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成和关家司机交接后，领了车去接关堇衍。关堇衍穿着风衣在大门口等着，见韩城过来问，“怎么样，人送到了吗？”
“送到了。只是”寇成道：“大小姐可能失明了。”
关堇衍没有很吃惊。“我那时候看她就有点不对劲。没想到真是。”寇成也惋惜的不得了，此时只能劝关堇衍：“还好人带回来了。总有办法。”关堇衍点头：“是呀，也只能这样了。”
“傅莺霆怎么办？”
“让人盯着海上。他敢跑，就让他有去无回。”
寇成点头，又道：“二少爷遗体那边我查了。大少爷，可能你猜得没错。二少爷很有可能是自己跑的。我们调查过很多人，那间房子没人进去过。很可能是二少假死昏迷中清醒过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带伤而逃。窗外的落水管上，有很长的血迹。”
这是关堇衍最愿意相信的东西了。可他还是高兴不起来：“韩城见过堇行尸体，那样子不是作假。我固然可以自欺欺人，可韩城不会说谎。”
“大哥，我问过医生。医学上假性短暂性死亡是存在的。或许医生没错，韩城也没错。只是二少幸运的成为那个例外呢？”
“如果是这样，我愿意给傅莺霆一个痛快的死法。”顿“算他积德。”
关堇衍的车缓缓从日占区驶出来，顾北尧的车停在黄埔路拐角的一个不起眼的杂货店外，像是在等着谁。顾家司机开着半扇车门靠在门背上抽烟，顾北尧坐在车内，神色莫辨。关堇衍的车和他们擦肩而过。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灰色车窗玻璃倒映出不太清晰的一个轮廓。关堇衍很眼熟，问寇成：“那是顾北尧的车吗？”顾北尧一直缩在家里，有好几年没在公众场合露过面了。
韩城透过倒视镜望了一眼，“像是。”话未说完，看见顾北尧司机掐了烟上车，不疾不徐的跟在他们车后面。“大哥你看。”关堇衍扭头，沉声道：“他们是要干什么？韩城，在前面拐弯。看看是怎么回事。”不出所料，顾北尧的车跟着在后面转了个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却带着十足的挑衅。
关堇衍看明白后，良久后吩咐寇成。“找个安静的地方停车。”
寇成心领神会，绕过数条街道。停在靠江的一片广场上。关堇衍的车划了一圈停下，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黑辙轧印。顾北尧的车以同样的痕迹划了一圈，停在正对面。两辆车同时潇洒甩上车门，关堇衍靠在自己左车门上，目光如炬。顾北尧也站在自己车门左边，双臂搭在车顶上。自在又懒散。
两个人隔着顾北尧的车对望。
这种站位对关堇衍而言其实是很不利的，顾北尧的车可以成为他天然的掩体。换句话说，顾北尧可以随时掏出一把枪对准关堇衍脑袋。关堇衍不知道顾北尧枪法如何，他挺直靠在那，贵气难掩，不怒自威。一派正派作风。顾北尧嗤笑了声，高声喊道：“诶，姓关的。你那个挺能折腾的弟弟呢。怎么这些日子消停下来了？”
“顾四少一路跟着关某，就是为了打听关某人的弟弟了？”关堇衍不为所动，平静的很：“你做宵小之事那么熟练，不如自己跟跟看咯。左右顾家的拜帖，我弟弟顽劣不太待见。还是跟着他靠谱些。”
“呵。”顾北尧静静的看着他拿腔作势：“我跟你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跟我一样。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那顽劣的好弟弟。”
“你干的？”关堇衍语调骤然变冷，眼睛放冷刀。
“我干什么了？”顾北尧再次确信，从原来的半信半疑升为八分。
关堇衍还想说什么，寇成突然降下车窗拉了关堇衍一把。关堇衍通天怒气顿时被罩上一尊金钟罩，闷在内口熊熊烈焰。外皮滚烫。关堇衍一字一句逼问：“是你绑架看我弟弟？”
“绑架？”顾北尧失声道。
寇成立即在一旁讽刺：“怎么现在又做出一副二少失踪和你们无关的嘴脸。”
顾北尧脸色一变。
贱人使招往往防不胜防。寇成用了‘贱’这个字，天知道他骂女人都不这么骂。何况他还不骂女人，女人是珍是宝用来疼的。他才舍不得。顾北尧开枪开的毫无征兆，关堇衍敏捷的躲过第一枪，几乎同一时刻，寇成迅速发动车子来了一个大摆尾，和顾北尧的车间隙骤然缩小，只剩不到两尺。关堇衍不惊不惧，仿佛事先商量好的，关堇衍随着车倒退移动，寇成猛转弯的时候，关堇衍翻身从车尾跃过，转移到车对面。
此时，他也有了天然的掩体。
两个人隔着两辆车眼神对峙，双方的车窗都是半降，两个司机坐在车内斜向举枪对峙，随时开火。顾北尧无所谓的举了举手，问：“各退一步？”
关堇衍用余光扫视了一圈远处被枪声惊吓的人们，鸟兽状散去。这里的确不是一个开火的好地方。关堇衍缓缓点头，意思是同意。两个人看着对方拉开车门，微微一偏头，示意同时上车。彼此一笑，竟有几分哭笑不得的默契。寇成单手开车，单手举枪，彼此得车都安然开出好远。
忽然听顾北尧大叫一声：“关堇衍。”直呼其名。
关堇衍懒得理他，没停车也没降车窗。嘭一声闷响，关堇衍的车爆了一个车胎，蓦然失灵，滑行了很久，险些把关堇衍二人甩出去。车停稳后，顾北尧的车从后面追上来，打了一个响亮的哨，“呦呵，关大少这是时运不济啊。来，我载你一程？”后座旁边，一柄黑色的手/枪躺在座套上，冒着无声无息的白烟，枪口炙烫。
寇成趴在车窗上看了眼瘪下去的后车胎，眼中一冷。顾北尧占了上风，更衬的关堇衍狼狈。关堇衍不动声色坐稳，整理整理衣服。顾北尧哈哈大笑：“我们大少可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风度翩然啊。”司机跟着笑。顾北尧折腾够了，一拍司机背：“走吧~”
寇成快速上好枪膛，毫不犹豫的对准顾北尧司机，在他车窗升起的一瞬间，一枪毙命。没有任何命令，没有任何考虑。一枪鸣警，无声威慑。
那司机一头栽在方向盘上，死不瞑目。鲜血流到方向盘上、车毯上。顾北尧的车此时比关堇衍刚才的车还颠簸的厉害，死人尸体渐渐下滑，带着方向盘也朝一个方向拐去。汽车鸣笛不断，顾北尧强撑着稳着把司机扯开，自己趴在驾驶座和副座的缝隙间操控者车盘。
这边关堇衍的车终于停稳了。寇成推门，下车为关堇衍拉开车门。关堇行望了眼司机，又望了眼寇成，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顾北尧的车比关堇衍多滑行了一段，停稳后他一脚揣开车门，抓过掉在座位底下的枪，对准弯腰刚出车门的关堇衍。寇成后背一紧，敏锐的感觉到一股杀意。想也不想扑倒关堇衍身上堵住车门。将关堇衍保护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
关堇衍眼睁睁看着寇成身子滑下去。寇成甚至还在滑落一半的时候对关堇行眨了眨眼。关堇衍心领神会，一如既往的默契抽枪。寇成倒地那一刻，子弹脱膛，飞梭旋去，直冲顾北尧。
顾北尧失手打中寇成，咬牙恨恨。关堇衍这种人要么除之而后快，要么就别碰。他深谙此理，便也不多做纠缠。钻回车内将司机踹到副驾驶座上，开车欲逃。一只脚刚跨进去，另一只脚还在外面。关堇衍的枪猝不及防射来，不偏不倚，射在顾北尧露在外面的大腿内侧。位置很敏感，险些擦过子孙根。
寇成最后倒地那一刻，关堇衍情不自禁伸手捉了他手臂。他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倒在自己脚下。那枪偏了，他不在意。比起取了顾北尧小命，他更想保住寇成的命。阴差阳错，那枪开的极低，太低了。
低到尘埃里，开出血海深仇的罂粟花。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边的护卫队赶到时第一时间护送各自的主子回了自己地盘。寇成被第一时间送进市立医院。关堇衍一直跟在后面陪着。关堇衍害怕，恐慌。仿佛又回到那天被告知关堇行死亡的时刻。
这个坚强的男人忽然就哭了。他把脸埋在两手间，暗暗祈祷。他已经没了一个弟弟，请不要让他再失去第二个。
顾北尧疼的直抽冷死。嘶嘶咬牙，强扛不出气。顾伟一直陪着顾北尧，顾北尧不停求他：“顾叔，我错了。你别看着行吗。求求你别让我爹知道。他会打死我的。”
顾伟恨不得掐死顾北尧。“打死你？我现在就想打死你！我们保你这条小命容易吗，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顾伟眼泪鼻涕一通乱流，快要恨死关堇衍了。
“伤着那没？”顾伟盯着顾北尧受伤的尴尬部位，太险了，他怕顾家无后。顾北尧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孩子。
顾北尧恼羞成怒，暴脾气道：“说了伤的是腿。老子他妈现在立睡十个姑娘都没问题。”
顾伟心知问男人这个问题无亚于打脸。便不再多说，临走的时候还专门问了医生。医生肯定的保证后，顾伟才安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