阮昀,一人抱着她一人下手,忙活了一身汗,这才将几滴血混在一起。
床上躺着的身体自然也没逃过采血的命运,等一切准备就绪,阮盛民面上的笑意收起,神色恭敬的开始念念有词。
按说兄妹三人的亲生父母的血液来做引魂效果最好,但要瞒着他们,阮盛民就直接用了自己的血。
妙真给的法器最先试过,然后是红叶法师,阮湘就那么瞪着双眼看着,像是眼前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多少关系。
“果然……”
阮盛民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两位大师都没有骗他。
“爷爷。”
阮湘小声的叫着阮盛民,从她进入阮襄身体的那天起,她就有种预感,她回不去了。
“没事,不用担心爷爷,我们其实都没抱多少希望,就是想让自己死心所以才试试。”
阮煜轻柔的安慰声出现在耳边,阮湘用力的点了下头,却还是转身一头埋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