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趴在顾北尧肩头,顾北尧自顾自的煮茶。侍者推开门,山本影示意他下去,进门坐在对面,侍者跪着关好门退下。山本影点头道:“北尧君。”
“山本先生。”顾北尧颔首点头,算是打招呼。拍拍云曦手背,云曦会意安分下来。柔顺的跪在旁边,垂眸敛目。侧脸楚楚,好不让人怜惜。
山本影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意深,对顾北尧满目钦佩道:“顾先生不愧是人中豪杰。一手离间计用的可真是妙。”
日本人送云曦前往顾家后,很快就和顾家搭上了线。顾北尧本就因周嫱缘故对日本人报酬很是心动了。何况,顾北尧并不觉得自己会被日本人掌控。届时,是谁掌控谁也不一定。
老人不是常说,生活是未知的,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鹿死谁手。
“哪里哪里。”顾北尧不以为意,丝毫不觉自豪:“关堇行不是一个多心的主。我不过碰巧借了天时地利人和。”
沈公馆密道并不是傅莺霆让人改造的,是顾家当初建造时为自己留出的逃生通道。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沈家搬进顾家前改建也没发现这个生命之路。
日本从顾北尧手机得到信息,提供给周欣怡周欣悦姐妹,才有了沈公馆午夜惊魂的噩梦。
山本影虚赞,满目诚恳:“我们是断断想不到这些的。”
顾北尧扯扯嘴角,没有说什么。靡靡之音盈灌于耳。山本影不动声色递给云曦一个眼神。云曦悄悄趴在顾北尧耳旁轻声细语一番。顾北尧面不改色,道:“沈家迁宅了?”
一瞥深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山本影平平道:“我们想带香淳夫人回国。”
“周嫱?”顾北尧玩味道:“周嫱睡了那么多男人,你们天皇还肯要她?”
山本影面色微怒。按奈下来,道:“奉命行事罢了。”
“好一个奉命行事。”顾北尧哈哈大笑,携云曦站在起来,走到门口。驻足道:“据闻贵国阴阳师中田古二先生来沪,不知可否为顾某看一看运势。”
这是把中田当街头算命先生了。
屋内静了很久,云曦尽力让自己柔顺而乖巧贴在顾北尧身边。良久,山本影道:“我可以帮顾先生问问。”
“先行谢过。”顾北尧笑意淡淡。丝毫看不出语气中的感。”傅莺霆不咸不淡捅一刀。
“切。”周嫱把包拍在桌子上。扭身离开。
傅莺霆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浑不在意,果然没多一会周嫱又带着人回来了,周嫱把钥匙扔给那对中年夫妇。“我叔叔全托付给你们了。每月工资我会在月末给你们发,这个月就算了,半个月权算你一个月的钱。”
“好好照料。”
周嫱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理也没理傅莺霆。
傅莺霆眼中依然有笑意。
门忽的被人推开,傅莺霆故意阴阳怪气:“怎么又回来…二少。”
关堇行轻装从简进门,西服笔挺黑色正装,身后的韩城、张小林一应保镖也难得一身正装。
“这么正式啊。”傅莺霆几乎是受宠若惊的语气。
关堇行拉开凳子坐下:“傅先生。”开门见山:“我想向你打探一下当年改建沈公馆的事。”
果不其然。傅莺霆自嘲,自暴自弃道:“随二少处置。”反正他现在说什么关堇行都不信。倒不如顺了他的意。傅莺霆自认为对关堇行还是了解的。
关堇行不是赶尽杀绝的人。
叛主这种事可大可小。全看上位者怎么想。傅莺霆不知道谁想把他拉下马,总之不会是关家的兄弟们。傅莺霆没有碰触过他们的利益。除非关堇行想碰周嫱,才会把他这块绊脚石搬走。
关堇行道:“沈公馆前身顾家,顾家曾经在那里挖了一条密道。不知傅先生当初改建沈公馆前可有发现端倪?”
傅莺霆惊讶的看着关堇行。知无不言道:“知道。当初我还曾想过找到这条密道。”
“找到了吗?”
“没有。”
关堇行不再说话。仿佛没有疑问。傅莺霆见关堇行不问话也并不起身离开,心中明白。开始半真半假的抛出自己的筹码:“我当初接到命令改建沈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沈大夫人希望我能摆个阵法。为沈家聚福凝财。”
傅莺霆不好意思笑笑:“二少可能不知道。我和沈冰私交很好。没办法拒绝她。”
“沈平疆知道吗?”
傅莺霆顿了一下。“应该知道。毕竟当年沈家还是沈平疆做主。”
关堇行咀嚼一下‘应该’二字。起身告辞:“多谢傅先生。傅先生原本为我关家门客,后来出了被顾家俘虏的事。本是委屈傅先生和蔷薇小姐了。可家规在那,只能先将二位送出关家。后来诸事波折,如今形式想必傅先生也看的透彻…”
“莺霆不能再回关家了吗?”
“难以服众啊。”关堇行拍拍傅莺霆肩膀:“堇行不是多疑的人。至今信任傅先生为人。不过,怕是在洗清傅先生现嫌疑之前只能……”
傅莺霆会意。过了一会,才问:“那我还能留在沪都吗。”
“先生随意。”
关堇行走了半天,傅莺霆才突然想起什么追下楼问:“二少。”
关堇行一行人停下来等他。
傅莺霆气喘吁吁:“二少怎么知道密道之事不是我做的?”
关堇行回头笑道。“我说过了。”
我信先生。
天儿还有些冷,西德大教堂每星期照例的祷告又开始了。言琼这次很幸运见到了收养她的修女。
修女胸前点了三下,高兴道:“琼。我的好孩子,你又回来了。”
“尤莉妈妈。”言琼走上前,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修女尤莉眼中有泪花,面容平静。从容娴静慈悲的笑容中充满救赎的意味。略胖的身子福气满满。尤莉牵着言琼的手,带她回以前住的房间。言琼有些触容。撒娇买痴:“还是尤莉妈妈心疼我。”
“哦,我的孩子。为什么会流泪。你的生活不顺心?告诉尤莉妈妈,妈妈帮你解决。”
“没有不顺心。”言琼趴在尤莉修女的腿上。像个孩子一般。“我想你们了。”
“我们也想琼。”尤莉修女感慨:“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那个时候你痴痴呆呆。我们都以为……”尤莉后怕的摸着言琼头发,“还好主没有放弃你。”
言琼是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来的教堂。小孟清寒在教堂外的公墓发现言琼。言琼浑身赤丨裸。指甲缝里藏满泥垢。
“你是鬼吗?”小孩子的声音稚嫩而清脆,充满天真。
言琼满脸茫然。
后来西德大教堂的修女收留了她,给她取名叫琼。教她穿衣教她吃饭,教她读书识字。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傻子。
琼想起的第一个人是小嫱。心里满满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琼很惦记她。那是琼第一次对修女说出了无比清晰的话:“我想小嫱。”
那天整个修女院都高兴极了。琼长的漂亮又乖巧,性子又好。没有人不爱她的。哪怕学吃饭时撒的满身是饭粒,琼羞怯又不好意思的犯错般的低头,大家都心疼极了。琼终于会说话了。大家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争先恐后的让琼学喊她们的名字。
琼那天起仿佛开窍了一般,不管学什么都是又快又好。
修女问她:“我的孩子,你找到小嫱了吗?”
“找到了吧。”言琼两眼放空,出神道:“管家有个姨太太叫周嫱。是个日本姑娘。可她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日本姑娘。”
“也许你原本是日本姑娘。上帝把你从海洋那边带来沪都。来遇见尤莉妈妈。”
言琼一头扎进尤莉怀里。十分依恋。闷闷道:“尤莉妈妈。我好像犯了个错误。”
尤莉温柔的听她倾诉。“主会原谅你的。”
言琼第一次见周嫱,是在黄浦江的铁架桥上。周嫱初遇沈瓷,目送沈瓷的背影离开。回头,她们彼此看到对方的影子。
周嫱的表情变化莫测。精彩纷呈。懵然发怔,仿佛被个大雷砸中。
周嫱道:“你是…?”
“言琼。”孟清寒的车停在不远处,见言琼半天不过来,自己过来接人。言琼轻轻吐出两个字“走吧”,跟着孟清寒离开。
周嫱追上去。“你也是沈家姑娘吗?”
车已经发动离开,话尾音落在言琼耳朵里,烙在言琼心里。没有人会对自己出生来历不好奇的,这是人的本能,和求生一样的本能。
言琼从生下来就是十五岁。她也想知道自己身世。周嫱的一句话,言琼几乎是倾尽一切的去了解沈家,还真的让她查出一个失踪的孩子。男女不知。也是十几岁的年纪。
这又几乎是荒缪的。
言琼至今还是十几岁的模样。可她从十几岁至今,又是十几年。谁知道她以前究竟活了多少年呢。
周嫱说,不死人的容貌从十九岁那年开始定格。言琼做的所有检查里不管是肌龄齿龄骨龄都停留在十五岁。十几年如一日。
她年龄上对不上。言琼出现在西德教堂那一年。沈平疆的孩子才刚刚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