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东林主动起身,将银票叠好递给曾志,一脸诚恳地说:“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咱们还是先写契书,然后再说其他。”
他这番表现到让两个管事心里舒坦不少,对他的观感也好了一些。
香彤叫人取来纸笔,韩管事提笔,很快就写出一份契书,交给曾志和阮东林过目,二人看过都说没有问题,于是再誊抄一份,双方署上名字按了手印,各自收好,买卖就算是做成了。
韩管事眼睛一直盯着阮东林怀里的布袋,生怕被人掉包了,那可值三千两银子呢!
阮东林表现得落落大方,将两个漆盒取出来给他们过目,验过货没问题了,这才收下曾志的银票,笑着说:“致远兄果然是痛快人,大家发财!”
曾志还想跟阮东林继续喝酒,被两个管事连说带劝地架走了,还有好多事儿需要商议,哪里有空在这儿浪费时间。
待人走了,阮东林这才一扫脸上的醉意,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浅笑,用眼神示意香彤喂自己吃酒。
香彤一边喂他吃酒一边娇声道:“你这人,变脸比那唱戏的还快,看得我都心里突突的,说不定哪日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呢!”
“卖了?”阮东林眉梢上挑,把口中的酒又哺喂回去,见她一脸嗔怪才哈哈大笑着说,“要卖也是卖给我,给别人我哪里舍得……”阮东林出了春风阁,先去银号换了张两千两一张的银票,卷成细卷塞进靴子里,另外一千两踹在怀里,定了定神,这才回了客栈。
他先回房把靴子里的银票藏好,这才来到隔壁房门口,抬手叩门唤道:“义父?”
“进来。”屋里传来个低沉的男声。
阮东林脚下犹豫,深吸一口气,这才推门进去。
客房里的布置很简单,正当中一张八仙桌,东墙下是个对开门的柜子,西边靠墙摆着床榻。北墙上开着窗,窗下一对儿圈椅并一张小几。
孟戟正坐在东边的圈椅上,阴沉着脸,双手互相摩挲揉捏着。他双手指关节粗大变形,从指间到手腕,纵横交错着一条条暗红色的伤疤,格外扭曲狰狞。
阮东林看到他这个动作,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又得受皮肉之苦。义父这双手当年伤得太重,如今一到要阴天下雨,提前几日便开始酸疼难忍,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更加暴躁。
“孩儿办事不利,还请义父责罚。”说罢将罗洪奕和罗春等人出事的事儿一一说明,又低声道,“学徒只取上了一个人。”
“废物!”孟戟抬脚踹过来,正中阮东林的心口窝。
这脚又狠又准,阮东林被踢得身子向后仰倒,喉咙中涌起一股腥甜,半晌才爬起身来。
“前后搭了多少银子进去就不提了,折腾到最后就塞|进去一个人?若是罗洪奕和罗春那边全交代了,到时候连你也一并都暴露了!”孟戟双手紧紧抓着扶手,脖子上的青筋直跳,“原以为你是几个人里最长进的一个,倒是我看走眼了?”
“义父,东林知错了。”阮东林爬起来,重新端正地跪着,手却在身下死死攥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谦卑而恭敬。
茶盏劈头砸下来,阮东林瞬间绷紧身子,忍住了条件反射的躲闪,硬生生由着茶盏砸在面门上。
鼻梁上一阵剧痛,随后唇上便觉湿热,鲜血顺着下颌滴落,染红面前的地板。
“昨天去哪里鬼混了?事情办得如何?”孟戟盯着阮东林问。
阮东林赶紧把怀里的银票掏出来道:“昨晚漆园宴会上出了些意外,我也不知道为何喻家会拿出那样的漆罐来,但是想来,我不过是个刚入行没几年的小子,喻家那么大的产业和买卖,漆园里更是人才济济,我能想出来的事儿,人家怕是也能想得出来。”
他没提漆罐是喻家大姑娘弄出来的,倒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他打心里就没觉得那小美人会有这样的本事。
孟戟听到他夸喻家,脸色越发难看,双手紧紧扣在一起,手背上扭曲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阮东林怕他再发作,赶紧说重点道:“我想着喻家都拿出东西了,我若是再拿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便开始留意其他参宴的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倒还真让我结识了一个,山西云安漆行的少东家。云安漆行是是多大的买卖您想必也知道,他们少东家自然也是有眼力的,看到这两个漆盒顿时提出要买,我便出手卖给了他。而且我想着,等云安漆行把东西做出,岂不正好跟喻家打擂台。当年喻家为了避云安漆行的风头,连太原府都没敢开分号,如今在同行里刚刚好一番炫耀,到时候且看他们怎么丢人现眼!”
孟戟心里稍微舒坦一些,双手放松恢复到揉捏的频率,但眉心还是紧蹙着,微眯眼睛盯着阮东林。
阮东林赶紧膝行上前,将银票递给男人,赔笑道:“之前罗春的事儿让义父搭进去不少银子,这一千两好歹能贴补贴补,义父别气坏了身子。”
之前阮东林以上下打点为由,陆续从男人手里拿了三百多两银子,结果全都打了水漂不说,甚至连个响动都没听到,如今总算是收回些东西来。
想到这里,孟戟的脸色稍稍好转,抬眼看向阮东林道:“我动了个以前的老关系,过几日找机会把你引荐给喻家,你自己也别掉以轻心,能不能拿下喻家姑娘,还得靠你自己的本事。”
“义父放心,这回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阮东林此时只盼孟戟不要再发火,所以连声保证。
孟戟冷哼一声,但还是放松了身子靠在椅背上,语气略带嘲讽地说:“这倒是,别的本事没有,在勾引女人上头,倒的确是天赋异禀,出手必不落空。”
阮东林闻言垂下头去,因为他已经快要遮掩不住眼中的愤恨,但此时自己羽翼未丰,根本没能力脱离此人的掌控,他只能将所有情绪都藏起来,继续隐忍。
“行了,下去吧。”
阮东林这才慢慢起身,身子稍一活动,便牵扯着胸口一阵阵地抽痛,估计伤得不轻。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咬牙撑住,冲孟戟行礼之后,这才慢慢退出房间。
回到自己房中,阮东林草草处理了脸上的伤口,坐在床边发呆。
想到孟戟说要给自己创造机会,昨晚黄衣少女的模样顿时浮现在眼前,不免心猿意马起来。
想到这般模样身段的妙人儿,以后会在自己身下辗转呻|吟,他就觉得小腹一阵阵地发热,昨天都出空了存货的物件,此时又有些想要抬头的蠢蠢欲动。