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翻阅了很多书籍，古今同外。从道家的炼丹术钻研到中医医学再到西医医学。沈瓷的世界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纪的大门。沈家除了济慈堂的老大夫，还请了一位留洋回来的高材生。
老大夫说：“古往今来求长生不老的不胜其数，成功的不曾见过一个。求驻颜术的亦是不胜枚举，成功的却比比皆是。那些宫里恩女人，终其一生研究的不过就是容颜不老，青春永驻。历史上著名的一代宠妃，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在她们四五十岁了，还保持着少女的身材和容颜。”
“沈家祖辈也曾是出过宠妃的，是皇亲贵族。沈小姐有意向不如自己往上查查，没准还能找到些秘方秘药。”说罢又叹气：“沈小姐如今还年轻，不必操之过急。”
沈瓷知道他误会了，不欲解释。
高选对她说：“人的寿命在西医中一直是一个争议的话题。我上学的时候还就此做出一个调查，写了论文。那沪都现状来说，人们的平均寿命不过三十多多岁…”见沈瓷脸都白了，高选忙道：“当然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会的。活到六七十岁的大有人在。像我祖父今年都九十多了，身子骨依旧健朗。”
“可是战争也会让这个统数字变的更低吧。”沈瓷插嘴，有些难过的说：“学生□□也会。我有几个同学都在□□时被枪打死，他们大多十几岁，也有几个二十出头的。”二十岁都没活过，哪来的三十岁。
高选是知道这些的，他也是个爱国青年。家里嫌沪都太乱，送他出国留学。他没办法反抗。老师安慰他说：“高选，爱国不是上阵杀敌才叫爱国。爱国有很多种方式。做好自己手里该做的事，那也是爱国。”他以出色的成绩学成回国。家里却提前打好招呼给他安排好工作，让他在沈家当家庭医生。
高选很愤怒。他想去参军做个军医，他又不上战场打仗，只是在后勤做一个保障那些小战士生命的医生。他不明白家里为什么不同意，他又不是去送死！他在战后安全的很。高选沉默良久，才轻描淡写道：“对，战争也会影响。至于驻颜术，一般来说衰老是不可避免的。不管一个人看起来有多么年轻，他身体各项机能都开始衰老。比如以前可以跑马运动一整天不带累的，现在可能运动一会就会气喘吁吁。”
沈瓷很失望。因为她发现她除了自己真正活上几百几千岁，她没有一点办法证明自己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她没见过周嫱言琼剧烈运动的样子，无法分辨。言琼似乎会功夫，不管是在台上还是沈家，她举止间都柔韧有力，不露声色。她长的又小，看不出年纪。至于周嫱，她不管什么时候见她，她都是风情万种，柔软无骨。沈瓷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体力不支。
如果驻颜术是存在的，那周嫱不过是一个骗子。或者她是娃娃脸，或者她是保养得体。又或者二者皆有。以前宫里不也出过先例吗。可周嫱如果是在骗她，她想在她这里求得什么呢？
沈瓷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如果驻颜术是根本不存在的，那些所谓驻颜有术的宠妃，不过是不死族人而已。那这一切都无法成立。
关堇行担任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已经是半个月。韩城推门进来道：“史密斯还是不愿意会见。”
“他原话怎么说的？”
韩城犹豫道：“他说，他还没必要去和一个小小的巡捕房打交道。”
关堇行闻言也不生气：“倒是我失算了，没料到史密斯先生是看不上巡捕房的。”
“二少…”韩城怕他生气。
“没关系，既然他不喜欢先礼后兵。直接上兵好了。”关堇行道：“动手吧。”
“是！”韩城领命而去。
晚上沈瓷和关堇行见了面，沈瓷托韩城找了他好几次。见面他便问：“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沈瓷有些不高兴。
关堇行最怕女人胡搅蛮缠，叉开话题道：“最近没去上课？”
“是你不让我去的啊。”沈瓷委屈的说。
关堇行忙昏了头，一脚踩到地雷上。忙道：“是我的错，最近太忙了。”
“好啦。”沈瓷也不跟他在小事上纠缠:“你曾经说傅莺霆是修真者，活了二百多岁。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骗人的？”
“怎么？”
沈瓷哎呀一声：“说嘛。”
“我不知道。”关堇行道：“我没办法证明他不是骗人的。”
沈瓷难掩失望：“那你们为什么说他是修真者？”
“因为我没办法证明他是骗人的。”
沈瓷糊涂了。
关堇行道：“莺莺会一些秘术。他能用神通去观测周围的事物。他自称活了二百多岁，不过目前韩哥调查出来的，只能说他至少活了八十岁。”
“可他看起来并不老…”沈瓷若有所思，蓦地恍然大悟道：“有没有可能周嫱也是修真者？”
“我问过莺莺，他否认了。”关堇行未尝想不到这里：“通过修真锻炼肉体，达到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历史上几乎没有成功的例子——除了傅莺霆。我也曾私下派人调查过其他修真者，虽然他们都称修炼到一定境界就可以延年益寿。可是他们没有一个是傅莺霆这般年轻的。”
沈瓷道：“有没有可能是傅莺霆天资秉异？”
“不否认。”关堇行无奈的摊手：“所以说我没办法去证明莺莺撒谎亦或没撒谎。”他知道傅莺霆有真才实学就够了。
沈瓷想了一会，将耳畔的头发拢上去，小声道：“堇行记得我大伯母吗？”
“不太记得。我那时候还小。”关堇行看她的眼神带着深意。
沈瓷咬着嘴唇：“我以前听很多人说过，大伯母是个妖精。很多年都容颜不老，美艳的像个少女。和周嫱情况一样。”对上关堇行的眼睛，她心里慌乱鹿撞，飞快道：“我最近在图书馆里看了很多书，里面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不死人族。”
“阿瓷？”关堇行皱眉，你想说什么？
沈瓷屏气问他：“关关，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死人吗？”
“瞎扯什么…”话刚出口，又想到沈冰、言琼、周嫱，傅莺霆这几个奇奇怪怪无法解释的人，又改口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想了想又道：“文字记载难免有失偏颇，不死族人和修真者那么像，说不准就是一种事物的两种记载。”
“怎么能一样。”沈瓷盯着车窗道：“一个是千辛万苦勤奋修炼得到的成功。一个是不问你愿不愿意强塞给你的成就。”
关堇行笑：“不劳而获，那多少人做梦都得笑醒。”
“高兴过后呢？发现自己失去的比得到的还多。你还高兴的起来吗？”
关堇行认真思考了一下，正经答道：“怎么算都是赚的多吧。举个例子，你看你父亲，看我父亲，他们足够位高权重吧。地位显赫，名利双收。但是在生老病死面前，他们却几乎无能为力。哪怕是坐拥天下的一代帝王，也难逃一个死字。有了足够长的生命，你做什么都绰绰有余，失去的都可以赚回来。不会亏的。”
沈瓷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她没想到青梅竹马几乎和她互通心意的关关是这样想的。她反问他:“可是你一直活下去，活到最后只剩你一个人了你不害怕吗？”
一百年你不怕，两百年你不怕，那一千年两千年呢？当你发现你身边不只是你熟悉的人不在了，而是发现自己整个跨越了几个世纪，你连你所在的世界的不认识了。你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吗？
关堇行难得被堵的说不出话，他沉默了一会，认真道:“还是不要了，就这样挺好的。”
沈瓷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